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还有办法呢?
柳应悬伸出手指,把脖子上的鱼型吊坠从衣服里挑出来。
一个更加邪恶的想法牢牢地攫住他——杨意迟的喜欢能持续多久?他们就算真的在一起,或许过不久,他去首都上大学,会自然而然地忘了自己。
如果什么都不做,柳应悬反而是真的没法再爱别人了。
他不可能再得到爱了。
“小迟,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第二天,柳应悬对着近日失魂落魄的杨意迟说。
杨意迟先是没听见,柳应悬又重复一遍,他才迷茫地问:“什么地方,哥?”
柳应悬竟然也非常紧张,摸了摸鼻子,不太自然地说:“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出去玩儿吗?之前的同学不来找你,凤仪他们也不来了,算起来这个夏天你没去几个地方。”
杨意迟消化了一会儿,眼睛里慢慢透出别样的光彩来,他难以置信地道:“可是……可是哥,你是要带我出去吗?”
“……是。”柳应悬别过脸。
杨意迟问:“只有我们两个?”
“是。”柳应悬说。
杨意迟的呼吸一下子乱了节奏,他唰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低声又问:“不是……哥,这是什么意思啊?”
柳应悬被他问得心乱如麻,干咳道:“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我去。”杨意迟拦在他的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我一定去。”
两人说走就走,柳应悬让他简单收拾换洗衣服,杨意迟更加如遭雷击,愣神道:“……还过夜?”
“看情况。”柳应悬含糊地说。
杨意迟晕头转向,在想今天是不是没睡醒。这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但……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突然?两人明明已经闹翻了。
他不敢再往下想,只是飞快地听从指挥。柳应悬还拿了一些不常见的东西,有鱼竿、罐头、野外露营用的一些灯和小刀等等。
两人把东西都绑在摩托上,锁好门,杨意迟亦步亦趋地跟在柳应悬身边,柳应悬侧头看了看他,忽然对他露出一个笑来。
那个笑,把杨意迟勾得找不着北了。
第37章 木屋
金松距离西陵不远,两个村子之间隔着一片野山,但这里的山要低矮一些,也不像西陵村的鬼崖山有那么多的禁忌。
“吃烧饼吗?”柳应悬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杨意迟坐在后边,今天的双手都很规矩,只是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吃吧。”
柳应悬说:“你同学就是金松村的,说他们这里的烧饼很有名,你还记得吗?”
杨意迟说:“不记得了。”
柳应悬淡淡地笑了声,两人的视线在后视镜里快速地交汇一瞬,微微脸红的杨意迟率先移开眼睛,假装去看山路旁的景色。
没有什么不同。金松和西陵隔得不远,葱翠的山野在夏季时分总是生机勃勃,他和柳应悬也并不是这条路上唯一的过路人。不过,杨意迟倒是真没来过这里。
很快,柳应悬找了个地方停车,对杨意迟道:“我去买,你等一下。”
柳应悬没摘头盔,杨意迟意识到这一站好像只是路过。
“尝尝?”柳应悬走回来,递给杨意迟一块。
两人迎着风,沉默地吃完烧饼,杨意迟含糊地道:“也没有很特别。”
“嗯,还行吧。”柳应悬眼里露出一种怀念的色彩,“小时候,我爸我妈喜欢买一些带回去给我,那时候没什么好吃的东西,所以就很期待。但是……果然现在长大了,魔力就消失了。”
杨意迟:“……”
杨意迟伸出手,又要了一块,重新品尝之后,十分认真地道:“好吃的,哥,跟别的地方的确不一样,香脆可口!”
柳应悬愣了几秒,忍不住笑起来,他说:“你没必要……就算你说不好吃也没关系,我又不能决定你的口味。”
“可是,你很少提到这些事情。”杨意迟说。
“哪些?”柳应悬懒洋洋地问。
“爸妈的事情,以前的事情。”杨意迟说。
“哦……”柳应悬点点头,“确实挺少说,没什么可聊的。”
两人再次出发,风从前方吹来,杨意迟的声音几乎消散其中,但还是被柳应悬捕捉到了。
他说:“你的任何事情我都想知道,再小的事情也想知道。”
柳应悬把摩托寄存在山脚下的一处人家,是个上了年纪的奶奶。奶奶眼睛不太好,看着柳应悬朝她走过去,她喊道:“言月啊?不对……言月没这么高。”
柳应悬笑了笑,蹲在奶奶面前道:“言月的儿子,不是言月。”
“就是说。”奶奶粗糙的手心摸了摸柳应悬的脸颊,“言月没有这么高,你像你妈……尤其是眼睛。”
两人分了分东西,一人背一个包,柳应悬手里拿着鱼竿,对杨意迟招手:“来吧。”
杨意迟默默记下柳应悬和那老人之间的交谈,假装不经意地问道:“哥,言月是你妈妈?你和这个奶奶认识吗?”
“言月是我妈,她姓姜。”柳应悬带他朝山里走去,“这奶奶以前做过我妈的小学老师……不过她年纪大,人有点糊涂,她有时候会忘记我妈已经去世了。”
山路并不崎岖,有条野道像是被人经常踩过,走起来很顺畅。两人一前一后,山中时不时地响起鸟鸣,偶尔也有很小的动物从他们的身边迅速掠过。
到底是要去哪儿?杨意迟完全摸不着头脑,但他却不担心这件事情。因为,他和柳应悬在一起,去哪儿都可以,去做什么都好,他们两人还能像以前这样说话,杨意迟已经非常感激。
一路上,他微微仰起脸,阳光穿透树影落在柳应悬的身上——今天他穿得很简单,只有一件白T恤和牛仔裤,脚下是一双磨损很多的灰色运动鞋。
柳应悬在前面走着,也没回头,却好像能感觉到杨意迟在看他,于是慢悠悠地道:“这山上有不少野坟。”
“是吗?”杨意迟心不在焉地道。
“你怕不怕我把你丢在这儿?”柳应悬开玩笑道。
杨意迟安静了一会儿,心怦怦直跳,他忍了一会儿,还是试探道:“为什么要把我丢在这儿?是因为我之前强吻你了吗?”
柳应悬顿时停住脚步,杨意迟没留神,脑袋“咚”地一下撞到柳应悬的背包。柳应悬眼疾手快,回头伸手拉住踉跄的杨意迟,杨意迟下意识地握紧柳应悬的手。
柳应悬俯视他,有点无奈地说:“又来了是吧。杨意迟,我真……真觉得你是不是中邪了,还是第二人格冒出来了?聊着聊着就没个正经。”
“因为……喜欢你。”杨意迟也觉得自己有点变态,借力往上走一步。
柳应悬想松开手,却没有成功,于是他叹了口气,就这么和杨意迟牵着手,继续往山上走。
宇宙大爆炸也不过如此。
直到十分钟后,杨意迟才明白过来——自己之前的猜想是真的!柳应悬对他的态度改变了!
“哥——”一旦想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杨意迟一下子口干舌燥,不自觉地把柳应悬的手攥得更紧。
“疼疼疼。”柳应悬表面淡定,内心在疯狂呐喊:就不能先保持点距离?
杨意迟眉头扬了扬,稍微松开些许,却还是没有放开,问:“这样?”
“行。”柳应悬居然点点头。
杨意迟缓缓地笑起来,鼻尖被晒得有点红,他又靠近一点,和柳应悬肩并肩。
柳应悬没和谁这么黏糊过,此时此刻的山里,就他们两个人。柳应悬边走边看,循着过去的记忆,带着杨意迟又走了一段路。
这时候,杨意迟忽然说:“哥,我好像……我觉得好像从前做过这样的梦,也是这样和你走在山里。”
“嗯。”柳应悬问,“然后呢?我们要去哪儿?”
“不知道。”杨意迟皱皱眉头,“忘了。”
“只是一个梦吧。”柳应悬平静地说。
最后一段路是跟着山涧小溪走的,溪水很清凉,柳应悬和杨意迟蹲在那儿洗了把脸,接着继续向上。很快,柳应悬找到了靠近山顶平地的那栋小屋。
他一下子安心下来,道:“到了,差点儿以为找不到。”
那是一栋孤零零的木屋,不大,看上去非常老旧,但门窗俱全。木屋的空地上还放着一张矮桌,旁边有几块石头,像是在充当凳子。
他们是早上出发的,现在已经过了正午。
柳应悬把那张矮桌简单清洗一下,打开背包拿出罐头,和杨意迟先吃了点东西。杨意迟有点好奇地看向这栋木屋,说:“这里没人了吗?”
“以前这里是猎户临时歇脚的地方,不过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柳应悬道。
吃完饭,柳应悬和杨意迟进木屋里面看了看,见里面还有简单的家具摆设,看起来都是手工制作的。一张床放在角落,侧面有一扇窗户。
杨意迟用手按了一下床垫,说:“还挺软的。”
“你去打点水。”柳应悬从柜子里拿出铁桶,“就去打溪水。”
“嗯。”杨意迟隐约觉得柳应悬似乎很熟悉这个地方,猜想他可能认识以前在这里落脚的猎户。
两人都习惯了干活,杨意迟回来后没看见柳应悬,出来对着森林喊道:“哥!”
“在这儿。”柳应悬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你把屋子打扫一下,我在捡柴。”
“好!”杨意迟答道。
杨意迟动作麻利,木屋也并不大,收拾起来对他来说不太难。很快,屋里焕然一新,门窗被杨意迟打开通风换气,他还在窗户边上找到一个空空的鸟窝。
杨意迟继续把床垫上的灰掸掉,柳应悬还没回来,他离远一些,站到另一边看着屋里唯一的这张床,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不知不觉变得黯淡。
黄昏正在接近,柳应悬的身影踏着暮色回来,杨意迟接过他手里的柴,两人在外面生起火,做了个简易的烤架。柳应悬的包里有馒头,还有一点刚买的烧饼,两人烤了馒头片,涂上蜂蜜吃。
天色一点点地暗下去,夜晚到来,潺潺溪水的声音时不时地传来,银色的月亮升上空中。柳应悬没提要下山的事情,杨意迟也渐渐意识到,他们可能要在这里待上几天。
杨意迟微微放空自己的脑袋,头顶是广袤的天空,面前是跳动的篝火,木屋他们的身边沉默地屹立,竟然散发出一种温馨的感觉。
柳应悬又开了其他的罐头,放在火边加热了一会儿。他问杨意迟:“好吃吗?凑合一下,明天可以钓鱼。”
“嗯。”杨意迟是如此平静,他的视线越过燃烧的火焰,望向柳应悬的眼睛。
柳应悬对他笑了笑,杨意迟也回了他一个笑容。
这一刻,两人好像都忘记了之前那个夜晚的疯狂与痛苦。一种难以言喻的柔情涌上杨意迟的心头,伴随着一种陌生的孤寂。
柳应悬从包里拿出床单,进木屋里铺床,他把毯子卷一卷当做枕头,坐在床边没说话。
杨意迟在火边又待了一会儿,随后喝了口水,紧张地两只手握成拳,三步并作两步跟着走进木屋。
“哥,我睡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