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到了?”宁野收回耳机,也不反驳。
“是的呢,毕竟还是谈了……那么久恋爱。”
这是两人重逢后,第一次提起那段关系。
对于两人来说,十八岁的回忆就像一跟尖刺,扎进去的时候疼,拔出来也疼。
“聊聊吧,”还是南误先说话,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南误把藏在心底多年的疑问说出口:“我很烦人吗?”
宁野皱眉:“没有。”
不烦人,只是偶尔不在意自己身体令人操心。
“我事情很多?”南误继续追问。
“不是。”
他喜欢在外人面前疏离独立的南误,也喜欢向他撒娇耍赖的南南,不同的样子,同样可爱。
“我很作,很矫情,很懦弱,只会逃避。”南误说道最后声音有些哽咽,头也慢慢偏转,灯光下的脸挂着晶莹。
这场一问一答,最后结束在南误这里。
他不再发问,选择用了肯定的语气。
他其实不如表现出来的自信勇敢,胆小鬼一直都在,他的勇气只能把利剑插向自己,然后在剧痛下笑着说“没关系。”
眼泪打湿他的睫毛,他觉得风吹得有些冷了,不然自己为什么在发颤。
宁野拿起纸巾,手足无措地站在南误面前,一边弯腰想抹去他的眼泪,一边颤抖着声音回答:
“作也好,矫情懦弱,爱逃避也好,不论是好是坏,怎样都没关系。”
宁野听到南误说的话,像是那把插向南误的利剑也刺穿了自己。
我怎能让他这么自责,这样难过。
他一点都不觉得南误作或是矫情,可是爱让他告诉南误:
无论你是否有抵抗世界的勇气,我都爱你。不用故作坚强,想哭就可以放肆大哭。
因为爱你,所以没关系。
南误抓着他的衣领刚想开口,看着宁野同样发红的眼眶,又慢慢松手移到了肩膀上,将头抵在宁野颈窝。
宁野感受脖子上传来的微凉的湿润。
南误却又很快抽离开来,擦干泪水,除了发红的眼睛,几乎认不出是刚才痛哭的人。
他们还有太多问题没有解决,哭泣只能成为绊脚石。
“抱歉,失态了。”他牵强地提起嘴角,朝宁野笑笑,“要不改个时间吧,可能我今天不适合聊天。”
他说完就起身往旁边走,衣角却被抓住,随后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身体,压得他喘不过气。
宁野的发梢蹭过他的耳边,他有点痒,但他没想着躲。男人呼出的温热气息,在寒风里格外明显。
“别笑了。”
他说。
别笑了。
你笑得好难过。
“对不起。”
他有太多挣不开的枷锁,可被隔在笼子里的人,却好像是南误。
南误想捧住他的脸说没关系,但他的手太抖了,只好作罢。
南误缓缓转身,两人紧紧相拥,头抵着头,像是要把彼此融进骨骼里,只有那样才能永远不分离。
世界变得很安静,时间在这里静止,风也停了。
南误不再发抖了。
他搂着宁野的腰,轻声在宁野耳边说:“不怪你,阿野。我不怪你。”
今天的一切都是我的咎由自取,或许真的有神明吧,二十三年的冷眼旁观,引来他降下惩罚。
没有人能成为局外人,每个人终将要走入这人世间,越过一道道湾,翻过一重重山。
爱,是我的第一道劫。
第14章 禁入之地
南误的异想天开的能力在世界上绝对可以排上号。
他厌倦了无休止的聊天哭泣,于是他调整好心情后就对宁野说:“去骑摩托吗?看日落。”顺便换换心情。
宁野沉默了,话题转得太快,他差点都以为自己穿越了,十分钟前的场景只是幻觉,其实已经过去十天了。
要不然南误怎么能这样若无其事的问他。
不过宁野揣测南误想法的能力更是世界第一。
他没再犹豫,点头回道:“走吧,再晚就赶不上了。”
二十分钟后,他们从高档的西餐厅转战到了沙滩大海旁。
宁野庆幸自己今天没穿西装。
林城靠海,一条环海公路划分了沙滩与内陆。位置太过偏僻,建成初还吸引过人来,后面就彻底荒废。
来这里的人也寥寥无几,沙滩上有一家租车行,除了一些无所事事的富二代偶尔会来这飙飙车,再也看不见别人。
南误也是某一年回来,偶然发现了这里。他知道宁野以前在A国也经常玩摩托,所以也尝试了一下,感觉不错,之后回来有时间就会来这。
车行面积不大,几辆黑白红的仿赛摩托车就占满了位置。老板抬头看到南误有些惊讶:“好久没见你了,今天租哪辆?”
南误看也没看,随手指了一个,然后示意宁野去选。看到南误身后的宁野,老板眼睛都瞪大了一倍:“我靠!宁野?”
不过老板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毕竟富二代们身边从不缺小花小草,虽然这么大牌的还真没见过,但还是很快调整好了表情。
他一边翻找车钥匙,一边小声对南误说:“这你朋友?太酷了!能要个签名吗?”
南误笑笑,指了指宁野:“你问他,我做不了主。”
宁野正在看车况记录,听到这话抬头挑眉看向这边,老板又重复了一遍,他点点头说可以。
拿到车钥匙,两人往外走,南误突然转头问宁野:“比不比?”
宁野没接话,缓缓戴上头盔,穿好护具,他迈步走向摩托一下跨坐上去,然后拉下护目镜,望向南误:
“输了可别哭鼻子。”
晚风灌进衣领,蹭过衣料下的肌肤,又悄无声息地从其他缝隙溜走。
刚才还停留不走的厚重云层,好像也被100迈的车速抛在身后,露出金灿灿的夕阳。太阳最后的遗书在大海炸出波光粼粼的金花。
两人不断加速,轰鸣声湮没耳膜,飞扬的尘土留在原地,世界快速后移。
两辆车你追我赶,并排的一瞬间,两人同时转头。护目镜模糊视线,宁野却看见南误冲他俏皮地眨眨眼睛。
宁野:“………”
这是犯规。
随后南误加大马力超过宁野,他大喊一声:“加油啊哥哥,我在终点等你!”
转过头后的一瞬间,南误心想这条路要是没有尽头该多好,我们永远向前,不用考虑生活和意义。
只是你我,只有天地。
——
这场比赛南误以一个车头的优势拿下第一。
他摘下头盔,撩起头发,嘴里叼着皮筋扎成一个小啾啾,晶莹的汗珠从额头一路滚落,最后隐没在衣领间。
极限运动完肾上腺素飙升,宁野心脏跳得有些快,看到这一幕后心跳更是漏掉一拍。
南误的笑意攀上眉梢,他得意地扬起嘴角:“我赢了。”
“嗯。愿赌服输,我的惩罚是什么?”
南误却不吭声,压下心里的苦涩,故作神秘的摇摇手指。
他和宁野还了车,坐在沙滩上,看夕阳一点点被深蓝色的大海吞噬。
南误突然起身,在沙滩上写下宁野的名字,后面跟了一句:
永远自由快乐。
浪潮很快带走了这句祝福,南误激动地拍拍宁野:“你看你看,成功了。”
“看到了,什么成功了?”宁野宠溺笑笑。
“许愿成功了,他们说把愿望写在沙滩上,要是海浪冲刷过去,就代表同意了。”
宁野听后失笑:“你还信这个啊,不知道南南小朋友今年几岁了?”
“来都来了,试试咯。”南误忽略了宁野的调侃,非常愉快地拍掉了手上的沙子。
他其实一点也不相信这些事情,要是有人让他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他一定会却劝对面的人去精神科挂号。
大概爱真的可以让人头脑发晕,多么幼稚的把戏,南误却想:“万一呢,万一真的可以呢。”
他的飞机快到达终点,但他希望宁野可以一直翱翔在天空之上,永远自由。
即使再不相见。
最后宁野也写了一个,是祝南误无忧无恙,岁岁平安。
宁野写字得样子很认真,好像刚才说幼稚的人不是他一样。
南误在旁边静静看着,笑笑没说话。
他又想起了宁野在舞台上的样子。
一样认真,一样年轻。像冰冷的黑色岩石,露出缝隙下滚烫的岩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