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上来这种区别,只是模糊地感觉,裴靖逸跟手底下的人都不同。
这个问题他终究无法作答,因为他本就不喜欢男子。
顾怀玉一把推开沈浚的脸,坐起身来,眯眼瞧着他道:“沈浚,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当以社稷为重,本相看重的是你的才干,莫要让儿女私情蒙蔽了双眼。”
沈浚却不似谢少陵那般容易糊弄,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相爷不就是我的社稷?我想知道,这份事业能否掺杂私人感情?”
顾怀玉稍作思索,他也管不到沈浚喜欢他,“可以,但要以大局为重,如今东辽虎视眈眈,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沈浚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下官明白了。”
他整了整官袍,又恢复了往日沉稳的模样,“下官这就去办差。”
待他离去,顾怀玉无力地靠在太师椅里,手指轻轻摁着额角。
他阖着眼,在心里默默说服自己——谢少陵和沈浚本就好龙阳,而他恰好是一个出类拔萃的男子,喜欢他也算情理之中。
只是……这也太多了罢?
世间好男风的竟都来他身边凑热闹,真不知是他造化太浅还是太深。
裴靖逸终于推门而入,闲散地环抱着手臂,“相爷不觉得我下流了吧?我从不装正经,在相爷面前,向来都是赤条条的。”
无论心理上还是物理上,他都在顾怀玉面前赤条条地示人。
顾怀玉连眼皮都懒得抬,只从鼻间哼出一声轻嗤。
案上还有堆积如山的密报等待批阅,他随手打开乌木匣子,执起朱砂笔在纸条旁批注。
裴靖逸单膝跪地,动作熟稔地解开他靴上的玉扣。
这本就是寻常的服侍,顾怀玉专注批阅,笔走龙蛇间全然未觉异常。
直到——
“!”
顾怀玉手中的朱笔猛地一顿。
裴靖逸并未如常为他换上便鞋,而是突然埋入他双膝之间。
那宽阔的肩背强硬地撑开他的双膝,掀起赤色官袍便深深地埋首下去。
“裴度!”
顾怀玉被迫后仰,手指扶住了太师椅扶手,他正要呵斥,却感觉到腰间玉带一松。
桌案下传来裴靖逸闷闷的笑声:“相爷不是训我乱吃么?”
他温热的吐息隔着衣料喷洒在不可言说之处,“这回我吃的可是正确的地方。”
顾怀玉伸手去捉他的手,哪知裴靖逸借机更进一步,滚烫结实的脸颊乱蹭,脖子力道极大,怎么摁也摁不住,脑袋钻来钻去,野兽一般。
裴靖逸在官袍笼罩的黑暗中深深吸气,声音透着压抑的亢奋:“相爷真好看,漂亮得很……”
顾怀玉当然知晓他说的是什么,闭了闭眼睛,强作镇定道:“起来。”
裴靖逸此刻哪肯起身?黑暗中传来清晰的口水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响亮,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真好看,真漂亮,我要吃......”
顾怀玉手里握不住朱笔,那笔“啪嗒”一声滚落在地,溅起几点猩红,宛如雪地落梅。
他自个都是草草了事,何曾受过这般热忱的侍奉?
此刻便是裴靖逸想退,他也定要摁着那颗脑袋不许他动。
裴靖逸虽是头回做这事,但到底是男人,如何让同为男人的对方更舒服他最清楚。
为了讨好顾怀玉,他使出浑身解数,翻搅间啧啧有声,变着花样,一点都不含糊。
顾怀玉耳根子的薄红洇到脸颊,连颈侧都泛起潮湿的汗意。
他无力地伏在案几,身子似蛇一般来回扭动,似是在忍耐极致的痛苦。
一缕青丝黏在颈侧,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
直到他猛地绷直腰背,死死咬住下唇,从齿缝溢出一声:“嗯......”
裴靖逸这才退开,高大挺拔的身形从官袍下钻出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未散的邪气。
他用指腹抹了抹湿润的嘴唇,意犹未尽地道:“相爷的真好看,物随其主,能再给我吃吗?”
“啪!”
一记不轻不重的耳光落在他脸上。
顾怀玉身子还在余韵轻颤,声音亦不太平稳,“滚!”
裴靖逸回味般摸了摸脸颊,眉宇间一派清正肃然,定定地瞧着顾怀玉,“相爷恕罪,下官方才未能接住,有一点沾到您的官袍,我这就帮你擦干净。”
说罢,他竟又俯身钻入那赤色官袍下,声音顿时变得闷闷:“小相爷,你倒是舒坦了,但大相爷被我惹恼了,他害臊,你帮我劝劝他?”
顾怀玉就没见过这种下作的人,他伸手去拽裴靖逸的发冠,指尖却软得使不上力,倒像是欲拒还迎的抚弄。
“裴度!”他声音里仍带着事后绵软,却冷得没有一丝起伏,“再不闭上你的嘴,我要你全家的命。”
第81章 “你也好男风?!”……
裴靖逸见好就收,知道再逗弄下去怕是要真惹恼了人,他从桌案下退出,起身时还不忘替顾怀玉整理好凌乱的衣袍。
“下官知错。”他端端正正行了一礼,眉眼低垂,倒真显出几分温驯模样,“请相爷恕罪。”
顾怀玉可恕不了他,抄起案上的镇纸就朝他砸过去,“砰”地一下正中他胸膛,又咕噜噜滚落在地。
裴靖逸闷哼一声,俯身拾起镇纸,用衣袖仔细擦拭干净,这才轻轻放回案头,这会他总算知道要闭嘴了。
顾怀玉垂眸不看他的脸,深深地吸一口气:“滚。”
裴靖逸瞧他白里透红的脸,那是艳色逼人,挨骂挨打心里都是美滋滋的,他规矩地拱手一礼,“下官告退。”
待房门关上的声响传来,顾怀玉紧绷的身躯终于松懈。
他猛地伏在案上,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似的,乌润的睫毛轻颤,薄薄的眼皮底下仿佛还有残留的潮意。
比起裴靖逸的冒犯,更让他羞恼的是——自己竟对这般冒犯起了反应。
此刻满脑子都是“我不干净了”。
这次他赖不到裴靖逸头上,只能反复安慰自己:本相正值盛年,气血旺盛,遇上那种口舌功夫觉得舒服……也不过是人之常情。
是了,他堂堂宰执,被属下尽心侍奉,本就是理所应当。
纵是方才一时情急,将那狗头按在膝间,那也是……
权力的彰显。
横竖都是裴靖逸自找的。
既是主动献殷勤,他受用几分又何妨?思及此,顾怀玉心头那点羞恼顿时烟消云散,反倒生出几分占了便宜的开心。
“来人。”他整了整衣冠,声音已恢复往日的慵懒,“备水,本相要沐浴。”
前一日陛下大张旗鼓地迎宰执回朝,满街龙旗猎猎,官员仪仗长龙蜿蜒,说书先生们口沫横飞,将顾相归来的场面说得比戏文还精彩。
京城的瞎子都知道:顾相回来了。
百姓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顾相回朝,不为别的,只为自家能安稳过日子。
老百姓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满朝文武,能叫人心安的没几个,真遇上事,最后还得靠顾相出头。
于是这一日清晨,东华街出现了旷古未有的奇景。
天刚蒙蒙亮,相府门前就黑压压聚满了人,有贩夫走卒,有裹着棉袄的老妇,有衣冠楚楚的书生,还有拄着拐杖的老兵。
谁也没分什么贵贱高低,齐齐静静地站在仪仗必经的大道两侧。
这条通往皇宫的御道,自东华街始,经贡院、国子监,过繁华十字街,绵延数里。
此刻皆是人头攒动,远远望去,如墨色潮水漫过京城。
“来了!”
不知谁低呼一声。
顾怀玉的车辇自相府驶出,车轮碾过青石的声响格外清晰。
所经之处,人群如麦浪般次第跪伏,没有山呼万岁,亦没有歌功颂德,沉默是最震耳欲聋的声音。
顾怀玉掀起车帘一路瞧着窗外景象,良久,他颔首自嘲地一笑。
他曾试图去寻找一个人,试图培养、等待、塑造一个能让天下拧成一股绳的人。
却从未想过,这个人或许早已经有了。
原来他早已经找到了。
京城街道尚且如此,都堂门前更不必说,如今哪还有什么“清流”与“顾党”之分?
往昔的宰执,是天家封赏,是先帝钦定,哪怕再有权势,终归受制于名分、受制于祖制。
可顾怀玉此次归来,全然不同——
这不是某一位帝王的宰执,而是天下百姓亲手拥上去的“众望所归”。
权力的质地从此改变,宰执之位的禁锢彻底被打破。
清流、顾党、文武、宗亲,这一刻早成了虚名。
说到底,如今朝堂上上下下,哪个不是宰执门下的官?
顾怀玉的车架一停下,便听得晨光中山呼海啸般的:“恭迎相爷还朝!”
都堂门前跪满了朱衣紫袍的官员。满朝文武,竟是一人不缺——连那些告病在家、装死躲清闲的老臣,这会儿都被人给抬来了。
今日是宰执还朝后执政第一日,不在这个时候表明心迹,岂不是在官场自找不痛快?
顾怀玉却全无心思理会这些虚礼。
他径直穿过跪伏如林的百官,赤色蟒袍从满地低垂的官帽掠过,像一道天光扫过伏地众生。
“兵部。”他目不斜视地向前走,边走边问:“发兵东辽的军报,走到哪一步?各地厢军可集结完毕?”
兵部尚书慌忙抬头:“回相爷,详册已呈至都堂案头,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