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会因此觉得自己心里只有功成名就,没有什么人味。他的相册里空空荡荡的,只有工作的截图。
还好,时雪青和他不一样。
时雪青喜欢拍照。他吃的也拍,买的也拍,去旅游要拍,没事还会自拍。贫瘠的相册于是因为时雪青那些喜欢炫耀的小心思变得满满的。
不仅时雪青拍,他也拍。他给时雪青拍过许多旅游时的照片,时雪青总喜欢摆姿势,好显得腿很长,邢钧也因此学会了把时雪青的腿放进下面的框里。
就连时雪青的睡脸,他都鬼使神差地拍过好多张。
只是他有那么多的时雪青的照片,手机的屏保,也只能是一只长毛圆眼金渐层。他们不能公开彼此的关系,过去是邢钧觉得没必要,现在是时雪青觉得不想。于是,只能用和时雪青很像的猫来代替。
恰好时雪青总喜欢用这种小猫的表情包。邢钧看向手机时,被小猫盯着,会觉得自己在被时雪青盯着。
傻里萌气,圆滚滚的,又像时雪青,又像他们的孩子。
邢钧又想给时雪青发消息了。他们的上一次微信消息,停留在四天前。他分享了一条贴文,内容是“美本学生毕业前必须做好的几项准备”。半个小时后,时雪青回了一个“收到”的金渐层表情包。
他们好久没有闲聊了。邢钧手指在键盘上停了停,最终发了一条消息。
“你是五月中旬的毕业典礼,对吗?”
消息刚发出去,对面就显示“正在输入中……”,邢钧愣了愣。现在是早上六点,时雪青怎么会醒得这么早。
还是说,昨晚没睡好。邢钧看见时雪青回复:“对,5月17号。”
“可以,学士服和绶带买了吗?”
“还有三个星期呢,不用这么急吧。”
“你们学校的绶带是不是可以定制?多久能拿到?”
对话框又开始显示“正在输入中……”,可“正在输入中……”输入了好几分钟,也没有下一句话。
邢钧已经点开了M大的bookstore官网,上面显示定制绶带一周后就能自取。他对时雪青说:“行了,我去看了,一周就能拿到。给你订一个。”
这次,又是好久的“正在输入中……”。时雪青回复:“邢哥你打算定制什么样的啊。”
邢钧本来想定制“Cyan & Jensen”,可手指顿了顿,最终改成了“C&J”。
“你拿到就知道了,一周后去取。”
很久之后,时雪青回复:“好,谢谢邢哥。”
又好像没话说了。邢钧想了想,回复:“最近我很忙,没什么时间给你发消息。你开始拍毕业照了吗?”
“……还没呢。”
“一生一度的事情。得拍啊。你以前碰到这种事情,不都是提前一个月,就美美开拍了吗。这次怎么拖延这么久。”
“我下周拿到绶带,就开始拍吧。”
那更好。邢钧想,又对时雪青说:“要定制一些气球吗。”
“……”
“我看见很多人,都拿着气球拍毕业照。”
话扯了很久,始终隔靴搔痒,好像在绕着圈圈打转。邢钧知道,他其实只想说一句话,只是那句话说不出来,好久,都说不出来。
可终究,还是得把那句话说出来的。邢钧看向自己电脑桌面上的文件,有一个文件夹,命名为Cyan。
今年的确是命犯官星。官司多,诉讼多,光是律师,都找了好几位。邢钧从今年二月开始,的确还在偷偷地找另一名律师。
一名在婚姻官司上很出名的加州律师。
这名律师很擅长处理纷杂繁复的财产纠纷,尤其擅长拟定婚前协议,确保那些富豪们的财产不被结婚对象们分走。但邢钧给出的要求却很不一样。他希望时雪青不要参与进他的公司经营,但也希望分给时雪青很多钱,他希望他赚的钱,都能分一大半给时雪青。
头一次遇见这么奇怪的要求,但律师也忠诚地执行了邢钧的需要。如今那堆繁复的合同,就躺在这个文件夹里。
在今年之前,邢钧从来没想过会和另一个人走入婚姻的殿堂。婚姻关系除了能带来各种纠纷,在他眼里没有任何好处。就像在前年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和另一个人建立亲密关系,他以为一个人活着,靠着开公司,靠着拳击,靠着高效的医疗团队,就能健康地活下去。
如今,这两项都被一个人打破了。邢钧删删改改,最终发出一句:“有点可惜,你不是和邢薇同一年毕业。不然我就能名正言顺地,来你的毕业典礼了。”
这句话,其实是一个暗示。发出这段消息后,邢钧几乎不敢继续去看。但他努力让自己直视。
好一会儿,时雪青回复:“其实你可以来的。”
“可以来吗?”
“嗯。在毕业典礼后。我有东西,想给邢哥你。”
“正好,我也有东西,想给你。”
在邢钧被巨大的狂喜和忐忑袭击的同时,时雪青在手机里打开了一个账户。
在今年1月之后,邢钧给他打过很多钱。有的钱有名目,有的钱没有名目。他把没有名目的那些钱都放在一个账户里。如今,金价到了最低点。他找到金店,把这些钱,通通买成了黄金。
这些黄金是可以被铸造成工艺品的。但时雪青什么都没做。
就让它们做金条吧,做金钱最原本的模样。
还有另一样东西,他也在网上订购,今天到了他的手里。
这是一柄香薰蜡烛。很像他从前送给邢薇的那只,但更大、更长。他记得两年前过节时,他带着那枚蜡烛去见邢薇,想要勾搭上他心中的白富美。
后来那枚蜡烛,他在邢钧于硅谷的家中看见了。他在邢钧的家里不敢出去走,就是因为害怕见到这种东西。
可他还是见到了。那枚蜡烛根本没有被烧掉,而是被放在一座雕像上。
那座他没有买到的,纽约限定的艺术展雕像。
邢钧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点喜欢他了呢。时雪青想着他们在电梯里的相见。那天下着雨,他一抬头看见邢钧从外面进来。雨水打湿邢钧的头发,邢钧高鼻深目,小麦色五官的轮廓很帅。
或许,他们早该一见钟情的。
他拿着小刀,擦了擦眼角。这次他买了全套的工具,开始细细地雕琢那枚蜡烛。
或许,他应该给邢钧补上一个送给邢钧的礼物。
这枚蜡烛刷的,不是邢钧的副卡。而是他在图书馆里兼职,存下的那笔钱。
第121章 绿茶捞子毕业礼
第二周, 时雪青去bookstore取走了定好的绶带。第三周,时雪青结束了所有课程。
第四周,属于时雪青的毕业典礼, 终于要到了。
毕业典礼在周六举行。周三, 时雪青就接到邢钧的电话:“我今晚到M城。”
“不是说,要周五才过来么?”
“周四周五没什么重要的事, 向公司请了假。”
时雪青看着自己空了许多的公寓。大多数的衣服都被放进了易于运输的纸箱里。不方便带走的部分家具,已经被他送进了当地的储藏仓库。他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又松开:“我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可能需要住酒店。”
“住酒店也行, 好久没住了。”
时雪青无意识地卷着自己的头发。在结束电话前,他说:“你把航班时间发给我, 我来接机。”
“哟i,这么热情啊?”邢钧说,“行,我把截图发给你。”
热情不热情的, 也是最后一次了。
时雪青对着镜子收拾自己的外貌。白皮肤,中长发, 柳叶眼,耳垂上有精致的钻石耳钉,这副样貌好像和三年前一样,从来没变过。他从浴室里出去,恰好同学发来消息:“图上的这几个东西,有人要么?”
“还在,你能下周来拿的话,我把吹风机送你,戴森的。”
“哇, 吹风机直接送?你之后是不留美了么,要回国?”
不是要回国。时雪青说:“毕业后去实习两个月,然后,去欧洲。”
“欧洲?恭喜啊,那边买奢侈品可便宜了。”
L大的offer静静躺在邮箱里。追逐梦想的机会,一生只有这一次。时雪青也对那个同学说:“祝你明年升学顺利。”
从公寓里出来,过去熟悉的街道再过不久,也会成为过去。时雪青心里有点惆怅的感慨。他没直接去车库取车,而是烧烤区旁站了一会儿。M城的春天生机勃勃,大鹅在路上惬意地走,完全没有离别该有的萧索气息。
或许,这才是毕业季被设置在暮春的原因吧。让人觉得一切都有个新的开始。时雪青和搭话的同学聊了两次,又回答了一次毕业后去哪里。而后,他看见远远踌躇着的眼镜哥,转身进了车库。
这些日子,眼镜哥曾经试图向他道歉过。时雪青对此的态度一直是不回应、不接受。
马上就要毕业,任何事情,也不需要再有发展的可能了。
时雪青提前一个小时到达机场。他坐在出口的长椅上,一直在想自己的心事。直到远远看见邢钧出来,他才站起身。
“今天这么漂亮?钻石耳钉都戴上了。”邢钧伸手弹了弹他的耳垂。
时雪青低头笑:“你好不容易来M城最后一次,当然要打扮得漂亮一点。”
他声音软,邢钧心情也好。两个人好久没见面,今年都太忙,也没怎么上床。时雪青跟着邢钧去酒店,发现又是邢钧以前爱住的那一间。
还是落地窗,浴缸,对着大湖的窗景。到晚上湖上升起雾,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
他听见邢钧在身后说:“今晚怎么住?”
时雪青回头,他撩了撩头发,又对邢钧笑:“这几天,我都住这里吧。”
邢钧明显有点惊喜。可他压抑着没说话。到头来,时雪青先去浴室里洗澡。洗着洗着,他听见邢钧在外面敲门。
“一起洗么?节省时间。”
“一起吧。”
他们站着在淋浴间里来了一次。时雪青被邢钧掐着腰也站不住,两只手在玻璃上支撑身体,不断地抓挠。
时雪青喘不过气来,全身血液都在脑袋里沸腾。玻璃邦邦作响,邢钧问他:“怎么这么激动?”
“嗯……”
“怎么样,我退步没有?”
时雪青低头去咬邢钧捂着他的嘴的手指,从喘气的间隙里吐出几句话:“没有……”
尾音颤颤的,真可爱。
邢钧用力地捏了时雪青两把,直到时雪青又叫了一声。他把时雪青抱着搬出浴室,到了床上,想把时雪青翻到正面,看看时雪青的脸。
时雪青却主动趴了下来,只用漂亮的蝴蝶骨对着他。
“别翻我,就这样吧。”时雪青断断续续地说。
时雪青雪白的皮肤变得粉红,就连腰窝里也盛着晶莹的汗水。邢钧捏了一把时雪青的后颈,说:“想看看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