男人举着电话,眸光落在阳台边的花架前。
是几株凌霄花。
他对花草没有研究,之所以认得,是因为其中一盆花的形态枝桠,和陈空青微信头像里的那盆花一模一样。
电话早已被挂断,徐京墨久久没有放下手机。
是凌霄自己说的,让他帮忙。
他只是帮忙而已。
男人的眸色间露出几分异色,蓦地将阳台的遮阳帘拉上。
“哗拉”。
就此,他再看不见那几株凌霄花。
卧室里的陈空青仍旧抱着那只胡萝卜,大概退烧药开始起作用,额间开始冒汗,鬓边软软的碎发都被打湿,粘在脸颊处。
徐京墨用温水给青年擦了擦脸和手,又用温度计测了一遍体温。
温度比起刚刚有在下降,他这才将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松了松。
陈空青的脸色还是不好,唇瓣依然苍白,还有些开裂。
他泡了一杯蜂蜜水,一点一点喂给床上昏睡的青年。
喂水的同时,他才看见陈空青抱着的胡萝卜,款式陈旧,有点皱巴,可能使用的时间有点长了,里头的棉絮也不再蓬松,显得胡萝卜有点蔫。
而他也并不是第一次见这只“胡萝卜”。
[“哥哥,这是送我的?”]
[“是只大胡萝卜呢,我可爱吃胡萝卜了~~”]
[“谢谢哥哥。”]
嗯,经年前曾有一只小兔这么和他说过。
他将手里温热的水杯轻轻置在床柜旁,腾出的手没忍住,轻轻抚上那张玉白色的脸。
上个星期看见陈空青的时候,脸上还有那么一点肉。
现在,是一点也没了。
青年的脸刚刚被擦拭过,还沾着几分水汽,有些许湿润,粗砺干燥的拇指轻轻揉过。
指尖的温度在传渡。
两秒后,男人慢吞吞的想要收回手。
下一瞬,他的手却被蓦地牵住。
手背乃至指缝,都被不属于自己的体温包裹。
陈空青抱着他的手,用脸蛋紧贴着,慢慢将他的手压在脸侧。
他有很多机会可以挣开。
男人低着眼,视线似羽毛般,轻抚过床上的青年。
陈空青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等自己睁开眼时,梦里的情节瞬间便被天光消融模糊。
眼帘里先映入的,是熟悉的天花板,他微微转动脖子,视线挪向床旁。
休眠许久的大脑终于重新开始转动。
在分析出靠在床沿得人是谁之后,他的瞳孔不由一震。
怎么...怎么会是徐医生?
徐医生怎么会在公寓,还在他的床边?
他怎么完全没印象。
大概是有听见一点细碎动静,半靠在椅子前的男人蓦地睁开眼。
那双深邃的丹凤眼里散着明显的血丝:“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他张唇,却发现嗓子干的要冒烟,说话都困难。
“喝点水吧。”男人将床边的水杯递给他。
水杯里贴心的配了吸管。
陈空青仰着脖子吸了两口,这才缓过一点劲。
“昨天我过来,你一开门就晕倒了,凌霄说他在训练,走不开,让我帮忙照顾你。”不用他开口,徐京墨便把他想听的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了。
只是短短几句话里,信息量还挺大的。
原来他病的直接晕倒了,原来凌霄也知道了。
但凌霄没回来。
让徐医生帮忙照顾他。
青年那对细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望向床边面色透出疲倦的男人,很是不好意思:“谢谢...表...表哥,你快回去休息吧,我没关系的,不用守着我。”
“嗯。”男人点点头,那双视线很规矩的慢慢往下,唇瓣勾起一抹礼貌的笑,“但是这样,我没法走开。”
陈空青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只见自己的手正紧紧抓着男人的那只大手。
第8章
他吓得慌忙撤开手,耳边是被单的摩挲声,随之而来的,是手心骤然失去紧贴的温度后,涌出的潮湿与空落。
手心处的潮湿感更甚。
陈空青把手缩回被子里,手指用力搓了搓手心:“抱...抱歉。”
“没事。”徐京墨缓缓抬起视线,眼尾微微扬起,“现在感觉好点了么?”
青年点着头,下意识抿住唇。
还在想自己拉着徐医生手这件事。
所以是因为他一直这么拽着人家,人家才走不掉的吧。
蓦地,男人的手伸过来。
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伯爵茶香闯进他的视线里。
身体太渴望触碰,所以陈空青在有意识的时候,就会更加防备和人触碰,以免失态,这回也不例外。
他下意识往后闪。
男人的手也在即将触上青年额间的一瞬收回:“抱歉,光顾着想试试你的温度了。”
靠。
在说什么啊?
“我去拿体温计。”男人有些懊恼的低下视线,匆匆起身去找温度计。
床上的陈空青眨巴眨巴眼,有些云里雾里的看着独自忙碌的徐京墨。
他慢慢坐起来,靠在床沿,视线随意转着,看见了床边的温度计。
温度计不是在这么?
他按了按开关,把温度计夹住,想出声告诉徐医生,可是嗓子太哑,音量有限没能起到作用。
好几分钟后,徐医生摸着后颈走回来:“温度计好像在卧室,我有点糊涂了。”
“是的,我测好了。”青年匆忙回答着,松了松胳膊,把温度计取出来。
男人缓步走近:“还热么?”
陈空青很乖的把温度计递出去:“没发烧了。”
徐京墨接过温度计,看了眼数值37.2。
“谢谢表哥照顾我一晚上,我...我现在没事了,表哥你快回去休息吧。”陈空青又看见男人双眼的血丝,比刚刚看着更红了一点
徐京墨的脸色的确不好看,尤其是在听见那两声“表哥”之后。
又不觉想,这只兔子是在赶他走么?
眼底的晦涩有些难压。
手里的电子温度计自动“滴滴”两声关了机,随之而来的是几声并非机器传来的声响。
“咕咕”。
陈空青在意识到是自己的肚子在叫之后,脸颊蓦地一阵发热,这股子热一只顺延到耳根。
他尴尬的把肚子上的被子捂得更紧,咳嗽着掩饰。
结果反而更尴尬了......
男人眼底的晦涩在见到兔子脸上那两朵浮晕后便彻底消散,唇角自然扬起:“刚退完烧,做点粥喝吧。”
“不...不用的。”陈空青连忙拒绝,着急的好像要从床上扑棱起来。
“我也饿了,陈先生让我吃点东西再回去吧,没力气开车了。”男人的语气诚恳,那双标致的丹凤眼也不吝啬的把视线对向床上的青年,“我去做,你自己起来洗漱一下,然后来喝粥,好不好?”
好不好。
陈空青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听见过这样的句式了。
凌霄从来不会这么问他。
通常只会通知他。
他有一瞬的游神,随即毫无拒绝余地,点着头:“好。”
徐京墨转身又出了卧室。
陈空青有些发怔的坐在床上,下意识拿起床边的手机看了一眼消息。
除了群发消息,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