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邦宁礼貌地颔首致意：“多谢。听闻明德书店近来生意兴隆？”

　　“托您的福。”林烬正要客套几句，忽然察觉到一道打量的目光。转头便见一位穿着淡粉色洋装的年轻女子款款走来，裙摆上的珍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这位是顾家三小姐，婉清。”宣雨青适时介绍道。

　　顾婉清微微屈膝行礼，蕾丝手套下的手指优雅地伸向林烬：“久闻林先生大名，不知可否赏光跳一支舞？”

　　林烬余光扫过人群中的程添锦——那人正被几位商界大佬围着说话，金丝眼镜下的目光却如实质般钉在他身上。他唇角微扬，执起顾婉清的手，俯身在那层薄如蝉翼的蕾丝上轻轻一吻：“我的荣幸。”

　　舞池中，留声机正播放着舒缓的圆舞曲。林烬虚扶着顾婉清的腰，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林先生舞跳得真好。”顾婉清的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清甜，“是在哪里学的？”

　　“大学时...”林烬险些说漏嘴，及时改口，“跟着唱片胡乱学的。”

　　旋转时，他清楚地看见程添锦站在香槟塔旁，手中的酒杯捏得指节发白。顾婉清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忽然轻笑：“那位程教授，好像很在意你呢。”

　　林烬带着她转了个漂亮的回旋，巧妙避开话题：“顾小姐对西洋文学感兴趣吗？我们书店新到了一批——”

　　“林先生。”顾婉清突然压低声音，“我二哥最近常去明德书店对面的茶楼。”

　　音乐戛然而止。

　　林烬松开手，优雅地行礼致谢，却发现程添锦已经不见踪影。顾婉清狡黠地眨眨眼：“程教授刚才往露台去了哦，看起来...很需要一杯冰水呢。”

　　林烬正欲开口撇清与程添锦的关系，话刚到嘴边，一道修长的身影便已无声地出现在顾婉清身后。

　　“婉清。”

　　顾安的声音低沉冷淡，黑曜石般的眸子在林烬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仿佛只是扫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顾婉清转身，亲昵地挽住顾安的手臂：“二哥～”她语调轻快，带着少女特有的娇俏，“我在跟林先生跳舞呢。”

　　顾安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走吧，父亲在找你。”他的目光始终没有再看林烬一眼，仿佛刚才那一秒的对视只是错觉。

　　但林烬分明看到，顾安握住妹妹手腕的力道微微收紧了几分。

　　顾婉清被拉着离开前，突然回头对林烬眨了眨眼：“林先生很招人喜欢呢，”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露台方向，“我也很喜欢。”

　　林烬站在原地，手中的香槟杯不知何时已经空了。

　　他望着顾安带着妹妹离去的背影，那挺拔的身姿在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

　　“招人喜欢？”林烬低声自语，摇了摇头。他放下空酒杯，正准备去找程添锦，却发现那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不远处。

　　程添锦靠着罗马柱，金丝眼镜反射着水晶吊灯的光芒，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林烬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场订婚宴，倒像是他们几个人的暗流涌动。他整了整西装领口，朝程添锦走去，心想待会得好好解释一下刚才那个吻手礼才行。

　　至于顾安那意味深长的一眼...林烬决定还是先不告诉程添锦了。毕竟，那个眼神里包含的东西，连他自己都还没想明白。

　　林烬晃着香槟杯，装作若无其事地蹭到程添锦身边，肩膀故意撞了下他的手臂：“程教授——”他拖长了音调，眼睛亮晶晶地仰头望着夜空，“今晚月色真美啊～”

　　程添锦侧眸看他，镜片后的眸光沉静，却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牡丹亭》里说‘良辰美景奈何天’...”他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用丝帕擦了擦，“林同学现在倒是有闲情赏月？”

　　林烬咧嘴一笑：“那可不，毕竟刚刚还‘赏’了顾三小姐的舞姿呢！”他故意把“赏”字咬得极重，还冲程添锦眨了眨眼，“程老师吃醋啦？”

　　程添锦眸光一暗，突然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将人往露台的阴影处一带：“《诗经》有云——”

　　“停停停！”林烬赶紧捂住他的嘴，“程添锦！你能不能别每次吃醋就背诗？”

　　程添锦低笑，顺势在他掌心亲了一下：“那林同学想听什么？”

　　林烬耳根一热，但作为21世纪祖国的花骨朵绝不会轻易认输：“比如——‘林烬是全世界最帅的男人’？”

　　程添锦：“......”

　　沉默两秒后，他忽然俯身，在月光与灯火的交界处，吻住了林烬得意洋洋的唇。

　　一吻结束，程添锦淡定地推了推眼镜：“《牡丹亭》还说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林烬：“......”

　　妈的，又被这酸秀才装到了！

第43章 决定再试探

　　林烬正伏在柜台上，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旁边站着一位脸蛋红扑扑的女学生，紧张地绞着衣角。

　　“这句怎么样？”林烬头也不抬，笔下龙飞凤舞，“‘你是无意穿堂风，偏偏孤倨引山洪’——”

　　女学生眼睛一亮：“好、好特别！林先生写的比《诗经》还动人！”

　　林烬心里暗笑——那当然，这可是21世纪网易云热评！他刚想再炫几句现代情话，门口的风铃突然清脆一响。

　　“林先生～”

　　甜美的女声传来，林烬一抬头，就见顾婉清穿着一身淡粉色的洋装站在门口，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身上，衬得她整个人明媚又娇俏。

　　她手里捧着一本书，笑吟吟地走近柜台，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林烬和那位女学生。

　　女学生见状，立刻红着脸抱起情书，小声说了句“谢谢林先生”，然后飞快地溜走了。

　　顾婉清歪了歪头，将书放在柜台上：“林先生还会代写情书？”

　　林烬干笑两声，顺手把刚写了一半的纸翻面盖住：“顾小姐说笑了，只是帮学生润色一下作文……”

　　顾婉清眨了眨眼，忽然凑近：“那……能帮我写一封吗？”

　　林烬：“……？”

　　——顾婉清当然不是真的来求情书的。

　　自从在订婚宴上见到林烬，她就对这个能让二哥顾安多看两眼的男人产生了浓厚兴趣。

　　顾安是什么人？顾家最冷心冷情的二少爷，连对自家妹妹都鲜少有过情绪波动，却会在茶楼二楼，默默观察一个书店伙计？

　　这太反常了。

　　所以，她今天特意挑了顾安去商会的空档，偷偷跑来明德书店——她倒要看看，这个林烬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顾小姐想写给谁？”林烬硬着头皮问。

　　顾婉清托着腮，故作天真：“嗯……写给一个‘冷淡又难懂’的人？”

　　莫名觉得这描述有点耳熟……

　　林烬的笔尖悬在纸上，抬眼看向顾婉清：“那名字......？”

　　顾婉清眨了眨眼，故作天真地歪头：“哎呀，这个嘛......”她故意拖长了音调，指尖轻轻点着柜台，“不如林先生猜猜看？”

　　林烬挑眉，鲨雕之魂瞬间觉醒：“行啊，那我随便写——”他大笔一挥，在纸上龙飞凤舞：

　　“致亲爱的冰块脸先生：”

　　顾婉清噗嗤一声笑出来：“林先生真会开玩笑！”

　　“那不然——”林烬眼珠一转，“‘致我那高贵冷艳的二哥’？”

　　顾婉清笑容一僵。

　　完蛋，说漏嘴了。

　　林烬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不显，反而笑眯眯地继续写：“开个玩笑，顾小姐别介意。”

　　顾婉清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凑近，压低声音：“林先生......”她眼神狡黠，“你好像很了解我二哥嘛？”

　　林烬：“......”

　　此时，书店门口的风铃再次响起——顾安一身黑色西装，面无表情地推门而入。

　　顾婉清回头一看，顿时僵住：“二、二哥？！”

　　顾安冷冷扫了她一眼：“回家。”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林烬手中的情书上——

　　“致亲爱的冰块脸先生：

　　你就像冬天的太阳，看着很亮，靠近了才发现——

　　根本捂不热！！！”

　　顾安：“......”

　　林烬：“......”

　　——危。

　　林烬看着顾婉清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溜走，镇定地将那张写满调侃的情书折成方方正正的小块，塞进抽屉里。

　　他抬头，却发现顾安并没有跟着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望着他。

　　那种熟悉的、令人不自在的视线又来了——锐利，专注，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看穿。林烬心里暗骂：他喵的，之前不是试探过了吗？这人明明不是那个21世纪的讨厌鬼，怎么眼神还是这么像？

　　他抬眼对上顾安的视线，却在那一瞬间怔住——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竟闪过一丝他从未预料到的情绪。

　　悲伤？委屈？

　　那眼神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错觉，可林烬的心脏却莫名颤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原本想脱口而出的“奥利给”、“绝绝子”之类的网络用语，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最后变成了一句干巴巴的：

　　“要……咖啡吗？”

　　顾安微微颔首，没有说话，只是径直走向书架，修长的手指在书脊上轻轻掠过，最后抽出一本《牡丹亭》。

　　他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那个角度——恰好能将柜台后的林烬尽收眼底。

　　林烬：“......”

　　这人是故意的吧？？

　　他一边磨着咖啡豆，一边用余光偷瞄顾安。那人低垂着眼睫，指尖轻轻翻动书页，侧脸在阳光下轮廓分明，冷峻而疏离。

　　可偏偏，他坐的位置，就像是在无声地宣告：我在看着你。

　　林烬心里烦躁，手里的动作不自觉地重了几分。要不要再试探一次？他琢磨着，可刚才那一瞬的眼神，又让他莫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