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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神新妻_分节阅读_第56节
小说作者:砂金流渚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702 KB   上传时间:2025-08-13 11:23:08

  “嗯,晚上还是交给你们。”

  鬼子母神借用刘茜的形象,却不是实实在在能与人触摸、互动的实体,她可以代为看管孩子们洗澡,其实孩子也挺大了,说话指导她们洗澡、穿衣即可。她本来就总是以无色无相的方式守护这里,不用施霜景提她也会这么做。

  何晓栋总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怪,从他回励光厂就感觉到了……那种似有若无、虚无缥缈的……是什么呢?他总听刘茜提到施霜景,可何晓栋直到过年才真见到施霜景。刘茜总提他,就好像他们关系还很密切似的。刘茜和其他孩子会这样吗?像何晓栋从来都喊她“刘老师”。

  何晓栋还听说前段时间厂里死了很多老人,说出去多么吓人,可厂里人表现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白院长失踪了——这个“失踪”实在太耐人寻味,大家依旧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刘茜提到施霜景,就不免还要提到另一个人。有时刘茜会看向何晓栋,临时改口,把那人称作“罗老师”,向高大爷也这样介绍。

  这回一见施霜景与这位罗老师,何晓栋能看出不对劲,有某种很暧昧的感觉在风中飘。施霜景是同性恋?何晓栋又反思他以前和施霜景的互动……直到施霜景说出那句“我俩鞋码一样,在院里的时候就是一样”,何晓栋汗毛都要炸了,一方面是他的直男本性发作,对施霜景有点感情上的怀疑,另一方面是他在想到这层时,好像有某种外来的恶意刺了他一下,叫他不许再往下想。

  励光福利院并不阴森,相反,福利院的院子开阔,楼房低矮,采光非常好,年三十这日天气又不错,虽然多云,但至少气温不低,也没有雨雪。可何晓栋愈发觉得福利院阴森,这一战栗感在看到刘茜“折返”回来时达到顶峰。

  施霜景啊……这人到底该怎么评价呢?何晓栋想,他们福利院的人际关系本来就比较吊诡。何晓栋没有待过其他福利院,但实际上福利院大抵都是如此。大孩子都敏感、早熟,且各有各的早熟。何晓栋觉得施霜景开窍的方面很微妙,施霜景打人非常狠,但很会装。何晓栋一度觉得施霜景没法读完高中,迟早要跟社会上的人混,毕竟施霜景初中时打架就非常不要命了。这回见施霜景欢天喜地给孩子们派礼物,系围裙做饭做菜,何晓栋觉得非常割裂。

  施霜景跟何晓栋根本不熟。他们是睡一间房没错,但男孩们都睡一间房啊。何晓栋比施霜景小一岁,读书时却比施霜景年级高。施霜景和福利院其他孩子在外面打架,和其他学校的初中甚至高中男生对打,不会带何晓栋。何晓栋怕施霜景,怕着怕着就不喜欢了。归根到底,天天住在一起不会让人变熟。福利院是个小集体,但大家各有交往的偏好。施霜景好像跟所有人都不熟。为什么?

第105章 细马春蚕篇(三)

  励光福利院的历史比较复杂,它曾是S省地方县的小福利院。因为靠近两省交界处,离刘茜的家乡近,刘茜在决定出来找工作时才选中了这家福利院。她入职的时候已经到其他员工的退休年龄了,为此她一度没有办法签订正常的员工合同,换到像D市这样的大城市周边,对接了新的民政部门,她才终于有了合同保障。

  何晓栋和其他早已经离开励光福利院的大孩子们便都是地方县市的孩子,随同福利院的搬迁一起到励光厂来,算是D市外围,是靠近了S省省会,条件的确比过去好很多。施霜景来得晚,他到福利院没多久,就随着大家搬来D市了。刘茜入职和施霜景进入福利院算是前后脚的功夫,施霜景是刘茜第一个接来福利院的孩子,何晓栋只能从这方面解释刘茜对施霜景的特殊关照。

  大孩子们对搬到D市非常兴奋,福利院里当时差不多已有二十五六个孩子,何晓栋和大他一岁的施霜景算年纪小的,比他们再小的只有一两个孩子了,到现在也已经早已离院。福利院的职工来来去去,总是待不长久。搬到励光厂之后,出去的孩子多,进来的孩子少,一些健康的孩子很快就被领养走,年纪越小越容易被领养。现如今励光福利院的孩子存在年龄上的断代,中间有孩子因病去世,大多都是进院一年后又被领养走了,剩下的这七个孩子在领养市场上不受欢迎,除了自身条件之外,或许也跟经济下行的周期有关。

  即便孩子与孩子天天吃住在一起,他们彼此并不真正了解。施霜景只知道何晓栋从前跟外公外婆住,外公外婆死后很快他就被送到了福利院,何晓栋就讲到这里为止。何晓栋只知道施霜景父母都死了,妈妈先死,爸爸后死,之后似乎又是流浪被捡回来,反正初见的时候,施霜景穿着干净衣服,可皮肤、嘴唇和其他能看见的生理状态都很糟糕,话说得也不好。

  施霜景刚上初中时,并不与院里其他高年级孩子成群结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有一天何晓栋发现,施霜景和那些大孩子一起带着伤回来,那之后施霜景就常跟他们步调一致了。再后来何晓栋会听见大孩子私下聊施霜景,施霜景读书晚,初中生可以当高中生来用,个子高,打架的时候又一声不吭,人看起来非常狠,总之就是特别好用,很能扛打、扛伤,他们都喜欢让施霜景顶在最前面或是断后。不知道为什么,施霜景从来不和他们一起洗澡,这些人就趁施霜景单独洗澡的时候编排他。何晓栋默默听着,插不上嘴,他自认为与他们不是一路人。

  县城小学对入学年龄卡得不死,何晓栋没满六岁就入学了,后来他转入励光厂修满九年义务教育。中考出分,何晓栋的成绩差一口气,最终他报了五年一贯制的职校,现在已经毕业。回到福利院一看,何晓栋发现施霜景还在准备高考,就算没有这什么罗老师的出现,何晓栋依然觉得与施霜景非常隔阂。施霜景为什么想要读大学?他们这样的孩子——以及这样的成绩,配读什么大学?连考公办大专都困难。考上、读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想这些有的没的,总归现在院里没有其他大孩子了,施霜景就是最大的孩子。何晓栋洗完澡,衣服都是旧的,鞋非常新也非常合脚。何晓栋穿着AJ去厨房,想帮厨,又莫名地怕弄脏鞋子。施霜景戴着胶皮手套,坐着小马扎,在红色大水盆里刮鱼鳞,鱼是高大爷帮忙杀的,开膛破肚倒翻过来,浸在血水里,黄色胶皮手套在鱼身上来来去去。

  “晚上我来洗碗。”何晓栋说,“我不会做菜,帮不到忙,等会我来端菜。”

  “今天是除夕,明后两天都不能洗衣服……何晓栋,你去把孩子们的衣服都洗了,按颜色分开,先洗浅色的,再洗深色的,内衣和袜子先不要洗。洗完就晾出去,OK吗?”施霜景布置工作,他实在是忙不过来了。

  何晓栋“嗯嗯”一声,反正有洗衣机。他回院里平时也做这些事,只不过没人提醒就不会去主动做。

  孩子们聚在活动室里,天色慢慢暗下来,除夕的暮色似乎比之前的日子要来得晚一些。罗老师嫌孩子吵,在车里办公,何晓栋看见车里电脑的光亮了。但其实罗爱曜只是在车里看电影而已。

  晚上六点半,年夜饭上桌。

  刘茜之前都规划好了菜色,买了两个卡式炉,施霜景跟着网上的教程学做了烤鱼,一个卡式炉上放做好的烤鱼,另一个卡式炉则是加热牛肉火锅。其他凉菜热菜做了十道,施霜景做菜做得一身都是油烟味。高大爷看了都觉得不容易,幸好有些菜是蒸菜,刘茜走之前就准备好了,上锅一蒸就行。

  施霜景的双眼有些迷蒙,他交替着眨眼睛,太累了。他站在桌旁,想把气喘匀再喊孩子们过来吃饭,围裙忽然一松,罗爱曜从身后解掉施霜景的围裙,扔到一旁,同时在他耳边说:“还是出去买着吃比较方便吧?”

  “嗯……不做了。下次真不做了。两个人做这么多菜真的会累死。”

  何晓栋隔窗看见他们的亲昵互动,又像是被灼伤了眼睛,他在门外“咳咳”了两声,说自己去活动室招呼孩子们集合了。施霜景反手拍拍罗爱曜的手臂,示意他挪开。

  这些孩子洗过澡就迫不及待穿上新衣服,一个个崭新的小人。施霜景开心地介绍今天的菜色。

  两条江团做出的大盘烤鱼,清炖牛肉,凉拌菜有黄瓜和木耳,提前备好的蒸菜有粉蒸肉和梅菜扣肉,肉盘有香肠拼血肠和卤菜拼盘,再炒了干锅豆腐、腊肠炒菜苔、糖醋包菜,还有一大盆肉沫鸡蛋羹。

  他们吃饭的大圆桌是刘茜从倒闭的餐馆里便宜收过来的,说院里孩子少,逢年过节用圆桌吃饭会很热闹。高大爷给孩子们倒饮料。小孩的夸奖声此起彼伏,六七岁正是最会换着花样说话的时候:哇!小景哥好厉害!我要全部吃光光!我要吃鱼!我要吃肉!好多肉!我能不能边看电视边吃!好远哦夹不到……

  施霜景虽累,可心里很幸福。今年过年的心态太轻松了,终于可以和大家共享这过节的气氛。春节三倍加班工资,施霜景以前吃年夜饭的时候,满脑子只想着——他真的很想赚这三倍工资,就算除夕上班也没关系。

  大人们落座,小孩夹不到烤鱼和清炖牛肉,这两道热菜被卡式炉垫得太高了,高大爷就干脆找了空碗来,给每个小孩都夹上一些,放在面前。至于剩下的那些菜,孩子们互帮互助,实在不方便夹的就让大人来夹。

  孩子们叽叽喳喳,很快就有小孩想端着碗回活动室看电视。原本刘茜在的时候,她是不允许孩子们这么做的,可今天过年嘛,高大爷就放孩子们回去了,还是电视吸引力大,而且孩子们其实并不觉得年夜饭有什么特别,小景哥做菜很好吃,小毛头们会很积极地在活动室与餐厅间往返。

  “小景啊,你哪来的功夫学做菜哟?”高大爷边吃边感慨。

  施霜景给自己碗里舀了两勺蛋羹,说:“之前跟刘奶奶学过一些,后来搬出去就跟着网上学。我只能做点家常菜,像粉蒸肉这种大菜,我不会做。佛……罗老师还总是吃我煮的清汤面呢。”

  说完,施霜景才发现他这嘴太顺了,一不小心说出他和罗爱曜同居的事实。其实刘茜和高大爷都知道,高大爷甚至在理解上有些错误,或是故意要理解错,他认为罗老师是和施霜景合租。可是何晓栋不知道啊。施霜景下意识望向何晓栋。

  罗爱曜闲闲道:“有时候他两道菜就把我打发了。两个人,两道菜,没得挑。”

  高大爷用碗遮笑,何晓栋吃得有些机械,发现施霜景在看自己,何晓栋尴尬道:“好吃,好吃。会做就很牛了。我只会泡面。这道烤鱼有水平,很有水平。”

  毛豆挨着施霜景坐,是餐桌上唯一一个没有端碗去活动室的小孩。施霜景时不时会往她碗里夹菜,毛豆什么都吃,非常可爱的小女孩。她的一只眼睛有很严重的内斜视,去年开始戴眼镜治疗,这一戴就再也摘不下来。毛豆的性格非常开朗,在反应上比较迟钝、大线条,喜欢黏着施霜景。

  大人们的对话断断续续。

  高大爷:“我晚上收拾完就回家咯,这个牛肉好吃,我能不能打包一点回家,正好明天就不用开火做饭了。”

  施霜景让高大爷留半锅,这一锅牛肉好几斤呢。高大爷又笑开了,说他怎么可能全带走,他家人又吃不了那么多。

  罗爱曜有时会从施霜景碗里夹菜,这行为幼稚到可笑,实际上是罗爱曜懒得选,吃饭本来就是社交行为,重点不在吃。过年好无聊。罗爱曜想。

  不过,无聊也好过忙碌!罗爱曜最恨年初一早上的莲灯祈福法会,通常要从除夕夜就忙起来,凌晨便开始布瓜果佛斋,寺内先作仪式,天亮了打开寺门,或转移场地,去其他法会场地,迎接王公贵族、君君臣臣。按现在的定义,其实这些法会做的全是服务业,根本不是信仰,他们是来讨东西,讨要平安、富贵、康健、喜乐。这些祈福法会的主法者往往不是他这位佛子,而是人类的僧侣、法师。不空只要求罗爱曜必须到场。即便是到场,也是一整夜加一整日,罗爱曜陪所有人类演,演一场假诚心又假福佑的年关大戏。

  罗爱曜越来越想起一千年前的自己,时不时就比较一下,强迫症一般。有时罗爱曜会觉得,某种可以称作“情感”的东西其实是在这一千年的封闭之中慢慢孵化出来的。他人生的第一个二十九年里,他不评价所做之事是好是坏,甚至他非常澄澈地一心悟经,只不过悟出来的尽被否了,抵达的也尽是无人之境,两茫茫,好干净。所有的好恶都是这个阶段回忆起来时,重新下的判断。罗爱曜觉得现阶段的自己还挺有人性的。这很奇妙。

  施霜景发现罗爱曜吃饭吃得漫不经心,偶尔还要作弄自己,施霜景觉得好笑,两人面面相觑,施霜景勾唇,问他:“就这样对待我做的年夜饭吗?”

  罗爱曜亮出空荡的碗底,“我都吃了。”

  “那你还想让我像夸毛豆一样夸你吗?”

  “毛豆,新年快乐。”

  罗爱曜从西装裤裤兜里抽出一枚红包,绕过施霜景背后,喊了毛豆。毛豆伸出小手接过红包,马上就拆,发出好大的哇声。

  罗爱曜复又坐直身体,“你夸吧。”

  施霜景说:“罗老师,你不对劲。今天怎么这么好?”明明我忙着干活,晾了你一天。

  这态度,这转折,就好像春天已在今日降临一般。

第106章 细马春蚕篇(四)

  罗老师今天的确好。他给所有孩子都送了红包,不论小孩子还是大孩子。何晓栋起初坚决不收,不熟嘛,哪能乱收人红包,欠人情似的。施霜景说:“收吧,万一以后需要钱应急呢。”

  何晓栋收下,对罗爱曜说了几句片儿汤似的新年祝语。他攥着红包,好一阵之后才问施霜景:“你有红包吗?”

  “有。”施霜景将兜里的红包露出一个角,让何晓栋看见。

  何晓栋好想好想问:如果你是我,我让你收一个陌生年轻男人的红包,说是为了以后应急用,你会收吗?何晓栋不知道施霜景的答案。钱很重要,没钱就没有脸皮。这时候谈脸皮好像有点可笑,施霜景说的是实话,而且他们都需要钱来应急。何晓栋或许更想问的是:为什么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收钱?尽管大家都在互联网上开些玩笑,有没有富婆看看我,但,施霜景,好久不见,你在哪里认识了“罗老师”?他是谁?从没见过你对谁这样。何晓栋觉得自己像施霜景的穷亲戚,亲戚过得好,理应为亲戚高兴的,但又忍不住在心里酸一酸,接红包的时候当然开心,背过身去就怨自己还是不中用。何晓栋觉得自己还像其他的什么角色,可他此刻没办法想明白。

  施霜景其实完全没想这么多。他忘了自己对罗爱曜最初的一千块是多么慎重,甚至还想要两块钱一首歌来抵这笔借款,现在他只记得没钱救猫时心里多窘迫。

  罗爱曜就静静地听这一切。他不是耶稣基督的神,下意识就判断人有罪无罪,谁承罪谁赎罪。佛对七情六欲有一种天生的淡漠,视角拉高,我全知晓,可我不干预,我劝你成空。只有以人的视角最合适,你们都有理,这就是成长,接受的,失去的,糊涂着就过了一生,你们不必停下,反正新的会盖过旧的,重要的是让时间的流水经过。

  小孩子的红包每人五百,大孩子的红包每人两千,一视同仁,施霜景拿的不比何晓栋多。比较让人意外的是,施霜景也给小孩子们准备了红包,亦是一人五百。

  “你们要把钱收好了,不要乱花,听到没有!”高大爷收拾东西,他准备回家,看见孩子们把红包揉来揉去,翻来覆去地看,他忍不住提醒。

  毛豆问施霜景,她能不能买一个手机?施霜景说,你还太小了,现在用手机还太早。很快孩子们就会去上小学,或是已经上了小学一年级。一些孩子留不住钱,一些孩子太吝啬用钱,但总归给一点盼头——刘茜在的时候,每年也会给小孩子们一人五十块的红包。他们现在或许对五十和五百还没有概念,但他们很快就会有了。

  很开心,但也很累。

  这是施霜景对今年过年的想法。

  做了不少活,身体会累,心理也不轻松。施霜景总觉得自己会想些有的没的。之前他只能看见自己以及自己的生活,现在他有些余力,想要照顾其他人,可这种隐隐约约的道德和教育压力令他无法忽视。

  做大人好难。想那么多,能做的却很少。最多就是留下希望,希望大家能够往好的方向走。

  施霜景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悄悄问罗爱曜:“你给孩子们发红包,他们应该不会欠你什么吧?”

  “你把红包翻过来,看我写了什么。”

  施霜景掏出自己的红包,发现罗爱曜写的是“送礼人施霜景一家贺”。

  “啊,那我岂不是重复送了。”施霜景感慨。

  “想送就送吧。”罗爱曜无所谓。

  晚饭毕,大家聚在活动室看春晚,冰箱里有现成的饺子皮,施霜景调好了馅,准备九点的时候再包饺子,现包现吃。在这短暂的休息时间里,施霜景打电话给刘茜,想告诉她孩子们的情况,施霜景把孩子们照顾得很好,让她不要担心。

  打过去第一回,超时,无人接听。

  刘茜大概是在忙吧,或者手机不在手边?隔了二十分钟,施霜景又打了一次电话,这回刘茜接了,但刘茜在那头语速很快,说不方便接,之后再回电。施霜景捏着手机,第一次听刘奶奶用这样的语气,乍一听是厌恶,实际是仓惶到失控。她怎么了?

  罗爱曜那边也不太平,施霜景见罗爱曜又出去接电话,夜里的福利院走廊好像随时就要消散的一抹沙,幽黄色,罗爱曜说话吐出白气,与灯色模糊成沙画的风沙和白雾。电视里声音吵闹,厂区里禁放烟花,屋内屋外,闹与静,并没有鲜明的分界线,事物就这样毛糙地融合了,仿佛能摸见冬草与春草的过渡。

  九点,施霜景去搬了包饺子的馅料和饺子馅来,清空活动室的大桌,带小朋友们一起包饺子。何晓栋不愿参加,先上楼休息了。施霜景正教着孩子们怎么捏饺子皮,刘茜的电话回过来,是视频电话。

  施霜景将手上的面粉草草擦了擦,就接电话。电话那头的刘茜捂着一边的脸,身后是一道惨白的白墙,她说:“我在派出所……小景,院里还好吧?”

  “您怎么在派出所?!”施霜景惊了,“怎么捂着脸?脸怎么了?”

  刘茜微微挪开手指,整个左下脸都肿起来,嘴角破皮,新鲜的钝伤甚至没来得及转为乌黑,肿胀的地方乌突突地发热。“我买了明天早上的车票,明天我就回院里。”刘茜边说边拨拉散落的头发,很快便落泪、哽咽,她不愿意多说,兀自抹眼睛,施霜景才发现,透过视频里看刘茜的手,她已经是十足的老人了,可她这么大年纪竟然还挨打。

  施霜景咽下上涌的泪意,说孩子们现在准备要包饺子了,给奶奶看看孩子们。摄像头从前置转为后置,施霜景让孩子们对奶奶说“新年快乐”。施霜景介绍饺子馅,白菜香菇猪肉和韭菜鸡蛋;春晚正在播传统舞蹈的节目,女子婀娜多姿,竖立的一字马如一根根玉簪;摄像头还囫囵地照见孩子们的新衣、新鞋、新玩具。刘茜让施霜景开免提,她说:“我明天就回来哦,你们要好好听小景哥哥的话,乖乖睡觉,晚上不要乱跑,小心被年兽带走……你们要谢谢小景哥哥……”

  原本施霜景想找个角落继续同刘茜说几句,可刘茜只说她还在警局,不方便说太多,忽然话筒里又插进来男人的咒骂声,刘茜闭着眼睛,半捂着耳朵,然后挂断视频电话。

  施霜景瘫坐在木椅上,仿佛被抽走半身力气。罗爱曜进门时给手机关机,面色也不好。两人对上眼神,施霜景重新站起,半推着罗爱曜复又出门。

  “刘奶奶被打了。”

  “是么——真是给新年开了个坏头。”

  “我以为我们一起经历这些……”施霜景语顿,斟酌用词,“……她会被庇护。可为什么她还在受苦?”

  “众生皆在受苦,这无法避免。”罗爱曜说,“你提到‘庇护’,难道你不知道这一切都有代价?她之前所付的代价与功劳不够抵掉她这一生将要吃的苦。”

  罗爱曜略有不耐,但他知道这不是施霜景的错,施霜景只是天真。施霜景觉得,他很幸福,可那么多人在受苦,所以施霜景想让罗爱曜管管——为什么?罗爱曜不是为这人间主持公义来了。人有人的法,罗爱曜就连管施霜景都是出于某种玄妙的必要性,其他人为什么要找上他。

  施霜景心很乱,他想换个话题,“刚才是谁给你打电话?你怎么关机了?”

  “柳闻斌求我去找他老婆和儿子,之前拍卖会上没有拍到佛像的商人找上他家,他老婆和儿子被商人带出门去,柳闻斌现在才发觉不对劲。那个商人只是想要我的佛像,我让柳闻斌卖给他,柳闻斌又不愿意。”说着,罗爱曜往后捋了捋额发,心下非常郁闷,“我为什么会给你们这样一种错觉——觉得我是来为你们实现愿望的,觉得我很好说话。寺里那么多慈眉善目的金身,求他们就好了,何必求我这个没有涅槃的密教佛子?”

  “可是别人求你帮忙……你如果能帮,他们如果愿意付出代价,你是不是也可以帮一下?”

  罗爱曜仿佛听见世上至好笑的事,摇了摇头,不愿意多说,直白说了肯定伤人。可施霜景竟然凑近,又问一遍,非要听答案。施霜景这是在得寸进尺,罗爱曜沉下脸色,他知道楼上的年轻人在偷听,所以罗爱曜压低声音:“你知道我为什么吃人吗?”

  “人们低估了‘许愿’这回事。他们可以在那些已作空无的佛前许愿,自我安慰,或是用小小的代价去换小小的前进,这都无所谓。他们找上我,我是现世最强大的愿力机器,人类向我发愿,如同向我发誓,他们的愿成为‘因’,我带领他们得到‘果’——这需要他们用一生来还。太多人拿到‘果’就忘记了要将他们的一生用于修行,严守我的戒律。”

  “打破誓言的人,无力实现誓言却非要强求的人,我会提前收走他们的性命。”

  两人的距离那么近,一颗心贴一颗心,关系那么暧昧,说出的话却像寒夜里忽然亮出的一把匕首,仿佛那把匕首在施霜景颈侧冰冷地拍了拍。

  “你不必担心你的誓言或代价,这些在你身上不作数。”罗爱曜问,“我们还回家过年吗?”

  “我今晚可能要陪着孩子们,刘奶奶明天就回来,我得交接。”施霜景退后一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当我没说过刚才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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