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便在萧允安面前不打自招。
萧允安了然地笑,站在萧允安身侧伺候的高肃惊讶地捂住嘴,发出些窸窸窣窣的窃笑声。
萧允安咳嗽一声,收到警告的高肃重新严肃,但兴奋地手指还是忍不住揪乱了手中拂尘的毛尖。
果然是叶将军,诶哟,他都险些被陛下骗进去了。
他还奇怪呢,采花贼是有多大的本事,能让陛下一忍忍三个月。
萧允安命他在京都散布采花贼的谣言,已经是完全不顾皇家颜面了,颜面这个天然的挡箭牌也圆不回去。
诶呀,还得是叶将军有本事。
嘿。
在场的并非所有人都兴奋,比如杨棯。
“陛下您知道?!”杨棯大惊失色,心中的诧异不下于得知叶勉采了陛下还怀了龙种当日。
您都知道还玩我们?
杨棯偷偷在心里鄙夷。
“叶勉漏成筛子,朕很难不知。”萧允安摸了摸鼻头,筛子归筛子,他也是才确定。
萧允安本来已经将叶无忧完全排除在采花贼的嫌疑人内,哪怕梦中的叶无忧身染寒梅信香,萧允安也只认为是因自己的臆想,才逼着叶无忧在梦中成了坤者。
他还真情实感地自责窃喜了好多天,割裂得刘太医深受其扰。
直到和叶无忧请罪私信一起到来的标记异动。
采花贼留下的标记,散了便散了,最好散个干净。
可是……异动当晚,萧允安就逮不住叶无忧了。
两件事重合的时机太过巧合,萧允安不得不开始怀疑信纸上的寒梅信香究竟来自于谁。
叶勉,他最不想怀疑的叶勉。
正因为采花贼是叶无忧,萧允安才决定亲往北疆逮匪,大胆匪徒叶无忧,竟敢采到他这个皇帝身上。
萧允安故意隐瞒发现采花贼端倪的事实,但又给叶无忧传去试探的私信……一路上,他都让零一联络零六关注叶军营地的情报。
亲征的队伍行了许久,他竟一点异常的情报都没收到,萧允安对自己的猜测越发笃定,叶无忧就是寒梅信香主人。
后来,他又收到一份杨棯传来的大捷军情。
[同蛮敌新部族纠缠三月,叶将军将虏轫残部全部歼灭。]
后面附上了最后一次夜袭的战绩,萧允安捏着军报,心口郁结的怨气顷刻间散尽。
原来如此。
大战在即,叶卿又是坤者,难怪要找他解决雨露期。
幸好找的是他。
萧允安在这三月的共梦中,面对叶无忧一次又一次的主动媚上,他的底线越退越远,终于在梦里把纠结数年的拧巴释然。
他养大的鹰,被他扔下山巅后终于肯展翅翱翔,他对叶无忧的不忍,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的酷刑。他推开一次又一次试图靠近的叶无忧,煎熬彼此的同时,把乖顺恋巢的小鹰养成了敢捆皇帝入花楼的采花贼。
萧允安深呼一口气,头疼地扶住眉心。
养歪了先放一边不谈,叶无忧在梦中是那么的炽烈,被他推开太多次,迫于帝王权威,叶无忧在他面前的时候,再多的想法都只能装作对君主的倾慕。
萧允安闭眼回忆梦中的艳.情,迫不及待想见到叶无忧。他从不是什么好人,是叶无忧先闯进他的梦中,像个汲取精气的妖怪,放.浪地挂在他腰间。
叶勉,是你先让朕破戒,朕不是好人,得到过,便不会再放手。
他萧允安此后,不会再忍,等抓住叶无忧,他会在叶无忧的下一次雨露期,让叶无忧知道,招惹乾君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他会彻底地标记叶无忧。
乾君的彻底标记,会化作风筝的线,从此拴住他的坤者小鹰。
呵,叶勉,你今后只能做朕的坤者,雨露期更是只能找朕。
帐内一片死寂,萧允安收拢胁迫的乾君信香,将注意力转回杨棯身上,调侃道:“啧,果然是忘了本职,叶勉挖得一手好墙角。”
萧允安眼底已经是看透一切的清明。
北疆战局稍平,萧允安却找了荒缪的剿匪缘由亲往北疆,这一回,与其是御驾亲征,不如说是来逮捕他的叶将军归案。
他倒要看看,究竟还有什么人,在帮叶勉遮掩。
见到是自己派遣到叶无忧身边的零六帮他的大将军打点隐瞒,萧允安心中的确五味杂陈,暗喜叶勉终于有了点号召力的同时,又对这个旧零六,新杨棯,有些介意。
好一个叶勉。
萧允安的指尖愉悦地敲着桌面。
杨棯骤然见过大风大浪,但在证据确凿的质询下……杨棯面如死灰,干脆利落地再次伏地请罪。
杨棯:“臣知罪……愿受责罚。”
萧允安说:“朕本该对你数罪并罚,但念在你跟在叶勉身侧平定北疆有功,罚重了反而寒了将士们的心,功过相抵了吧。”
预想中的罪责却没有到来,杨棯迟缓地感受到周围的威压散去,他大着胆抬起头,没敢直视圣颜,倒看清了萧允安手中摇晃把玩的玉佩。
……这就是叶勉留给馒头乾君,呸,留给陛下的定情信物啊?
叶勉还真敢留!
杨棯蛐蛐叶无忧,但并不耽误他在萧允安面前感动得稀里哗啦,杨棯涕泪横流地又给萧允安磕了个响头。
“臣谢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谄媚,实在谄媚。
若叶无忧在此,必定如此吐槽。
萧允安又把叶无忧的手信聚到眼前,瞄了好几眼后,无奈道:“好了,把藏着的叶将军给朕请出来吧,私下多劝劝叶勉,让他别总拿什么忠诚赴死之类吓唬朕。”
杨棯谢恩的动作彻底僵住。
“将军……将军他是真的一个人去捉摩伊斯了,昨夜逃的……”杨棯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近不可闻。
“什么?!”
萧允安啪地一声把沾满寒梅信香的手信拍在桌面。
一个人?好一个叶勉!!!
——
谈判没谈拢,叶无忧循循善诱,但摩伊斯格外谨慎,叶无忧喊打喊杀到城外,竟然被客气地请了进去。
连追风都被以礼相待,好好地请去豪华的马厩,里面还有不少漂亮的小马驹。
“叶将军的诚心,是不是太过了?”摩伊斯凉凉盯着叶无忧已经指到自己心口的枪尖。
茶盏立刻被掀翻在桌上,茶汤淌了满地。
“本将军连怕狼这种私密的弱处都坦然告诉你了,就是来诚心投靠。”叶无忧很没有耐心地暴起,“你到底在怕个啥?本将军一个人,还能灭了你几万蛮军?”
摩伊斯:“……”
你说我怕个啥?
老子年轻时候,十万大军对战你三千,差点被灭国!!!
老子不信邪,和你屡战屡败,最后好地都被你占了,还变成了景朝驻军的军营,老子被逼回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我……我怕个啥???
老子看你从上至下就写着不怀好意。
还坤者身份失了威望,被野乾君搞大肚子……每一个字剖开都写着“要来搞我”。
摩伊斯头皮直跳,心里狂骂,但面上慈眉善目地看着叶无忧,压着脾气好言好语:“我信,我肯定信,叶将军先把枪放下,想要什么封赏都好说!”
第39章 相见
叶无忧刚被请进屋时, 就把盔甲卸在了椅子上,只着一席清凉红衣,为表“诚心”, 叶无忧在一分钟前刚把红缨枪也从手上丢开。
“不接受投诚, 那你就让本将军住几天。”叶无忧正在咄咄逼人地讨价还价。
“可汗, 只怕是有诈。”有谋士在摩伊斯耳边小声说。
“有什么好怀疑的,本将军众叛亲离, 又得罪了新帝,所以才来北蛮躲躲。”众叛亲离是假, 得罪萧允安是真, 看上去什么也不惧的叶无忧只怕萧允安,一听见陛下开北疆亲自捉贼, 叶无忧夹着尾巴说跑就跑。
“景朝又有三十万大军兵临北疆……”又有新的胡人伏在摩伊斯耳边交头接耳。
摩伊斯听得头皮直跳, 越看叶无忧越觉得这家伙是三十万大军的探路前锋。
被叶无忧前些年打坏的根基尚未养好,摩伊斯顶着三十万大军的压力, 对叶无忧越发地以礼相待。
而叶无忧已经开始欣然巡视新领地。
景朝刚开始和蛮敌交战的时候, 他们尚未建城, 后来叶无忧横空出世,被这位小将神出鬼没的打法逼入几次绝境后,摩伊斯不得不开始学景朝修建城墙, 防的便是叶无忧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小人。
修建城池的确有用, 后面虽又遭了几年败战, 但至少没有再遭遇叶无忧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袭。
一直到摩伊斯向景朝称臣上供,这段被叶无忧被追着屁股打的噩梦才终于结束,挨打的记忆尤在,摩伊斯看叶无忧,简直像看活祖宗!
叶无忧瞧着胡人才建起没几年的新墙, 感慨万分。
他做好事了,逼着居无定所的胡人建造起稳定的居所,特别好,现在更适合被景朝管理了。
叶无忧在屋内瞎晃,没一会就摸清了屋内的承重柱,摩伊斯被迫跟在叶无忧屁股后瞎晃,这位被叶无忧打出心理阴影的年迈可汗看着叶无忧东拍拍,西摸摸,越发忐忑不安。
怎么?这位叶将军要拆他新家了?
摸透了屋内薄弱后,叶无忧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回过头突然开口问:“你有王妃吗?”
摩伊斯大惊失色:“这个不能给!”
“本将军不是这个意思。”叶无忧故作严肃地板起脸,但在摩伊斯的视角来看,便是又惹这尊大佛不悦。
摩伊斯谨慎地推后一步,也板起脸:“将军要是实在好人妻,孤也只能以命相博!”
“……本将军是正经坤者,要你王妃做什么!”叶无忧也愣。
“那将军提孤的王妃是?”摩伊斯依旧警惕地上下打量叶无忧,这位年仅二十一的景朝将军,比起寻常五大三粗的武将来说,确实格外俊秀,加上多年的军旅生活,给叶无忧眉心添上的一抹凌厉,让叶无忧俊秀之余,又多了几分英气逼人,确实很难不让女子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