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有如实质,试图把他哥由内而外地扎透。
“脑洞很大啊小栗子。”戴林暄拨开腰上的手,神色自然,“我睡你还是你睡我?你都喝断片了,硬得起来吗?如果我睡你……”
他勾起嘴角,蹭了下喉咙说:“不是感受过吗,你觉得自己在下面第二天还能正常起床?”
赖栗的思路终于被带偏了,飞快地往下瞥了眼。僵持半晌,他退开一步,绕过椅子面无表情地走了。
戴林暄没有回头,独自安静许久,无声地出了口气。他撑住椅背,掌心碰巧落在赖栗刚刚撑过的位置,一片滚热。
赖栗残留的体温顺着伤口钻进手心,无孔不入,就像那晚的热度。
——意识到赖栗根本不记得之前,戴林暄一直没明白他在想什么,只觉得怎么会养出这么恶劣的小混账。
明明先暧昧的是赖栗,先说情话的是赖栗,喊着哥哥自*的也是赖栗……
戴林暄站在岸边,被赖栗拉扯着,一步步踏进代表罪恶与爱|欲的海,卷起的每一道爱|潮都带着亲情的底色,每一丝暧昧、每一次肌肤相触都像在犯罪。
戴林暄明知不对,还是没能及时撤退。
随着海浪越来越大,他渐渐没法触底,越来越不能自已。
戴林暄虚虚“抵抗”了两年。
二十八岁生日那晚,他终是没忍住,从身到心地沉没。
他们都喝了酒,赖栗喝得并不多,精神和生理状态都很正常,戴林暄根本没想到他醉了。
其实不该在确定关系前发生亲密行为,可那段时间戴林暄的状态很差,加上轻度的酒精麻痹以及赖栗步步紧逼的“诱惑”……当然,还是他自己太没底线,连弟弟都不放过。
戴林暄彻底堕入深渊,对自己养大的孩子犯了罪。
事后,戴林暄一夜未眠。
他拿出赫丝设计的那两枚戒指,在套房的客厅坐了很久,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他才说服自己走向卧室,两情相悦,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法律关系,有什么的呢。他正要进去,却听见赖栗和贺书新打电话。
那时候两人还没闹翻,贺书新听闻赖栗和戴林暄单独溜出去过生日,应该是揣测了句“你们是不是有奸|情”或者“你俩是不是同性恋”之类的话,戴林暄不清楚,只听到了赖栗的回应——
“我和我哥搞同性恋?你脑子被门夹了吧,再恶心我把你脑袋掰下来当球踢。”
赖栗如果不是真心这么想,最多回复一句“你想死就直说”。
戴林暄一头扎进了爱|欲之海,可回头一看,发现赖栗其实一直都在岸上,从始至终被打湿的只有他自己。
戴林暄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只是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他还是在临走前,把其中一枚戒指给了赖栗,不具有任何意义,就是一份普通的礼物,并隐瞒了另一枚戒指的存在。
出国的事他没告诉任何人,不过出发去机场的路上,赖栗不知道怎么发现了,从此有了网上流传甚广的“雨夜高速飙车”的视频。
赖栗把他逼停在应急车道上,顶着暴雨质问他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出国。
戴林暄身心俱疲,可举起的雨伞还是下意识地往赖栗那边倾斜,没能说出一句重话。
他们站得很近,可或许暴雨太厚重,糊了眼睛,以至于彼此都变得模糊而虚幻,好像遥不可及。
……
出国后,他们的联系并没有断开,戴林暄甚至想过,如果赖栗还想继续他们的关系,他恐怕根本拒绝不了,只会当作没听到那句“恶心”。
他总是习惯让赖栗得偿所愿。
可惜,赖栗只把那晚发生的事、说过的话看作恶心的一夜情,再没提过一次。
赖栗还是会时不时追问他为什么出国,也许赖栗知道原因,不断追问只是为了得出一个不一样的答案,好让自己心里舒服些。
于是戴林暄怕配合着,给出一个顺应赖栗良心的理由,放任他揭过一切,继续兄友弟恭,除了不常见面,视频、电话都没逃避,消息也都会当天回复,偶尔因为公事回国还会主动提出碰面,带一份昂贵但不特殊的礼物……
将体面两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直到这次回来,戴翊生日宴的那晚,赖栗故技重施,又一次爬到他床上动手动脚,四处撩火。
戴林暄真恨不能把他掐死。
第38章
很长一段时间,戴林暄都不知道赖栗到底想要什么。
正如拍卖会那晚问出口的困惑——
他自诩作为兄长,已经给了赖栗能力范围内最好的一切,就算变成恋人也不能给到更多了,所以赖栗想在他这得到什么呢?
不要物质,也不要爱,那难道是为了拿他取乐吗?
戴林暄百思不得其解,赖栗还能因为什么忍着恶心和他说尽亲密话,做尽暧昧事。
直到两年后的今天,戴林暄倏然发现赖栗并不是当作一夜情刻意揭过,只是根本不记得。他日日回顾,夜夜反思,才逐渐有了几分恍然——
他自以为包容了少年执拗的欢喜,实则不过是对自己的放纵。
是他心路不正,自作多情地领悟了赖栗的心意,导致赖栗的一言一行都被过度解读,染上暧昧的滤镜,实则不过是寻常。
这样想来,“戴林暄”这三个字当真是彻头彻尾地罪无可赦。
哪怕赖栗真动了越界的心思,他作为兄长,也理应说清楚“不该”,引导赖栗走向正路,而不是随波逐流,末了还将一切错误都归于赖栗生性恶劣,自以为大度体面地逃避两年……一回来又重蹈覆辙。
戴翊生日宴的第二天早上,赖栗说他想谈恋爱,对方是个男人。
戴林暄几乎是失去理智的,有如魔鬼上身。
不是说恶心吗,和别人就不恶心?
我们分手了吗?
他借这些看似正当的名头,又一次对自己养大的孩子犯了罪。
两年前的晚上可以醉酒断片,那这个早晨怎么忘?那次拍卖会的厕所隔间又要怎么忘?
赖栗永远都会记得,自己信赖在意的大哥对自己做了不耻的、下作的暴行。
如今他大抵是懵然的,怕丢失唯一的亲人刻意不去回想,等理清兄弟的界限,才会回味出刺骨的伤害,至此膈应一生。
……
戴林暄右手垂在身侧,不自觉地旋了下剪刀的指圈,剪头抵进掌心,嵌入一道深刻的印子。
身后传来了赖栗的脚步声。
戴林暄下意识将手收到身前,轻轻搭在椅背上。他没有动,目光微微回转。
赖栗小时候走路总没有声音,常常一转身,就突然发现面前多了个小人儿,叫人吓一跳。
后来戴林暄故意逗他:“我有一个特异技能,可以认出小翊的脚步声。她一靠近,我不用看都知道是她来了。”
小栗子不喜欢说话,但会用那双大而圆的眼睛盯着他,表达自己的不高兴。
“想让我记住你的脚步声吗?”戴林暄连哄带骗地说,“那你得走出点声儿来。”
再往后,赖栗走路就不再压着声了,并且还会憋着一股气劲儿——
特地买各种鞋底材质不同的鞋子,以发出不同的回响,来测验戴林暄是不是真的记住了,是不是每次都能分辨出来。
戴林暄有次没忍住,听到声儿故意不回头,逗人玩:“谁啊?小翊吗?”
然后他就得到了一颗炸刺的栗子球,沉着小脸,自以为很吓人地盯着他。
戴林暄赶忙拉过来哄,一靠近,小栗子就会收起浑身的刺,钻进他怀里贴着他脖子说:“你以后不要这样,我不喜欢。”
“我错了。”戴林暄从善如流地道歉,“原谅哥吧,好不好?”
他依着赖栗,信守承诺——
从此辨认一道脚步十多年,耳朵微微一动,眉眼间就惯性地挂起了温柔笑意,以让脚步的主人第一时间感受到亲昵。
事到如今,也是如此。
赖栗走到身侧时,戴林暄脸偏过去,眼角微弯地说:“长度可以吗?”
赖栗嗯了声:“我很喜欢。”
狼尾留得很短,堪堪盖住一半后颈,给赖栗本就桀骜的气质又添了几分野性。
戴林暄微微侧了身,上下一扫,夸道:“好看。”
赖栗低下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戴林暄又说:“不过这个长度保不久,上城有家工作室还不错,下次试试?”
赖栗表情没有变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没断片,自然记得戴林暄前两天晚上说:“最后一次。”
不单指剪头发,还有那些过界的亲昵,例如让他趴在腿上、帮他揉按酸痛的脖子,例如绑起他的手用打小孩的方式教育他,例如同睡一床、坦诚相待……
甚至是寻常的拥抱,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过去十二年里,他们的一切都是交融的状态,对彼此毫无设防,来去自如,如今戴林暄不愿了,要生生划出一条线,将彼此分割。
这条线名为兄弟,写满了规矩,条条开头都是“不该”。
“董事会后我就一点时间都没了,要忙很多事。”戴林暄靠着半弧的拱墙,半眯着眼睛看窗外阳光,“应该没……你好好上课。”
未尽之言不知道是“没法见面”还是“没法陪你”。
赖栗眸色一暗,正要开口,余光却捕捉到他哥落在椅背上的指尖在晃,像是控制不住地抖。
他本能地伸手去抓,戴林暄刚好撤开一步,朝客厅走去,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有意地错开他的触碰。
“……”赖栗盯着他的背影,“你不舒服?”
戴林暄抬手抵了下嘴角,一触即松:“有点,昨晚还是第一次喝这么多白酒。”
赖栗问:“厉铮答应帮你了吗?”
戴林暄嗯了声。
赖栗没应酬过,不理解为什么一顿酒局就能让一直中立的股东站位,草率得有点儿戏。
要么戴林暄许了什么利益,要么厉铮有所企图。
“去把头发扫一扫,不然风一吹到处都是……我换身衣服。”戴林暄走进主卧,声音隔着墙,有点沉闷,“你今天要是没别的安排,就陪我收拾下屋子?”
赖栗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