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可能没怀疑过冉望会真的对她动手。
被冉郁不留情面的揭穿,喻昭清宛若没有听到一样眉目沉静,"我跟她又没有仇。"
她跟冉望往日无冤今日无仇,这才是真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确实,如果换成我就不一定了,我跟她的仇这辈子都解不开,有机会让我死的话她不可能会手下留情的。"
"你觉得她真的恨你吗?我觉得她对你的感情很复杂,恨只占很少一部分。"
"不恨我,难道爱我吗?"冉郁不以为然继续看视频,把画面放大分析冉望当时的表情。
反复看了两遍视频,冉郁还是觉得有所遗漏,又重新看了一遍。
在这个过程中,她大脑里一遍遍推演着接下来该用什么方式为冉望争取最轻的处罚,毕竟黄恺是家中最受宠的独子,就这样毫无征兆被人结束了生命,他父母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肯定用尽手段也要争取死刑。
两家再次正面交锋,但冉郁这次不会允许冉望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喻昭清陪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见她一直都在联系人打电话发消息没有要休息的打算,于是说,"你不用看了,我给你的建议应该是现在最好的办法,鉴于对方黄恺家里肯定会追究到底,所以一定要注意所有的程序都要合法,而且为了稳妥,建议你私底下不要再跟小司接触了,虽然没有直接关系,但是万一被人拿来做文章,也会影响到小司。"
最后一句,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冉郁仔细一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是怕影响到司繁的工作还是单纯的怕有人拿这件事来做文章。
第122章 吵架 你没有把我当你家人,你妈妈也没……
冉郁不着痕迹的压紧唇瓣, 眼底压着雷,但也没说什么,肯定了喻昭清的说法,"这我知道, 回来路上我也看了现场的完整视频和照片, 冉望的精神问题和黄恺挑衅在先是我们唯一的能切入的点, 我已经联系好了集团律师,会提前准备好所有资料,为后续检察院起诉辩护做准备。"
这起案件事实清晰, 人证物证都在,目击证人报警之后把所有的证据都保留得很完整, 甚至案发不过两个小时司繁就上门带走了冉望, 所以调查取证的过程时间不会拖得太长, 加上负责案件的刚好是司繁, 通过她认为干预的可能性基本没有。
所以现在很棘手,每一个选择都要很慎重。
喻昭清给她倒了一杯清茶,轻轻放到她手边, 目光秋水盈盈, "那你刚才那么着急做什么?当着那么多个警察的面,难道你还真的想拦着?"
明明已经想好了对策,但看到冉望被带走还是不可避免的着急。
她甚至想跟着一起去警局,转念一想去了也没用, 司繁把冉望带过去之后肯定就是走询问之类的流程,律师已经过去了, 有什么情况会第一时间同步过来,她只需要静静等待就好了。
冉郁被她略带责备的语气弄得微微皱眉,放下手里的手机微微提高音量, "我当时的反应有什么问题吗?冉望是杀人了,又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我不着急我难道应该放鞭炮庆祝吗?"
这话语气已经不对了,喻昭清眼里愠色渐浓,"冉郁你给我小声一点,别冲我吼。"
怎么今晚一个二个全都像吃了炸药一样,她安抚都安抚不过来,还被凶了好几次。
冉郁的情绪管理能力今晚异常的差,甚至称得上失态。
曾经冉望在她面前说过,她觉得冉郁无所不能,在手术过程中再紧急的情况她都能面不改色的应对,这种平稳的心态在今晚的冉郁身上找不到一点踪影。
烦躁的捏了捏眉心,冉郁声音依然没小多少,"我怎么就吼你了,我就是正常说话啊。你心理素质强可以做一个保持理智的旁观者,可我没有办法做到,因为我觉得这件事因我而起,冉望的人生明明才刚刚开始,我毁了她,我觉得有负罪感,不可以吗。"
喻昭清没有亲眼目睹黄恺死亡的死亡现场,她是亲眼看到了高清图片的,那一片片血红刺激着人的眼球,只是看照片都让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她有负罪感,因为自己没有处理好医患关系,不仅葬送了自己的职业,连带着一个无辜的医生离开了医院,现在冉望又冲动之下杀了黄恺,这一切都跟她有关系,不是吗?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什么叫旁观者?我没有站在冉望的角度帮她想办法吗?"
冉郁脱口而出,"你理解我的心情?你理解的是司繁的心情吧。"
不想司繁的工作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不想她给司繁施加压力。
这番带着恶意的讽刺让喻昭清被挑起了怒火,"你能好好说话吗?"
冉郁摇头,破罐子破摔,"不能,所以你现在不要跟我说话,我心里很乱。"
喻昭清怒极反笑,"你就是这么情绪化的人,一遇到事就想意气用事,这样能解决问题吗?"
听她这样说,冉郁一点都坐不住了,她突然站起来,"自然是没有喻总监这么强的心理素质,你知道我回来的路上看到她手臂被针管扎进的视频时我有多心痛吗?所以说句难听的,她杀了黄恺我一点都不觉得她做错了,黄恺那种纨绔子弟,仗着家里父母有钱有权所以为所欲为,藐视一切,这种人不该死吗?上次他挑衅我的时候车祸怎么没撞死他?"
她承认了,她就是心痛,也不觉得冉望做错了。
本质上,黄恺就是她恨之入骨的仇人,是法制社会救了她。
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冉郁脸上有和冉望如出一辙的疯狂。
她想要她冷静,可是她的情绪反而更加激动,好像一下子被点燃了引线。
喻昭清怔怔看着她胡言乱语,觉得她真的不可理喻,"但这不是冉望杀人的理由啊,他犯了错会有法律惩罚他,就像现在冉望犯了错被带走一样,没有人能有权利随便结束一个人的生命,你没有,冉望也没有,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凌驾于法律之上,冉郁!"
硕大的客厅里,两人一个站在桌前,一个坐在椅子上。
最后喻昭清那直呼全名的两个字好似一只无形的手,义正严辞的把她的灵魂拖出来一从头到尾的审判一遍,告诉她应该要报以怎样宽容的态度,即使是被欺辱到追着杀的程度也要体面大度的说没有关系。
就算是一个普通人恐怕都做不到的宽容,喻昭清竟然要在光鲜亮丽权势之家的教育理念下长大的她报以宽容的态度,冉郁觉得喻昭清才更像是不可理喻的旁观者。
情绪滋生出成长背景塑造隐藏在三观里的分歧,冉郁轻呵一声,"喻昭清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用嘴上说谁不会?我以前比你,比司繁更坚定的维护法律尊严,也竭尽全力尊重每一个生命个体,但现实是怎么回馈我的,我连想要维护的那一点点公平都做不到。现在我成了受害者了,你倒冠冕堂皇跟我讲起法律和宽容来了,黄恺拿刀追着我杀的时候怎么没人替我发声。"
喻昭清微仰着头,随意用橡皮筋扎起来的卷发有些凌乱的散在脸颊边,温润的眉眼之间有散不开的寒霜,"你不觉得你很荒唐吗,我那个时候认识你吗,我是那次医闹事件的既得利益者吗?你现在来指责我没替你发声,你无理取闹也要有个限度,你现在真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嘴脸,你说这种话真的是一个站在三尺讲台上的老师应该说出来的话吗?你还曾经是医生,将治病救人奉为真理的医生!"
喻昭清比冉郁更加清醒,完全不被她的逻辑带进去。
冉郁就是受过滔天委屈的孩子,一直憋在心里,雪团并不会消融,反而会越滚越大,现在突然有了宣泄的契机,所以不管不顾一股脑都倒在她身上来了,抓住一点点细节就无限放大。
她可以包容她的负面情绪,也同样为她的过去感到惋惜,但冉郁真的已经不讲道理了,明明大脑里已经对这件事理出了最优解,但她还是要找一个宣泄口发泄自己此刻心里的负罪感,曾经的不甘心,对黄恺的痛恨,无限交织,捂着耳朵像炮仗一样,一句话不对就点燃了她心里的雷。
镜子....
照照她的样子...
冉郁大概是早就崩溃过了,原本她熨烫好的衬衫被她弄得有些湿,她解开了最上面的三颗扣子,露出胸口红温的肌肤,当她那双狭长的眼不笑时就显得异常的凌厉,整个人看起来阴郁极了。
"医生老师就该立地成佛普度众生吗?"冉郁现在听到这些词汇就觉得心烦意乱,尤其想到是司繁带走的冉望,她看向喻昭清的眼眸里泛着血红,"事情没有落在你头上你当然可以圣母心泛滥,但被他毁掉的是我,我们现在不是恋人吗?你都没有一点点跟我一样的愤慨吗?"
她觉得很生气,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喻昭清竟然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不能这样想,不能这样做,不能有一点情绪,什么都不能!
"你知道我为了能留在医院付出了多少吗?我是一个不称职的医生吗?你知道我一年能做多少台国内几乎没有人能做的高难度手术吗?我才多少岁?在我这个年纪有多少人能达到我的高度?我对得起我手里的每一个病人,公益手术和会诊我做的少吗?黄恺应该庆幸我有医德,不然他能安然无恙的嚣张到现在?"
字字泣血,她藏在心底的声音破喉而出。
她的声音几近哽咽,藏了那么久的不甘和恨意肆无忌惮的展露在喻昭清面前。
所有人都看错她了,她没有那么大度,她永远没有办法和那一场意外和解。
喻昭清被她吼得表情愕然,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沉声道,"没有跟你有同样的想法就是圣母心吗?冉郁,我们可以就事论事吗?你们家的人为什么总是想道德绑架我?"
陆筝莱说她要是心疼冉郁就跟她分开。
冉望说她要是够爱冉郁就应该同样对黄恺恨之入骨。
冉郁现在说她们是恋人她就应该表现出同样的愤慨。
喻昭清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就圣母心了,她从头到尾没有一句话是在同情黄恺,她只是站在一个冷静理智的角度把这件事对冉望有利最大化的处理想法告诉冉郁。而且,她的确没有办法苟同冉郁支持冉望杀了黄恺的观点,即使是她情绪崩溃之下脱口而出的一句气话。
虽是怒火攻心,但冉郁依然捕捉到了喻昭清话里的一个关键词,"又是我们家是吧?说半天我跟你永远不是一家的对不对?那谁跟你是一家的?袁书桉吗!"
喻昭清不止一次说过"你们家"之类的词汇,硬生生把这段关系逼出来无情的距离。
可是喻昭清为了能和袁书桉成为一家人甚至疯狂到生下了一个孩子,到了她这里就是一直在默认她们不是一家人,哪怕她早就已经搬过来跟她住在一起了,她们也只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而已。
那她算什么,算生不逢时的舔狗吗?
本就情绪被逼到了极点,此时的袁书桉这个名字更像是火上浇油。
喻昭清忍无可忍,拧眉猛地站起来,"是我不愿意跟你当一家人的吗?当初隐瞒身份打算一辈子不让我跟冉家接触的人是谁?今晚你着急忙慌打算出去刚开始打算告诉我实话了吗?"
冉郁开始翻旧账,喻昭清也不敢落后。
她一指戳中冉郁的胸口,一字一句,"你没有把我当你家人,你妈妈也没有。"
陆筝莱一再的轻视和为难她永远都忘不掉,已经扎进她心里成了一根刺,而这根刺在某一个瞬间会刺激着喻昭清的神经,毫不犹豫变成一把利刃扔向冉郁。
她没有自己的自尊吗?
陆筝莱凭什么那样践踏她的尊严,就因为她低了她们这些上层人一等吗?
她怎么敢自称跟冉郁是一家人,那可是家族企业遍地开花的小冉总,不止渝阳,她走到任何一个地方都有一张受人尊重的通行证,去学校当老师不过是体验生活而已。
这段感情一开始就不是纯粹的一见钟情谁爱上了谁,所以谁都不要说谁伟光正。
她的动作带起些许寒风,气场里戳中她心口的指尖好似有抵御不了的重量,冉郁不由得后退一步,"跟我妈又有什么关系?"
"那跟袁书桉又有什么关系?"
气氛一度降至冰点,冉郁被戳得心窝子疼,心理和物理双重意义。
冉郁捂着心口,合理怀疑喻昭清在报复她。
抬眼瞪了她一眼,冉郁讽刺一句,"舍不得她被说一句是吧?"
一提袁书桉就坐不住了,半点藏不住的怒意直逼她而来。
喻昭清真想抽胡言乱语的冉郁,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冉郁!"
追她的时候说一点都不在意袁书桉,现在却用袁书桉来羞辱她。
越是亲近的两人,情绪上头越知道往哪里扎最疼。
冉郁阴沉着脸,"干什么?"
迎面而上,喻昭清用行动告诉了她自己要做什么。
第123章 来找她 干什么?
陆筝莱的那张名片喻昭清直接甩在冉郁的脸上, "我们已经是新的开始了,那是我的过去,如果你不能接受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拨我?我跟袁书桉是不欢而散,但那不是你可以用来羞辱我的理由!"
早就应该知道的, 冉郁嘴上不在意, 心里说不定多膈应。
但选择了她不应该接受她的全部吗, 就像冉郁的家庭对她而言是那样的水深火热,她既然选择了她,就对她的一切全盘接受。
名片不偏不倚砸在冉郁的脸上, 她下意识伸手,没有接住。
在她弯腰捡名片的时候, 喻昭清紧接着说, "冉郁, 请你自己回去跟你妈妈搞清楚我刚才为什么要提她。你们一家人都在道德绑架我, 我爱你就应该跟你分开,我爱你就应该跟你一起对我连见都没见过一面的男人恨之入骨,你在乎冉望, 就随便把情绪发泄在我身上吗?"
站在喻昭清的角度她没有说错, 但站在冉郁的角度她对黄恺的恨也能理解。
受害者就是有权利用最阴暗的态度对待加害者。
不过此时受害者加害者的身份已经模糊了,纠结有没有想法已经不重要了。
"我妈说了什么?"
"自己去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