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冉郁的来时路,遍布荆棘,满是遗憾。
不仅仅是惋惜冉郁的来时路,孟常青更多的是想证明她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冉郁的家庭背景,冉郁的来时路,她值得一个更好的爱人,她值得更懂她过去苦难,更疼惜她的人。
简而言之,喻昭清配不上冉郁,这段感情不对等得荒谬。
"她的过去很值得分享。"孟常青一字一句提醒她。
她在暗示她,冉郁或许根本就没把这段感情当真。
推心置腹聊过去,将软肋展现出来,是相爱必经的一个流程。
而冉郁没有,喻昭清不仅要明白她们阶级的差距,也要明白冉郁在故意让两人信息不对等,这是冉郁对这段感情的态度。
喻昭清嘴角勾起一丝讥笑,"所以,她明明应该说的,可她还是对我隐瞒了。"
但然后呢,没有然后。
喻昭清并不因为孟常青刻意的引导而陷入自我怀疑的漩涡里,至少在孟常青面前,她依旧维持着自己的优雅端庄,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平稳,甚至已经到了毫无起伏的程度。
靠着沙发叠起细长的双腿,喻昭清有送客的意思,"谢谢孟总跟我说的这些,也非常感谢你的信任,把房子交给我们设计,希望我们这次也依然合作愉快。"
孟常青也没有了留下的理由,她微微颔首,"合作愉快。"
办公室的门缓缓合上
孟常青走了,桌上的两杯茶也只剩下虚无缥缈的一点温度。
喻昭清挺直地腰背瞬间就放松了下来,沉沉地闭眼,掩下所有轩然的情绪。
再无第二的人的办公室里单薄的背影置身其中,腰身陷入沙发里,有些秋风过林的凄凉萧瑟。
喻昭清久久没有挪动身子,宛若入定一般,连表情都淡得快要没有。
她就一直坐在那个位置,没人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安静又有些落寞。
"喻总监,马总那边回复我们了,约我们明天下午签合同。"
"嗯。"
"那我详细时间跟地点,然后再跟财务过一遍合同。"
"行。"
"那您...."
刚被喻昭清叫出去名为小宋的小姑娘察言观色见领导这一副心情不佳的样子,有点犹豫要不要提醒她接下来她安排好的工作内容。
毕竟,从孟常青走后,她就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
随着外面黄昏的暖色渐晚渐浓,她孤身一人坐在沙发上,稍显凌乱无序的发丝遮住了她大半容颜,远远看过去,更衬其冷清疏离,让人难以靠近。
喻昭清神色淡淡,"还有什么事吗?"
小宋走进来硬着头皮通知她,"顾总说你后天上午有空的话,跟她一起去六楼面试今年投简历的应届生,一共收到了一百多分简历,过滤筛选之后留下的十多份已经发您邮箱了。"
工作安排得很紧,还有今天孟常青带来的项目要对接,这是提醒喻昭清今天和明天都要加班,但她这个状态....
喻昭清闭了闭眼,一身清冷气息凛冽得让人心生畏惧。
好几秒,她起身挪动僵硬的身子,"知道了,我尽快处理。"
小宋点点头,应声出去,"好的。"
没几分钟,小宋又端了一杯清茶进来,"喻总监,喝点茶。"
"谢谢。"
"不客气。"把茶杯在喻昭清手边放下,小宋又顺手打开办公室里所有的灯。
视线里多了一杯热茶,跟刚才一样泡的竹叶青茶,但此时却好像变了味道。
喻昭清细密纤长的羽睫轻颤,沉默几秒,突然拿起那杯茶一股脑倒进垃圾桶里。
第82章 差点追尾 她脑残啊
这把正要出门的小宋吓了一跳, 缩了缩脖子回头屏息凝神地看着喻昭清,"喻总监,是茶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都说谢谢了吗,又按照她刚才的口味泡的, 怎么突然翻脸就把刚泡好的茶倒了呢?
不合胃口?心情不好?
她才刚来一个多月, 实在还没摸清这位领导的脾气秉性, 日常里喻昭清都是平和冷静地一面,也没想到她还有这阴晴不定的一面。
杯子里的茶水一滴不剩,喻昭清不轻不重放下杯子, 迎上小宋的目光,她并未无端迁怒于好心的她, 露出一个还算温和的笑容, "别紧张, 跟你没关系, 是我的问题。你先出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把跟马总约好的具体时间和地点发给我。"
"好的。"小宋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地离开了办公室。
许久, 喻昭清看不进任何文件, 也无心对接孟常青带来的工作,于是把资料交给手底下员工之后就难得的早退了。
下班高峰期的时间,城市高架也一路堵到尾。
车速十分缓慢,渐渐催生了喻昭清心底地躁意。
开车一向平稳的她竟然有向怒路症靠拢的趋势, 好几次因为旁边车道不停加塞而不得不踩下刹车急刹的她终于忍无可忍地朝对方按了好几次喇叭,岂料对方一脚刹车, 跟车距离太近的她踩刹车已经来不及,触发车辆自动刹车功能,因为惯性安全带狠狠勒着她的胸口把她带回座椅。
脖子被安全带边缘勒出一条醒目的红痕, 令人烦躁的痛感如影随形。
险些造成追尾,喻昭清意识到自己不适合再驾驶车辆,于是她立刻下了高架把车停在了路边。
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紧绷的神经也并未有丝毫松懈。
不过几分钟,有人敲响她的车窗,"你好女士,这里不能停车,请你立刻挪走。"
喻昭清勉强地撑开眼皮,见是交警,立刻重新系好安全带,"抱歉,我马上离开。"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喻昭清无力地推开房门,坐在门口换鞋凳上。
她脑子里很乱,反反复复想起孟常青说的那些话,诚然,冉郁的身份对于她实在是有点难以接受,但也不是什么不接受的事,她需要时间消化,在这期间,她觉得很无力的是这是由孟常青告诉她的,好像代表了冉郁的自家人来否认她。
即便孟常青告诉她那些的目的有待考量,即便冉郁对她有权衡利弊的隐瞒和欺骗,但她还是会因为冉郁一路走来那么多的身不由己而感到心疼。
她有着极好的出身,财富地位她什么都不缺,可是她走的每一步依然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和近乎苛刻变态地约束管理,曾经被怀疑三十岁还没谈过恋爱是不是有心理疾病的原因也仅仅是她为了自己热爱的眼科事业甘愿献祭的时间和自我约束。
冉郁啊,我该拿你怎么办。
小冉总,你要是坦诚一点该多好。
复杂难以理清的情绪交织,喻昭清出神许久。
脑海中浮现了很多画面,冉郁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她没什么朋友,当时她是怀疑并且有点不以为然的,但此刻,那时的轻视和质疑在孟常青口中三言两语里化成一记利忍重新扎进她心里。
余痛绵延,她在意的点竟然就是如此微不足道的一点。
格外在意,原来她是真的没有朋友.......
而没有朋友的原因也不是因为有心理疾病,是她父母会严格筛选她身边的所谓朋友,所以社交的天性被压制,她也得不到感情纯粹的深交朋友。
后来在国外拿到了双学位证书,一句话就能概括的经历,实际上冉郁日日夜夜需要压榨多少休息时间在两个专业课程之间奔波。甚至喻昭清不敢想象,竟然有人会用"典当自由"为筹码才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而她都这样努力为自己争取了,苦难好像从来不会因为她努力就对她有一丝仁慈,在成为病人一念之差的发泄时,她在自己家里的医院差点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作为旁观者再去想冉郁的过去,她都能感觉到窒息和难捱,但现在的冉郁完全看不出来经历了这么多,提及过去,也是轻描淡写开玩笑的语气。
那段最艰难的时间冉郁都是怎么过来的,她没有朋友啊....
所以,当脑海中无法自控的一遍遍浮现这些内容的时候,喻昭清心口发闷,始终不得其解。
她应该怪冉郁轻视她好不容易对这段感情迈出的一步,也应该找到好几天没见的冉郁当面对峙,甚至她此时应该无比愤怒冉郁不怀好意的隐瞒身份追求,但是这些情绪之外,又忍不住心疼她的来时路。
她大概真的又回到了十年前跟袁书桉反复拉扯的那段日子,没出息的心软和心疼。
只要心里住进了对方,不管发生什么都忍不住委曲求全,只为了这段关系能保留下去。
想来喻栀韫说得没错,她这种恋爱脑生来就应该被轻视,反反复复吃爱情的苦。
是她活该,也是她自己愚蠢,自取其辱,自我折磨,不得其解。
下一秒,包里的手机铃声响了,喻昭清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备注。
是喻栀韫打过来的,她刚刚还在想她,现在看到她的来电显示,喻昭清有点不太想接。
这种时候她只想一个人冷静一下,所以把手机放在桌上没有接听。
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一口气咽下三分之一,以此平息心底燃烧不停的躁意。
但桌上的手机很快又第二次响起电话铃声,喻栀韫过完年就进组了,现在正在外地拍戏,一般没事也不会连续打两次。
理智回笼,担心喻栀韫真的有急事,喻昭清按下接听键,声音低哑,"栀韫,怎么了?"
双手撑着桌沿,喻昭清侧颜流露出难以压制的冷冽之色。
显然,今天从孟常青造访之后她的心情就很不好,回来路上又差点追尾,惊魂未定的她胸口好像被塞了一团棉花一样烦闷又刺痛,已然无法维持一贯的耐心和温和。
"姐?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喻栀韫刚拍完一场近景坐在一边补妆,手里拿着镜子欣赏自己的妆容,将手机随意放在化妆台上开扩音,"你在开会吗?妈刚跟我发消息说下午给你打电话一直都无法接通,给你发消息也不回,她有点担心你,让我打电话问问你在干什么。"
发消息喻昭清可能在开会或者见客户没办法及时回复,但打电话一般打第二次她都会接,几乎不会出现像今天这样毫无征兆地好几个电话都不接的情况。
包括刚才接电话的速度,喻总监今天实在反常得让人有点担心。
实在有些心力交瘁,喻昭清揉了揉眉心,解释的嗓音低沉又冷淡,"我没事,刚刚在开车所以没看手机,一会儿空了会给她回个电话,让她不用担心。"
一反往常地几乎没什么耐心,语速都快了很多,有点像挂断电话。
闻言,喻栀韫照镜子的动作一顿,放下镜子拿起手机,"那行吧,你忙的话我跟她说就行,主要你不接电话妈和爸都有点担心。"
有点怪怪的,感觉喻昭清情绪不高,语气淡漠又匆忙。
喻栀韫看了一眼时间,应该是她下班的时间了,那大概率不会是工作上的事。
不会袁书桉又犯病莫名其妙来找她吧?
不是没可能,这女人自从冉郁出现之后就开始言行失去逻辑。
"嗯,让他们别那么紧张,我都多大的人了,不会出什么事的。"喻昭清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想回她妈的信息,又看到壁纸是冉郁那天带着喻不晚去森林公园拍的那张拍立得合照,瞬间就没有心思再回复任何消息。
"妈说了什么?"喻昭清声音艰涩,捏着手机的手微不可察的发抖,她的情绪快要无法自控,手机从手心脱手,不轻不重落在桌上砸出清脆地一声。
喻栀韫有点想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但她了解喻昭清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所以在心里盘算着让司繁过去看一下,嘴上只是转告和她妈的聊天内容,"就是你开回去冉郁朋友的那辆车,妈说从你开回去之后就一直都没有人来开走,倒也不是在催你开走,是因为家里这几天在下暴雨,她想问如果近期都没人来开走的话她准备弄个移动雨棚遮遮,怕吹大风刮坏了。"
喻栀韫知道那辆车是冉郁朋友的,但喻昭清开回去只说了是朋友的车,家里人都不知道到底是谁的车,只知道过几天会有人开走。
虽然多少有点奇怪喻昭清在老家哪个朋友能买得起这么贵的车,但是喻昭清不愿意多说,她们也就没有多问,就当成喻昭清朋友的车停在家门口,还想着保护着别被刮花了喻昭清跟朋友不好交代。
喻昭清说,"不用管它,就让它那样放着。"
喻栀韫轻笑着调侃,"那辆车现在最高配置市场价八九十万,还是临牌新车,冉老师的朋友心是不是有点大啊,自己新车就这样被人开走半个月也不闻不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