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棯往后退了两步,看清府上上面挂着的将军府牌匾,便不再多想,直接推开大门闯进去。
左右是叶无忧的新府邸,应该不会出什么差池!
杨棯欢欣地摇着手中才买的拨浪鼓,跟着引路的小厮走入空荡荡的院落,杨棯绕过几个似曾相识的院落,跳进叶无忧所在的客厅内。
“叶勉!快把我干儿——”杨棯大声……杨棯敛声,屏息。
热闹的屋子里不止有被裹成球的叶无忧,还站着一位身份尊贵的玄衣陛下,陛下怀中,抱着个明黄色的襁褓。
杨棯:“……”
娘咧!!!!!这谁!!!!!
杨棯清亮的嗓音堵在了喉咙口,他面上轻快的笑容僵住,本来开朗的面容霎那间四分五裂。
他就算知晓叶无忧和萧允安不清不楚的情谊,但这不能代表他能坦然面对每个突发情况。
比如现在。
杨棯心里咯噔又咯噔,直接被突如其来的大惊喜吓得失去了颜色,膝盖一软,脑袋朝着萧允安的方向重重叩地。
“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怎么不出差池!这也太吓人了!!!
叶无忧坐在一旁,恨不得把耳朵也埋进大氅的毛领子中,叶将军尴尬得扣紧脚趾。
第80章 贺礼
“你小子最好给我解释清楚!陛下怎么在你的将军府!”杨棯刚被叶无忧解救出来, 如今正被叶无忧领着往偏殿更衣,他抖着腿往前走,不忘压低了声音偏过头质问。
杨棯和叶无忧并肩作战多年, 情谊深厚, 杨棯打心眼里把叶无忧的孩子当干儿子, 在叶无忧面前,他也能短暂忽略小拖油瓶皇子的身份, 占一句嘴上的便宜,但这话捅到萧允安面前……那就是大不敬。
杨棯暂时还没这么大的胆子。
“……引你过来的小厮没有和你说将军府正在待客吗?”叶无忧也犯怵, 他和杨棯私下什么话都说, 单凭杨棯在他怀孕期间数次舍命相助,这声“干爹”就喊得不冤。
偏偏他叶无忧的孩子现在不仅仅是自己的孩子, 还是金尊玉贵的皇子。
“……和我就不能说得再清楚些?”闻言, 杨棯一拍脑门,他瘫着脸又瞪了叶无忧一眼, 把手中的拨浪鼓塞到人手中, “先把这个给我干儿子!其他的我以后再和你算账!”
杨棯立马滑进将军府偏殿, 看见整洁的衣袍后,又闷着脸出屋往厨房方向走,准备和零一一块起锅烧水, 把自己打绺的头发先泡开。
然而才跨进厨房, 杨棯便看见一面焦黑的墙壁, 杨棯沉默半晌,拢了拢身上的寒衫。如今已是深冬,屋内寒风竟胜过屋外,他迟疑地抬起头,看见屋顶上, 还破了个洞。
杨棯:“……?”
记忆中……这座宅子的厨房,应当没有破败到如此地步,虽是旧宅,但这是萧允安的旧宅!当朝皇帝的宅子,不说定期修缮维护,也必然不会任其破败。
所以,这个洞,只能是叶无忧接手将军府后砸的,看墙壁焦黑的程度,这个洞,九成新。
叶无忧倏然出现在身后,轻咳数声:“咳……这就是陛下移驾将军府的缘故了。”
方才见杨棯往厨房方向走,叶无忧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跟了上去,果不其然,他刚走到厨房外,就瞧见杨棯在上下左右打量厨房的壮景。
杨棯扯嘴:“哈?”
话还得说回十一月二十三当日,萧允安二十五岁生辰。
萧允安担忧叶无忧和孩子的情况,免了生辰宴,改为休沐三日。
可叶无忧一想到萧允安堂堂皇帝,生辰宴竟要孤零零一人过,便闲不下来。
提早备下的馒头玉雕贺礼因一时冲动提前送了出去,叶无忧十六号生下小拖油瓶,初产的身体,也不足以让他继续上蹿下跳去备礼。
于是,叶无忧在堪堪能下床走动的第三日,萧允安生日前一天,提出要亲手给他的陛下煮一碗长寿面。
“生辰长寿面是必须要吃的!陛下要是不放心臣的身体,往御膳房的路,可以抱臣过去,然后把臣用披风过成球,也不会受寒。”小机灵鬼叶无忧开始掰着指头细数计划。
“好啊,等正午日头最好的时候,朕抱叶卿去御膳房大展身手。”萧允安嘴角擒着笑,忍不住抬手揉上叶无忧柔软的头发。
产后至今已有六日,被萧允安亲力亲为地抱了这么多日,叶无忧不再羞赧惶恐,反而隐隐有得寸进尺之势,萧允安没在叶无忧面上瞧见之前一晃而过的绯红,失落地叹了口气。
“有臣和小拖油瓶在呢,陛下不必担忧冷清!”叶无忧听见身侧的叹息,转过身握紧了萧允安垂在身侧的手。
萧允安忍不住又叹口新气:“叶卿一人,便足以让朕的皇宫每日热闹得五花八门。”
哪怕产后被叮嘱不能剧烈运动的这几日,萧允安只要去御书房,待他准备打道回府时,总能在门口嗅到几缕淡淡的寒梅信香。
像是被谁刻意留下。
有的人,如小狗一样,爱给贴身物件做标记。
没了夜间运动的两人,都醒得很早,叶无忧也恢复了在军中的生物钟,天刚擦亮就准时睁开眼。
他翻身往萧允安摊开的手臂上滚,把自己整个人拱进萧允安怀中。
萧允安眯着眼“迷迷糊糊”地偏过头问:“又胀了?”
叶无忧捂住胸口面一红:“没,没有!”
终于,熬到了煮面的时候。
叶无忧兴致勃勃舀了一勺面粉,加水,揉面。
没一会,叶无忧瞧着黏了满手的面糊,淡定地又舀了半勺面粉。
但这一回,面粉却沾不上面团,干巴地裂开,叶无忧又舀水……
又加面——
案板上的面团体积缓缓增至够做一笼馒头,叶无忧面上的表情,逐渐转为凝重。
他心虚地偷看一眼把奏折搬来御膳房廊间批阅的萧允安,见陛下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手中几张纸上,叶无忧鬼鬼祟祟跑去求了外援。
叶无忧只取了需要的一小团面,他把剩下不小心繁殖的大面团交给了御厨,让御厨发挥面团该有的作用。
比如,蒸成美味漂亮的大馒头。
剩下的步骤,叶无忧便得心应手多了,他飞快地把面在手中拉出花,然后漂漂亮亮地摆好放在案板上。
然后,意外便发生了。
轰隆一声巨响——
御膳房,炸了。
叶无忧立刻捂着鼻子从所在的房间小跑出屋,他好不容易被养回白净的面容此刻糊上了一层漆黑的锅灰,连来之前梳得很好看的马尾都被轰得乱七八糟。
当乌黑的浓烟从御膳房飘到廊间时,萧允安撇断了手中正在批阅的毛笔,面色比浓烟还黑。
“……臣好像,不小心,把御膳房炸了。”叶无忧背着手,小步挪到萧允安面前,低着头,眉头紧皱,目光飘忽。
“噗。”萧允安才和叶无忧对视上,便忍不住破了功,见叶无忧重回初见时的狼狈,他忍得嘴角哆嗦,颤着声开口揶揄,“这里是御膳房,不是蛮敌的大本营。”
叶无忧:“……”
叶无忧在萧允安眼中看清了自己焦糊的模样,紧急抬起双手试图擦去满面漆黑。
然而,他的掌心,也是黑的。
“臣还是想再试一次,这回让御厨站臣旁边指导,臣就下个面,绝对不乱动其他东西。”叶无忧抹不开面上乌黑,干脆又把目光挪回还有其他灶台的屋子。
“去……噗,去吧。”萧允安看叶无忧的样子实在憋不住嘴角,他掩面点头,让伺候的宫人把桌子又往远挪了些,他坐在桌上,没忍住在奏折上画了个潦草小人。
没一会,御膳房又冒出如出一辙的浓烟,御厨和叶无忧先后跑出屋,哪怕已到安全的天井,御厨的神情依旧写满震惊。
抬手,把面条丢入水中,盖上锅盖。
叶将军只做了这三个动作,厨房为什么!还!是!炸!了!
短短半个时辰,御膳房连炸两次。
萧允安微笑拦住试图再进御膳房的叶无忧,把眼前乌漆麻黑的黑团子拦腰抱去宫内的热池边。
“臣想不明白!”叶无忧猛拍水面,溅了萧允安一身水花。
“无妨,朕也不是非得在今日吃上这口长寿面。”萧允安极为惜命地一同入了水,面无表情抬手用软布擦上叶无忧没洗净的面庞。
而后,为了避免叶无忧一而再再而三地和御膳房较劲,萧允安提议搬来将军府小住。
今天,正好是搬来的第六天,叶无忧终于放弃和厨房较劲,他穿上新装,漂漂亮亮坐在萧允安旁边逗小拖油瓶。
杨棯听完,倒吸一口凉气,急忙把叶无忧推出厨房。
“热水而已,我自己烧就行了,你这摇摇晃晃的身体一看就还没出月子,快点回陛下身边去,别到时候受风,迁怒到我脑袋。”
叶无忧:“……”
杨棯,你嫌弃得好明显!
叶无忧把石子当成杨棯踢着一路,而萧允安看见从厨房方向过来的叶无忧,也一脸凝重。
好在,今天没有可疑的巨响,叶无忧也还是一团干净整洁的毛团子。
萧允安低头,低声贴着小拖油瓶的耳朵说:“你爹爹又去厨房了,快哭两声留住他。”
小拖油瓶惊恐地瞪大眼。
刹那间,嘹亮的哭声炸得叶无忧快步变小跑,他边走边晃手里新得的拨浪鼓。
叶无忧紧张地凑到襁褓面前:“他他他他又饿了?臣今天已经没有……”
“一刻钟前乳娘才喂过,小拖油瓶或许是见了生人,怕生才哭嚎不休。”萧允安不慌不忙打断叶无忧已经到嘴边的虎狼之词,短短半月,叶无忧对孩子的口癖已成功传染到萧允安。
“怕杨棯啊……”叶无忧扒开襁褓摇晃手中的拨浪鼓,笑道,“那等会给小拖油瓶看蛊虫情况时,岂不是得要臣一直抱着才好?”
“说起这个,不知叶卿何时,把朕的孩子,许给了别人做儿子。”萧允安瘫起脸,下拉的嘴角却让这张长在叶无忧审美上的美人面越发可口。
“臣错了。”叶无忧凑过去快速啄了一下萧允安嘴角,试图蒙混过关。
萧允安面无表情往叶无忧面前又凑了凑:“要真有治蛊的本事,朕倒也可以给他这个恩赏。”
见叶无忧不说话,萧允安不虞道:“叶卿下回想给至交什么名分,也可提前同朕商量,朕并非不通人情……唔。”
叶无忧娴熟地盖上小拖油瓶襁褓,卷起萧允安酸味十足的舌头,进行了长达数十秒的交换气息。
“陛下,臣哪敢呐。”叶无忧又撩开襁褓,继续摇晃手中的拨浪鼓转移小拖油瓶的注意力,“只是他当真救了好几次小拖油瓶性命,臣军营被夜袭那几晚,差一点就……”
叶无忧及时噤声,偏过头偷看萧允安的神色,却不见往日的愠怒。
萧允安压下胸口的躁起,平静道:“是朕不好,没早些接受叶卿心意,才让叶卿兵行险招,怀着孩子还要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