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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神新妻_分节阅读_第38节
小说作者:砂金流渚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702 KB   上传时间:2025-08-13 11:23:08

  室内滑冰场位于商场西侧B2层,商场顶棚是透光玻璃,只是因为入夜显得像封了水泥顶。冰场狭长,蒋念琅背着手绕着椭圆滑冰,真不一般的运动能力。有两个孩子和教练站在冰场出口附近,应该是结束了今天的练习,教练演示动作,纠正孩子的错误姿势。有一对情侣手拉着手艰难地行进,全程扶着护栏,两个人都是菜鸡的时候滑冰也能成为乐趣,二人的表情都很甜蜜。

  这种不自在的感觉从何而来?施霜景环顾四周,商场上面几层已经有商家准备打烊了,现在是晚上九点,商场十点关门,只有顶层的电影院营业到十二点。这家商场原本生意很不错,但自从三年前另一家高端商场在附近开业,它的人流量急剧减少,估计冰场也维持不到明年了。

  蒋念琅滑冰的速度越来越快,场边的教练见状,赶紧大声提醒,是哪家小孩在冰场滑这么快的?这又不是竞速冰道!施霜景连忙出声道歉,迈着勉强的步子想追上蒋念琅,蒋念琅见状,不好意思再折腾,渐渐放缓速度,速度一慢下来她就有些心不在焉,东张西望。

  “小鼓,你不能滑这么快,摔倒就麻烦了。”施霜景放低重心,一步一蹭地跟上蒋念琅。

  “场上又没人,有什么关系。”蒋念琅朝施霜景伸手,“我带你滑两圈!”

  施霜景把手交给蒋念琅,“你学过滑冰吗?”

  “嗯!爸爸会带我去圣诞集市的滑冰场玩,那一整个月我天天去。”

  “原来如此。”真好。施霜景学着蒋念琅的姿势,背起另一只手,左脚,右脚,蒋念琅虽然是小学生年纪,可她不是人类,即便只是柔柔一阵力,也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感,转弯绕圈,毫不费力,施霜景想不通这样一个可以拥有全世界的小女孩为什么喜欢拉着自己玩,是因为她觉得他也是孩子吗?还是因为施霜景耐心又经造?

  滑了两圈,施霜景渐渐找到感觉,此时教练和两个小孩退场,施霜景隐约听见前台工作人员说:“……只剩四十分钟哦,我们不退费的。中文,听得懂中文吗?哦哦,好……”

  滑到这一侧,施霜景看见一个男人正在穿冰刀。再滑半圈,一个外国人进入冰场。冰刀锉地的声音,情侣说小话的声音,员工聊天的声音。施霜景抬头,外国人超过了他们,只留下一个背影。男人穿着毛衣和西裤,大概是将外套挂起来了,手上手套却没摘,一头铂金色短发,靠近脖颈的浅金色短发修剪得极其平整。男人滑冰的速度很快,不论教练还是员工都没有提醒他放慢速度,这算是双标了吧,施霜景想。

  蒋念琅忽然松开了施霜景的手,小牛一样锉了两下冰刀,就加速上去。施霜景见势不对,也想加速,结果差点没栽在冰场上。蒋念琅似乎是想和外国人比一下滑冰,她朝外国人讲英语,外国人没理她,蒋念琅闷头跟上。施霜景喊了喊蒋念琅的名字,没用。施霜景自己的速度也不慢,他只能半撞上护栏,让自己减速,这才扶着护栏挪到出口,他要脱了这双冰刀,去寄存柜里取回自己的书包,又去取了自己和蒋念琅的鞋子,是时候该喊蒋念琅回家了。

  踩上坚实的地面之后,施霜景才有空去注意那外国人。施霜景很难形容这外国人的长相——如果说罗爱曜是天人面貌,那这外国人则长了一张帅得很陌生的脸,无法用任何影视明星来打比方,他不像任何人,也似乎并不能多加直视。罗爱曜长得帅,观赏他有种观赏壁画的古意。这外国人只消盯了两眼就会有些犯晕,生理性的不舒服。

  两人滑冰为了尽可能地增加半径,都比较靠近护栏,施霜景努力伸长手臂,在蒋念琅滑过时一把拽住她。小女孩差点摔倒,施霜景一手拽着护栏,一手托住蒋念琅,冰上双腿不受力,施霜景只能“啪叽”一下,双膝跪地。

  施霜景顾不上疼痛,低声对蒋念琅说:“我们得走了。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蒋念琅这才如梦方醒,迷茫地点点头。蒋念琅还能锉着冰刀走出场,施霜景几乎是膝行着爬出来,离开冰场才能站立。蒋念琅坐在椅子上脱冰刀,眼睛还时不时看向冰场里的外国人,这时外国人忽然与她对视上,那一瞬忽然有种很恐怖的感受。蒋念琅的视野边缘忽然变得十分暧昧,很不稳定的样子,再眨眼两下,目光所及的场景如蜡烛流下烛泪般垂直融化,一切颜色的分界都变得模糊。蒋念琅把冰刀往脚边一踢,来不及穿鞋,她穿着袜子就往外跑,手还拽着施霜景的卫衣帽子。

  “喂!小鼓,你别乱抓!”施霜景挣开蒋念琅的手,转而握住,蒋念琅一步三回头,滑冰场的灯愈来愈暗,明明是室内冰场,可这一刻二人忽然感觉有风,绝不是空调,因为施霜景嗅见了荒野空气里的草木味。

  复行十几步,一个转弯就要看不见身后滑冰场的时候,蒋念琅忽然拽停施霜景,“小景哥,不能往前走。”

  在蒋念琅的视野中,眼前的场景已彻底融化成不可分辨的物质。她继承郎放的阴阳眼,甚至还比郎放更灵活——她可以选择什么时候看,什么时候不看。如果说郎放的阴阳眼是永远在现实世界层面套上了阴间存在的滤镜,那么蒋念琅就是可以选择自由加上或者关闭这滤镜。为了区分她和郎放的眼睛,他们一家会直接称呼蒋念琅的眼睛为“龙目”。当她察觉到现实世界有什么不对劲时,往往会选择睁开龙目。如今融化的视野是龙目的视野,这是特等红色预警。

  蒋念琅积极地寻找着还没坍缩的场景,愈是回到冰场,场景就越稳定,愈往外则愈混乱,但这不就是说明冰场有蹊跷?蒋念琅和施霜景一齐想到,是那个外国人。

  施霜景掏出手机来想联络对面的家长们,无信号。这下更能确认他们摊上事了。

  渐渐地,员工和情侣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就连施霜景都不再能看到他们。商场变得空旷、寂静,像一整个沉入了深海中。灯光愈发不明朗的时候,窗外的夜空反倒愈发通亮。不知是渺小了的灯光还是下沉了的远星,透明顶棚外的夜空在一分半钟之后竟然亮过滑冰场。外国人滑满了十圈,从容离开冰场,好像这些事都与他无关一样。他将自己的冰刀还回了无人的前台,从旁取下自己的大衣,这就要走了。

  施霜景能从蒋念琅的状态中推断出她有办法判断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施霜景眼中看到的商场不是融化的烂泥,而是视物的明暗度被调暗了,不论他怎么眨眼,眼前的一切只是越来越沉入这墨色,同时这暗意不是纯粹的黑,而是黑中透红,是具象化的危险。

  往外走,视野正在融化,黑红色幕布缓缓下降。视线跟随外国人,一切都好像稳定了下来,可蒋念琅和施霜景都知道,他应该就是罪魁祸首。外国人似乎对商场的地形很熟悉,走到了滑冰场一侧的安全通道,荧光绿色奔跑小人如此醒目。

  开门,关门的声音。外国人离开,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一切都没有变好。光秃秃的冰场,死寂的商城。施霜景和蒋念琅都感觉到一股冷意,不知这风是从哪里来的,很快这风声愈发突兀,在商场内部盘旋游荡。施霜景将自己的手机屏幕转向蒋念琅,表示没有信号,没办法联系她的家人和罗爱曜。

  蒋念琅牙关打颤,“小景哥,你、你能联系上佛子吗……不然就只能让我想、想想办法了……”

  施霜景蹲下来给蒋念琅穿鞋,室内温度极速降低。蒋念琅一直看向安全出口的方向,似乎是想跟上去,在她的视野里,一片烂汤、泥泞的杂色中,只有月光下的冰场和醒目的逃生出口还算完整。

  “什么办法?”

  “我是龙。”

  “不要这么做。小鼓,我记得你妈妈说你不能在他的视线范围外擅自化龙。郎放肯定有他的原因。”

  蒋念琅冷得想哭,施霜景拉开羽绒服,将她拥进怀里。按理说蒋念琅的体能优于常人,可就连她都不能调节体温。施霜景不确定他眼前看见的异象、异色是不是低温导致的幻觉。

  “我们能不能去安全通道那里看看……”蒋念琅恳求道。

  施霜景有点犹豫。他是比蒋念琅大十多岁没错,但他是人类,最无用的人类。如果换成是罗爱曜或者郎放、蒋良霖,施霜景绝对不会犟。难道他要因为蒋念琅是小孩就不相信她的力量吗?可施霜景的直觉在疯狂作响,那个男人为什么要出现?他为什么要在这冰场上画圈,然后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离开?这时施霜景才突然间发现,他和蒋念琅不知不觉中为了寻求顶棚外的夜光,已是自觉走回了冰场。

  冰场那夯实的白色冰面上有无数条冰刀痕,望久了竟然觉得冰面底部透出一点隐隐约约的肉意,是令人不安的肤白色。施霜景搂紧蒋念琅,他想起自己书包里有两样东西,一样是佛子的法器金刚杵,另一样是纯金佛像。施霜景在心中不停默念着“佛子保佑”,摘下书包,单手去掏书包里的法器。在摸到佛像的那一刻,施霜景心安了一秒。

  倏忽间室内狂风大作,骤风卷起商场内的陈设,前台柜子里的冰刀刃口朝上地卷入空中。施霜景连忙压低蒋念琅,匍匐在冰上,此时蒋念琅忽然尖叫起来。

  “这是什么——啊——!这是什么东西……小景哥,冰里……不行,我们不能趴在这里——”

  蒋念琅的龙目里看见了最恐怖的画面。

  他们仿佛置身野地冰原,不,是雪季中绵延千里的冰河。冰河下原本应该流淌着水,冰下漆黑江河要么完全静息,要么涌起细密的气泡。在这样的冰层上行走,人会担心冰层忽然碎裂,人掉进冷湖之中。但蒋念琅看见的冰下是浮动的脂白物体,刚才站起来看得不真切,如今匍匐在地,陆上狂风,冰下好似也狂风似的,脂白物体疯狂地撞击着冰面,从地底发出轰响,蒋念琅这才看清,一具具裸尸像蜡像一样在冰下击撞,白腻的后背、前胸、臀部贴在冰上又迅速卷走,这些裸尸在巨力之下竟然没有碎成一块一块,具有令人惊异的韧度。但当那些五官和四肢拍打在冰下时,蒋念琅只觉得自己要疯了。

  施霜景连滚带爬地抓起蒋念琅起身,他伸手护着自己的脑袋和蒋念琅的脑袋,想回场边,他不知道蒋念琅看见了什么,可听蒋念琅的语气,她一定看见了很恐怖的场景,就连她这样的大心脏都不能接受。

  如果庄晓在场,他会将脸贴在冰面上,仔细地辨认那些摔打扭曲却保存完好的人,或许在某个事件视界中,这些人都还拥有生命,都还活着。那是纪复森的藏品,那些试图调查清楚的人,不论你叫他调查员、作家、记者还是任何什么职业,这位来自印斯茅斯,那位是十九世纪敦威治的大学生,瘦的是苏州河畔自证清白的僧侣,胖的是华盛顿广场的政府死亡屋高帽守卫。你可以随意称呼祂,大祂,那东西,鬣狗,送葬人,或者是庄晓认识他时,祂使用的那个名字。纪复森,不论接近他还是被他接近,都是上天下达了死召。纪复森,既收藏神,也收藏见证者。比见证者更低一级的是信徒,流放进远星的旧城,令其为游魂,令其为释放恐怖的信号,令其为肥料、养分和炭土。

  但纪复森本人也很顽劣。他出现像一场玩闹,离开像剧终散场。庄晓太了解纪复森了,至少他知道冰下的调查者尸海只是前菜。施霜景和蒋念琅应该害怕的是这狂风。施霜景已经无法呼吸了,风呼啸到一定地步,空气根本不会流入他的肺部。蒋念琅的情况也很糟糕,但蒋念琅可以窝在施霜景的怀中,脸藏在施霜景羽绒服里撑起的小空间里。

  突然间,空中密密麻麻涌出如虫又比虫更坚硬百倍的细微之物,随着狂风而四散。还未等施霜景看清,这些铁物竟然硬生生止住其凶杀之意,悉数坠落。铁器落在地上敲出冰雹声响,狂风骤停,只剩一地狼藉。

  施霜景喉咙一痒。

  蒋念琅尖叫起来,施霜景低头,他觉得颈侧湿湿的。蒋念琅努力伸长手,压在施霜景的脖侧,施霜景自己伸手按了按,摸到了一道裂口。血从指缝中喷涌而出。那枚沾血的钵特摩遭龙女弹开,无意间落在冰场之上,一场巨火轰然而至。

  这些莲花法器按罗爱曜的指示,杀灭风洞中一切生命,如今遭人引至此处,识别出了佛子像也识别出了佛子宝珠,活生生停下来,但还是有一道风洞恰好无误地开在施霜景颈侧,祭出的当下就是报复的完成。

  失血,头晕,后知后觉的疼痛,但施霜景还是无声地安慰蒋念琅。会没事的。他知道佛子和小鼓的父母很快就会来的,虽然不知道这个很快有多快。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需要佛子的时候,佛子总是不在也不来。罗爱曜不是很神通广大吗?

  “呼……呜呜……小景哥,我治不了……不,我……我努力……”蒋念琅双手沾血,她是具有治愈能力的龙,但她治不了佛子法器施加的伤,如果能加速造血就好……总之蒋念琅拼尽全力了。

  有蒋念琅的帮忙,即便失血,施霜景还能勉强走几步。冰场燃烧了起来,这是多荒谬的场景,火焰中仿佛能见到人类肢体的狂舞、扭动,施霜景知道他失血出现幻觉了。他不知道这火会不会蔓延。冰场周遭依旧不能去。还能往哪儿去?只能去安全出口了吗?

  巨火愈升愈高,如一道火柱,猛地贯天。

  灯光忽然全开,光明燃起。施霜景忽然撞进一个怀里,蒋念琅的哭声大作。

  施霜景还压着自己的颈侧,另一只手则是压在他的手上,施霜景使劲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发现并没有沾血。这时他才抬头,第一次见到脸色这么难看的罗爱曜。

  罗爱曜气疯了。

  他没有迟来,施霜景和蒋念琅失去联系的那一刻罗爱曜就感觉到了,一行人赶来商场,却找不到人。施霜景和蒋念琅被藏起来了。施霜景摸到佛子报身金像时,罗爱曜终于有所凭依,造出虚像,将施霜景的真身藏进他的虚空境界中,他不知道这么做是否可行,只能试试看。蒋念琅是龙,罗爱曜无法造出最相似的虚像,也担心替换之后引起那家伙的警觉并升级事态,罗爱曜只能为蒋念琅加诸正法,强加平安的果报。施霜景的感官体验皆是投映而出,不是真实发生,但要作伪装就得做到最像。郎放与蒋良霖去追截犯罪凶手,否则就只能等凶手的把戏露出马脚。

  罗爱曜就这样目睹着自己的莲花法器割开施霜景的喉咙,读到施霜景在心中问他为什么不来。眼看施霜景濒死了还要带着小龙一起逃,钵特摩的红莲火光冲破障法,罗爱曜立刻将两人带出,结束了施霜景的幻象。

第68章 旧日幸存者篇(二十)

  蒋念琅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像是在商场里找不到父母的小孩,静止的时间缓缓流淌起来。滑冰场的员工看见小女孩大哭,看见带女孩儿来玩的男人和另一个男人动作暧昧,甚至近似调情,员工赶紧从前台出来,场中的情侣也迈着笨拙的步伐离开冰场。

  员工要问蒋念琅话,蒋念琅突然扑到施霜景身后,抓住他衣服,嘴上说:“我们是一起的……呜呜,小景哥……”

  “孩子的家长马上就到。我们是一起的。”罗爱曜佯装镇定,向员工解释。

  施霜景舌根发麻,俨然是说不出话了。罗爱曜的手离开施霜景颈侧,转而抓住他左手手腕,生怕他跑了似的。施霜景又反手拍了拍蒋念琅的肩膀,表示自己没事。大概等了两三分钟,安全通道的双开门“砰”地一声被推开,蒋良霖大步跑过来,抱起蒋念琅,郎放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警惕地环视商场。

  这一行五个人,元旦的氛围全被毁掉。施霜景都忘了他是怎么跟着罗爱曜回到饭店停车场,大家都上罗爱曜的车,但开车的人是蒋良霖,罗爱曜坐副驾驶,郎放、施霜景和蒋念琅坐后排。

  一路上众人对话不多,蒋念琅受了惊吓,很不舒服,回饭店的时候还在卫生间里吐了。这会儿坐车回家,她夹在郎放和施霜景中间,似乎有些晕车,郎放就让她躺下,头枕着郎放的大腿,小腿则虚搭在施霜景腿上。施霜景盯着反光的窗户,他的脖子上没有伤口,是罗爱曜又瞬间治愈他了么?就跟被吕宏图捅了二十多刀那次一样?

  回到励光厂,施霜景惊异地发现,自家的灯竟然亮着。他赶紧上楼打开门,发现家中一片狼藉,桌椅沙发都被掀翻、毁坏了,施霜景从脚后跟凉到天灵盖,大喊着玉米的名字。罗爱曜说玉米没事,走到家中佛龛底下,香炉已经落了地,施霜景发现玉米深深地缩在佛龛里侧,从没见过他把自己的体型压缩到这么小,佛子的铜鎏金佛像挡在前,玉米藏在黑暗里,可怜得无以复加。

  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罗爱曜面若平静,可就连他呼与吸的轻微反应里都透出一种失控的恐怖。施霜景第一次见到罗爱曜当面施咒复原了家庭陈设,一切恢复如常,灯光微黄,家具微旧,地板却光亮如新,与施霜景早上出门前拖过的地一模一样。这一施咒场景本来应该很不真实,可对比起滑冰场的遭遇,这已经算很真实了。

  “你们去收拾东西,今晚不能留在这里。”罗爱曜朝那一家三口说,“跟我的车,去F酒店,趁施霜景和蒋念琅还记得事情的细节——他们只负责说,说完了就可以休息,剩下的交给我。”

  “我们。是交给我们。为什么你家像是进贼了,我家就没事?”蒋良霖说。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因为你们不是目标,因为你家里没有可供它行事的通道。二十分钟后楼下见。”

  蒋良霖他们走后,房门关上。施霜景抱着猫,面色复杂,罗爱曜看他毫无动作,严厉道:“愣着干什么?去打包你和玉米的东西。”

  “我怕玉米应激生病。你能不能帮它检查一下?”施霜景微微转身,罗爱曜这才看见玉米的爪子扎破了施霜景的外套,几乎抠进他手臂的肉里。罗爱曜伸手接过猫,施霜景稍稍松一口气,赶紧去收拾东西。

  要带什么衣服吗?睡衣、贴身衣物、日常换洗的衣服。牙刷、牙膏、毛巾。别的……手机充电器、电子设备、身份证件,课本什么的如果还剩下时间再打包。装玉米的猫包,幸好上次的猫砂盆已经清洗过而且晾干了,带猫粮、罐头、猫砂……还有什么?施霜景急得淌汗,收着收着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最可怜的竟然是玉米,不知道它在家里都经历了什么。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待施霜景打包好东西回到客厅,整个房子忽然感觉不一样了。罗爱曜单手抱猫,玉米已经平静了下来,窝在罗爱曜怀里。施霜景眨眼间总是好像能看见室内灯光与墙面不复表面的家居样式,模模糊糊的红柱、黑墙、金色墙饰,想半天没有想明白,是坐上去酒店的车才意识到,眨眼间一闪而过的是宝殿陈设,哪里还是寻常民居。

  虽然已是半夜,蒋念琅的精神头好转了许多,这回去酒店的车里,施霜景和蒋念琅才在对话中慢慢交代了刚才发生的所有事,主要是融化的视野、那个外国人、冰下裸尸以及针对施霜景的袭击。

  罗爱曜开车,时不时望向后视镜,他问:“它没向你们搭过话?”

  “绝对没有。”蒋念琅说,“他根本不理人的!”

  施霜景坐副驾驶,装着玉米的猫包放在他脚边。他的恐龙反应神经又到现在才缓缓反刍上恐惧与惊惶,双手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抖,坐立难安。

  “我知道了。你们都很勇敢。干得好。”罗爱曜百年难得一见地给予夸奖,然后话锋一转,“蒋良霖,我知道那个沙漏装置是什么。今天我突然得到了很多线索,不过不是因为小景和龙女被袭击。谭鸿信提到的那个庄晓,他今天来找到我,我听说了一些事,于我是闻所未闻,也可能是我深居简出、不常入世的缘故。我们回酒店商量。”

  “我感觉这个家伙压根不想见到我和郎放……或者说,是不关心、不在乎?它到底是什么东西?”蒋良霖的腿上架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上次你从地铁站回来我就想知道这种时间和空间的异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探测这样微弱的引力波效应非常困难,包括我们说的时空扰乱……就是时间和空间匹配不上,你明明处于今年今日,但忽然进入了三年前或者五年前的时空,或者你干脆就是顺着这样时间逆流的时空一路往下走,像佛子在地铁站里进入的地铁空间那样。会发生在你我身上的这类事件,测量尺度都非常非常小,现有仪器的精度和准确度都没有办法直接探测。但换句话说,如果我们能从这样的微观尺度上获得一些证据,未来说不定能开发出非常有趣的东西,用来观测高于粒子尺度的量子隧穿现象之类的……或者再反推回来,这一结论还有助于了解像佛子、像小鼓、像我和郎放这样的存在到底是什么,这说不定能解释奇异能力的产生,不论是感应类的能力还是能改变实际现实的能力。国内前几年搭建了自己的LIGO,这些地球内的时空干扰波动可能会被归入到量子噪声中,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些噪声中有属于异类的信号。”

  罗爱曜竟然没有打断蒋良霖,蒋良霖说着说着就继续沉默下来,有两种动脑的氛围在车里蔓延开来,仿佛能幻听出动脑与动脑相互碰撞的哐啷动静。

  这种抽丝剥茧的思索仿佛能消解掉对于未知的恐惧。玉米偶尔在猫包里发出微弱的猫叫。景色从城郊回到城中心,罗爱曜说了F酒店与他的关系,边说边用余光确认施霜景还醒着:“四十二层的角房天花板埋有一张巨型的羊皮唐卡,以我为主佛,我常在此显灵。我非藏传,但不代表没有藏人信仰我。我的信徒众多,以地区和家族为划分,分不同时段来F酒店拜我。有些每年都来,有些隔三年、五年来一次。这里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那你就这样印在小卡片上?施霜景在心里瞪大眼睛。

  这就跟施霜景对罗爱曜的初印象一样,看似轻佻,实际背后是不得了的庄重之物。可每每觉得他庄重了,一回想罗爱曜和自己的初遇,施霜景又觉得是不是哪里不对劲,为什么是这样?简直是离谱。

  施霜景拎着猫和猫咪生活用品,罗爱曜推行李箱,家里唯一一个行李箱还是罗爱曜买的,如今派上用场。郎放默默掏出雅高钻卡去开房间,施霜景看大半夜突然到位的酒店服务一脸懵,好热情的员工。蒋良霖打个哈欠,解释道:“我老婆是酒店高卡玩家……我以为佛子应该定在洲际或者W酒店呢。”

  罗爱曜:“……”

  小龙一家的房间在三十一层,大家在电梯里就分别了。罗爱曜原本准备熬夜商量此事,可蒋念琅到底是小孩,今天受到惊吓,就一定要爸爸妈妈陪着睡觉,少一个都不行,少一个都觉得不安全。如此这般,罗爱曜还能说什么?只能关上电梯继续上楼。施霜景的脸上就写着“我心很乱”四个字。

  施霜景没想过他有一天还要再回这个酒店,说得好听一点是元旦节外宿,说得不好听则是回到那个卖之己身的时刻,尽管当时是被佛子强买强卖。施霜景时常觉得,和佛子相处的这两个多月好慢,慢得像半辈子,好多好多丰富的互动,但今天一踏进酒店,这两个多月时光不过是一瞬间流过。恐惧是什么?恐惧是没得选也没得拒绝的时刻。

  施霜景放下猫包,罗爱曜的声音传来:“玉米可以自由行动,不用担心房间损坏。”

  拉开猫包拉链,玉米还需要适应一阵子才敢出来,施霜景起身脱外套。罗爱曜又说:“你今晚好像话很少?怎么,吓到了?”

  “我刚才在车里说了很多话啊,讲滑冰场发生的事。”施霜景道。

  “你没有回答后一个问题。”

  “有点。睡一觉应该就好了。”施霜景说,“我们忘记拿打包的菜了,很可惜。”

  “别惦记那点剩菜了。你先去洗澡。”

  施霜景马上又想起他发消息给罗爱曜的那一幕,当晚他做了惊梦,醒来好想试一试五星级酒店的浴室,得到罗爱曜允许之后洗了个极致舒服的澡。施霜景的心情好复杂。

  在滑冰场时,罗爱曜不是没来,而是早来了。就像施霜景当初去大慈寺求佛,佛不是没来,而是塞了小卡片给他。可施霜景明明是个什么都不是的人,是一行人里唯一的人类。施霜景莫名其妙有种很抱歉的心态,不是因为受了威胁而不安全,而是觉得这大费周章的,转移他这个人类和玉米这只猫咪,他的恐龙神经反应了两个月突然反应出三个字:为什么?

  酒店是包养者和被包养者的故事发生地。但如果施霜景拿到爱,他还应该拿到钱吗?他不能贪心到两个都想要。好吧,不能自作主张认为这是爱。关心。如果施霜景拿到关心,他还应该拿到钱吗?这种突然患得患失的感觉是从何而来?施霜景的心忽然就从四十二层落了下去,可低头一摸心还在原地。

  罗爱曜在浴室门外准确无误地读到施霜景现在的想法。这想法湿漉漉的,像带着雨、汗水或是眼泪。罗爱曜不明白施霜景在难过什么。罗爱曜不明白爱与关心,只明白欲与满足。施霜景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不是什么则不是什么。是施霜景的自尊吗?可能有点吧。罗爱曜仔细一想,还是无动于衷。他在乎的是自己对施霜景作出的种种反应,这些反应让他前所未有地体验了一种全新的生活。

  只是施霜景在心里湿漉漉地下冻雨,连累了罗爱曜。罗爱曜很想叫他雨停,如有必要,他还是得为其撑一把伞。

第69章 旧日幸存者篇(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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