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认识谢钰元,闻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少爷他出国了,你不知道吗?”
谢钰元愣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
“前两天,”管家说着,面露疑惑,“少爷要在国外留学,他没跟你说吗?”
“没有……”谢钰元摇了摇头,连忙又问,“您知道他在国外的联系方式吗?他国内的那个号码打不通……”
管家把傅权霄在国外的新号码给了谢钰元,可谢钰元回去后发的信息、打的电话,仍然全都石沉大海。
谢钰元试图通过傅家和傅权霄取得联系,再次来到傅家,管家帮他试了试后,却出来告诉他,傅权霄不愿意接他的电话,没有傅权霄的允许,他也不能把留学的学校告诉他。
傅权霄就这么消失了,从他的世界中消失了踪迹。
谢钰元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傅权霄不打一声招呼,突然就出国留学了。
又为什么在出国之后,不肯接他的电话,不再回复他的任何消息,直接和他断去联系。
明明,他刚刚向他告白,他们……应该是在一起了不是吗。
就算他改了主意想在国外留学,不打算和他一起上S大了,也没关系的。
可为什么突然就直接消失了呢?
最终,谢钰元也没能等到傅权霄,只好一个人去了约定好的S大。
谢钰元没有放弃,仍然用各种方法试图和傅权霄取得联系,邮件、社交软件、托傅权霄的朋友打听,他给他打了很多次电话、发了很多条短信,可全都没有结果。
有时候他也会想,或许,那次告白,他只是一时兴起,之后又后悔了吗?
可后悔了也没关系的,他们还可以继续当朋友啊。
不过很快,谢钰元就再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了。
谢钰元家里出事了。
这天,谢钰元在学校上课时,突然接到了来自家里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弟弟谢玦语无伦次的哭声:“哥!你快回来吧!妈妈、妈妈晕过去了,家里、家里来了好多人,妈妈现在在医院抢救,爸爸他失踪了……”
宛如晴天霹雳,谢钰元勉强稳住自己,一边飞一般地往教学楼梯下跑一边急问:“你说什么?你说清楚……妈妈怎么样了?爸呢?怎么回事?……”
谢玦哭个不停:“妈妈还在抢救,我不知道……他们说爸爸的公司破产了,我们找不到他,谁都找不到他……他们说爸爸可能想不开……”
谢钰元只觉天旋地转,头一阵一阵地发蒙,他已经完全没法思考了,只能一边往宿舍飞速地跑一边说:“我马上回去,你等我回去……会没事的……”
谢钰元飞奔回宿舍拿上身份证和钥匙,拜托同学帮他向辅导员请假,随便收拾了点东西就离开了学校,踏上了回家的飞机。
回家之后,谢钰元才知道家里的公司之前出了问题,原本父亲和傅氏达成了合作,以为能解决那时的问题,没想到之后和傅氏的合作项目暴雷,反而使公司陷入了重大危机。
关键时刻,傅连城从中作梗导致父亲拿不到银行贷款,资金链断裂,项目泡汤,还欠下一笔巨额违约金。
傅连城,就是傅权霄的父亲。
这一切都是傅连城设下的圈套,公司资金链断裂引起一系列雪崩,傅连城落井下石,原有的地皮、市场被傅氏迅速吞并,谢钰元的父亲多方奔走,仍然回天无力,公司破产,债台高筑。
几十年创下的基业毁于一旦,父亲受不了打击,忽然之间失踪了,谢钰元的母亲得知消息,忧惧之下突发脑溢血进了icu。
一夕之间,谢钰元的世界好像突然坍塌了,他茫然地坐在医院icu外长长的走廊长椅上,守着昏迷不醒躺在重症监护室的母亲,前所未有的惶恐无助。
他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他记得,去年父亲和傅氏还合作过,那段时间父亲脸上的笑容都变多了,受此影响,母亲也和煦了不少,家里的氛围逐渐有一种其乐融融的感觉,一切都变好了。
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医院给母亲下了病危通知书,父亲失踪了好几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们说,父亲失踪前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可能想不开,凶多吉少了,就像很多破产后想不开自尽的老板一样。
接下来的时间,一切都是混沌的,谢钰元不知道是怎么熬过的这段时间,每一天都仿佛暗无天日。
他无数次在深夜惊醒,担心从医院或警局传来不好的消息,担心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母亲,担心看到社会新闻,某地发现男尸,经辨认是他的父亲。
五天后,谢钰元的母亲醒来了,转到了普通病房,医生说度过了危险期,但还要继续观察治疗。
父亲仍然渺无音讯,谢钰元向学校请了长假,他变得很忙碌,忙母亲的病,忙着和警察接洽,用尽一切办法寻找父亲,忙着应付各怀心思的亲戚们,忙债务,忙筹钱,弟弟谢玦还小,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他身上。
再次见到傅权霄的时候,谢钰元只觉得恍如隔世。
他回来了,回来干什么?
傅权霄终于摆脱了家里的控制,费尽千辛万苦回到国内时,才知道谢钰元家里出事了。始作俑者,正是他生上的“父亲”,傅连城。
得知消息后他五内俱焚,飞奔到医院寻找谢钰元,他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会这样?
在他被强送出国之前,傅连城还曾和谢钰元的父亲在酒会上把酒言欢,两家还有过合作。
傅连城,为什么要对谢家下手!
当看到脸色苍白、瘦了一圈的谢钰元时,他心痛欲死,想要安慰他,想抱住他告诉他他回来了,他会帮他的,会没事的,然而谢钰元只是冷冷地推开他,告诉他,他再也不想见到他。
他拼命地向谢钰元解释,他不是故意消失的,他被傅连城强送出国严加看管,被收走了一切身份证件和通讯工具,被关在国外限制了自由,他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然而怎么解释都没用了。
两家已成仇寇,无法改变的现实。
谢钰元怎么可能听进傅权霄的任何解释,他的家庭几乎被傅权霄的父亲搞得家破人亡,母亲至今还躺在医院里,父亲失踪,生死不知,他怎么可能接受他的所谓解释,怎么可能再接受他?
甚至傅权霄之前突然的消失,都更像是一种预谋和背叛。
憎恶也好,迁怒也罢,他不可能再接受他,不可能再和他在一起。
傅权霄从未有过的无力和惶恐,他想帮他照顾母亲,想办法努力地帮谢钰元寻找他的父亲,可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谢钰元不允许他再靠近他,不允许他踏入医院一步。
他找傅连城激烈争吵过,试图扭转局势,然而人微言轻,没有人会听他的,他太弱小了,什么都无法改变。
那一天,是一个阴雨天。
谢钰元这几天都没有见到傅权霄,他以为他放弃了,继续回去留学,去当他的大少爷。
这样也好,他每天忙碌于医院、警局、家里三点一线,上在医院陪床照顾母亲,白天回来做饭带过去,同时还要处各种杂事、去警局打听父亲的消息,没有任何余力去想别的。
这一天谢钰元从医院回来,快走到家门口时,他的脚步突地顿住。
傅权霄正站在他家门口前,身上已经被雨浸湿,形容狼狈,怀里抱着什么东西,被小心翼翼地护着,不知道站了多久。
傅权霄看到谢钰元过来了,眼睛一亮,抱着东西急忙向他走了一步:“钰元……”
谢钰元被他的声音惊醒,一下回过了神,他冷冷地看着他:“你来干什么?”
傅权霄被他冷漠的目光定在原地,惶惶然地不敢上前,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我和傅连城断绝关系了……这几天我被关起来了,不是、不是故意消失的……我找到机会逃出来,我、我以为你在家,就在外面等你……”
他絮絮地说着,然而谢钰元就像没听到他的话似的,无动于衷,傅权霄的心中逐渐弥漫上惶恐:“我……以后我和傅家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谢钰元略过他,径自向家门走去,低头拿钥匙开门,淡淡地道:“你回去吧,我很忙。”
“钰元,钰元!”眼看谢钰元开门进屋,要关上门,傅权霄一下着急了,他连忙抵住门推开,有些慌乱地打开怀中一直抱着的袋子,捧出一个包装简朴的方盒:“今天……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我做了个蛋糕……”
原来一直被他小心翼翼护在怀里避免淋上雨的,是一个生日蛋糕。
谢钰元垂眸看着那个蛋糕,突然一挥手,把蛋糕打翻在地。
蛋糕连同方盒在地上破碎,砸在两人的脚边,沾满了灰尘。
“我不过生日。”谢钰元冷冷地说道,不愿再和他做无谓的纠缠,转身进了客厅上二楼找文件,等会儿还得出门办事。
傅权霄在原地呆了一下,连忙快走两步跟上他,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拿出一个古旧磁带,声音中带着恳求:“这是……这是我找到的vanish二辑磁带,你最喜欢的……”
“我现在不喜欢了!”谢钰元一下子推开他,一把将磁带扔进了垃圾桶,停在原地深吸了两口气,“傅权霄,有意思吗?”
傅权霄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个垃圾桶,低下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喃喃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两人都没有说话,空荡荡的客厅里一时间寂静无声。
这栋别墅空了不少,很多东西都已经卖了,显得很是萧条。
“你知道吗?”谢钰元突然说道,他伸手抚上落了一层薄灰的楼梯扶手,环顾了一下他生活了十多年的房子,环顾他的家,“这栋房子很快要被抵押拍卖了。”
他轻飘飘地说:“我的家要没了。”
傅权霄心口一窒,一阵闷痛袭来,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一切言语在事实面前都那么苍白无力。
相比起其他事情来说,这还只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谢钰元还在继续说着:“你知道刚从学校回来的那几天我在想什么吗?你知道看到妈妈躺在病床上我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我爸现在还没找到吗?”
“这一切都是拜你家所赐。”他漠然地看向傅权霄。
“对不起……”傅权霄在他的目光下手脚失措,浑身无力,喃喃地道。
谢钰元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什么?”傅权霄没有听懂,茫然地问。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爸要对我家动手?”谢钰元接着问道,他目露迷茫,“所以你才会突然消失了,不打一声招呼,直接去了国外***……你早就知道你爸要这么做,你耍着我玩,直接去国外留学了对不对?”
这是诛心之言,傅权霄完全没想到谢钰元会这么想,他震惊地看着他:“没有,我没有……”
他完全没想到谢钰元会这么看他,慌乱地解释:“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被傅连城强送出国,他们把我的手机、护照身份证都收走了,我被关在国外,事先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怎么可能会坐视这一切发生?”
谢钰元看到他震惊又受伤的眼神,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不过这些现在也不重要了,他摇了摇头:“你走吧,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我还有事,我很忙。”
谢钰元上楼进了房间找文件,傅权霄慌乱地跟过去,边走边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真的不知道……钰元,你相信我,之前你说的那个号码,不是我的号码,我在国外没有手机,没有接到过任何电话……我被关在那里,逃了好多次……最后一次终于逃回来了……”
他祈求般地说道:“而且我真的、真的已经和傅连城断绝关系了……你别怕,会没事的,我可以和你一起承担,我们一起……我已经和傅家没有关系了,我们可以一起……”
“够了!”谢钰元再也无法忍受了,就像被傅权霄的话触碰到了某根敏感的神经,他猛地转身,“一起承担?你拿什么承担?你怎么承担?”
压抑已久的情绪像是到了临界点,傅权霄的话像是引爆了这个点,让他再也压抑不住了,说什么喜欢,说什么断绝关系,说什么要和他一起……别开玩笑了!
用尽方法也找不到他的时候,他在哪里?被他家害的最绝望的时候,他在哪里?家里几乎家破人亡,他怎么承担?
谢钰元用一种让傅权霄恐慌的视线看着他:“断绝关系,你怎么断绝关系?他还是你父亲,你的家还是你家,傅权霄,你不明白吗?我们不可能了!”
“为什么?”傅权霄心痛如绞,竭力说着,“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明明可以——”
“谁说我喜欢你?”谢钰元猝然打断他,“谁说我喜欢你?”
傅权霄懵了一下,随即手足无措:“你……你喜欢我的,你当时答应我……”
“那是我在戏弄你。”谢钰元紧紧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喜欢你,实话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傅权霄的耳中轰地一声,大脑空白了一瞬,缓缓摇头:“不……你在骗我,我不信。”
谢钰元的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疼,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了,他一步一步地逼近他,只想说出最伤人的话,情绪激动之下口不择言:“我和你走的近,只是因为觉得你好玩,我觉得你不幸福,你比我惨,和你呆在一块,我能舒服一点。实际上,你的感情让我觉得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