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喝吗?”紫色眼睛的男人好看极了,他握着奶茶笑得温柔,“再喝一口好不好?”
看看爸爸,又看看奶茶,小猫有点害臊,不讲话地将头埋在爸爸的颈边。埋了没一下,又悄悄露出一只眼,鬼鬼祟祟地瞟着奶茶。
伊西里斯低低笑了一声,接过东西让小猫自己捧着,“喝吧,慢一点别呛到了。”
“嗯。”小猫软乎乎地应了一声,“那我、那我喝。”他喝了几口想起来小狗,动动手动动脚,示意自己要下地。
伊西里斯将他放进薰的怀里,这才起身,抬眼望向人群,“谁说我们黎傲没有爸爸的?”
胖子嗫喏了几下口,不知为何,有点不敢回话。明明已经是法治社会了,可面对这个男人时,他的膝盖竟不自觉地酸软了。
“他,他放狗咬我家孩子!”
“是吗?”伊西里斯问。
“是啊!”这可是21世纪,什么都要讲法律的,他能拿自己怎么办?胖子突然来了底气,推开保镖,拉过自己的儿子,捏着伤口给人看:“这么大的牙印,血都淌了这么多我还能赖你不成?”
“哦。”伊西里斯说:“咬了又如何。”
“什、什么?”
“别说是咬,我就是杀了你,又能如何。”明明应该是疑问,可男人的语气竟是冷冷淡淡的肯定。
就是这样的回答,令胖子刹那间慌了神。
“你要干什么?这是法治社会,我,我告诉你!我在公安局里有人,我警告你,你可别乱来啊。”
身后的保镖冷冷笑了一声,将枪上膛,黑洞洞的枪口抵着胖子的后脑勺。
伊西里斯问:“是谁没有爸爸?”
腥臊的液体从胖子的下三路淅沥而下,他白着脸,“是,是我。”
“很好。”伊西里斯笑了,“记住了,我们黎傲是有爸爸的。他不止有爸爸,他还有奶奶,他有许多爱着他的家长。”
“没错,我们黎傲是有家长的。”一位女士的声音响起。
黎傲给小狗喂了奶茶,正要给大黄狗也倒一点,听见这声音,爬起身就跑,“来来,来来!”
倚玉兰弯下腰抱起他,亲亲脑袋,“奶奶在呢。”
小猫刚刚哭过,这时虽然还有点委屈,心里却是很高兴的。他有奶奶,还有爸爸,还有小狗,他们都陪在他的身边。
但他要告状,扁着嘴和老人说:“坏孩子,欺负大黄狗,还打我。”
“嗯,奶奶知道。”倚玉兰从怀里掏出帕子,给他擦擦脸,哄说:“黎傲想怎么办?”
善良的孩子连报复手段是什么都不知道,更没有所谓报复的心思。他眷恋地趴在奶奶身上,只软乎乎讲:“不要打大黄狗……它是好狗。”
他不记得和大黄狗相处过的那些轮回,但记得它很好。
倚玉兰说:“好。那我们给它找个家,然后让坏孩子们再也不能欺负它。”
“嗯!”小猫笑了,接着又“啊”了一声:“花……给奶奶的花坏掉了……”
他着急去救大黄狗,黄百合早在奔跑之中就掉在了地上,被踩烂了。
“没关系。”伊西里斯走了过来,“爸爸带你去买。”
他对着这位年迈的女士低了低头,那已是一位君主最高的敬意。
倚玉兰笑了一下,抱着小猫往街边走,“那我们一起去好不好?让姨姨给我们黎傲也挑几朵花。”
“嗯!找小红!”
伊西里斯他们落后几步。
“太阳。”沈确低声说:“那些人都不见了。”
德尔斐人扮演的保镖讲:“我手握着呢,就那么瞬间消失了。”
伊西里斯静静注视着前方的奶孙俩,淡淡说:“不用管。”
对上小猫的视线,他勾起唇角,微笑了一下。
而那些消失不见的人,则被丢进了黑暗血腥的空间里。
第174章 失去才懂得珍惜
天上下着灰烬, 灰白笼罩着垃圾场。
几个大人和小孩被绑在高高的十字架上,眼神中透着极度的惊恐。
半空处的大屏幕上播放着他们的罪行,一个瘦小的孩子被大孩子们推搡打砸, 而他们的家长在旁无动于衷。
“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没管教好小孩。”胖子苦苦哀求:“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给他当牛做马都行,你就原谅我吧。”
“你不是知道错了,”无法分辨的声音响起:“你只是知道怕了。”
一次次的轮回,屏幕中的记录多到哪怕放上整整百年也不能放尽。
无数垃圾漂浮起来,在人群惊恐的目光中砸向他们。一下两下,烂菜叶和易拉罐。起初砸在身上不痛不痒, 可一百下一千下, 锋利的铁片和尖锐的物体, 他们就被砸得血肉模糊——直至在破碎的哀号中被砸成血水。可这也不是结束。时光倒流,疼痛与记忆依然存在, 他们回到受刑的起点, 如此周而复始, 永受苦难。
就如大屏幕上眼里含泪的孩子。
黎傲刚得了小狗, 又得了爸爸,正是开心的时候。
伊西里斯与倚玉兰坐在沙发上, 看着小猫和小狗玩闹。
“他很喜欢你。”倚玉兰说。
伊西里斯双腿交叠倚着靠椅, 右手搭在膝上说:“我一直想要看见他更小的时候的模样。三岁, 却也是个坚强的孩子了。”
三岁太大了,两岁也是,一岁亦然,最好从刚出生时就被他捧在掌心里。他会得到君主全部的偏爱, 整个帝国都会以他为傲。他可能会任性,也可能会冷峻,但不会被人欺负到受委屈。
倚玉兰静静注视着,小猫玩闹的间隙会抬头看看大人,看到他们都在,就会咧开嘴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她也笑了,神色因为年龄而显得更加温柔和蔼,“我一直想要看见他六岁的样子,却一直没能看见。”
伊西里斯搭在膝上的手指骤然捏紧,只在刹那间,他便想到了真相。这个真相如此残酷,几乎令他心碎。他少见地深沉呼吸了一声,微敛眼睛,“这一次,你会看见的。”
黎傲正咬着一个长臂猿玩偶,不停摆头。可怜的布娃娃被两小只咬来咬去,踢来踢去,两条手臂打结到任凭小猫疯狂摇头disco也不能打开。
“趴趴……”他叼着玩偶含糊不清喊着爸爸,跑到伊西里斯身边,往人家腿上创了两下。
伊西里斯眸中冰雪消融,他摸了一下猫脑袋,随后接过玩偶,解着它缠绕的胳膊。纠结的程度简直比团成一团的耳机线还要繁琐,但君主的脸上没有丝毫不耐,修长的手指一点点地拆着。
小猫看看爸爸好看的脸,转过头一脸害臊地和奶奶笑,然后伸出爪子,在爸爸的裤腿上挠了几下,屁股一扭,又在奶奶的拖鞋上抓了几下。
倚玉兰用脚逗他,抵着他柔软的小肚子往上掂了掂。
“来来啊!”他憨笑又黏糊地喊。
“好了。”伊西里斯将玩偶放下去,“和薰玩去吧。”
“谢谢爸爸。”小猫叼起玩具,兴冲冲地扑向小狗。
端着茶水过来侍奉的老李愣了一下,轻轻自喃了一声:“爸爸?小猫的……爸爸?”
倚玉兰扫了他一眼,面色平平淡淡的,“是啊,伊西里斯先生就是黎傲的爸爸。”
老李说不出话来,只呆呆端着餐盘站在那里。
伊西里斯冰冷的目光望向他,他也浑然不觉,直到听见一声指节敲击桌面的声响,他才骤然回神。
不敢看倚玉兰的面孔,他低着头,所以也未瞧见金发的君主眸中杀意。
“您请用。”他为二人倒上茶水,听见倚玉兰吩咐去买些蛋糕回来给小猫吃,又低头往屋外走。
外头已近黄昏,不时有下班的人骑着电动车摁着喇叭而过。后座上的小孩抓着父亲的衣摆,“爸爸,妈妈今天烧什么好吃的啊?”
“吃吃吃,啥好吃的你都要吃,上学咋没这么积极呢?”前头的父亲语气里佯责,脸上却笑得开怀,“你昨天不是说要吃小鸡吗?正巧你阿公摘了自己种的豆角送来,你妈说晚上给我们炒小鸡吃。”
父子俩路过身边许久,老李却依然站在原地。他茫然地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只觉心里漏了一块大洞。
“伊西里斯先生,是小猫的爸爸……”他喃喃自语:“那我呢?”
人真是奇怪的物种,拥有的时候在忽视、漠视,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曾拥有过什么。
那样乖巧的孩子,不哭不闹,一点点大就知道给自己冲奶粉,路都走不周全就知晓自己哄自己睡觉。他乖巧到几乎没有存在感,因为给大人添了麻烦会引来谩骂。偶尔的时候,他会胆怯地靠近自己,有且仅有一次,他喝醉了躺在沙发上让他依偎了过来,就那么一次。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再也没了期盼?老李想不起来了,如今想来,那个叫李小猫的孩子也找不到了。
但他曾经有过那样一个孩子的,老李睁大眼淌着泪,在店员异样的目光里递出手中的钱,“一个草莓蛋糕,黎傲少爷吃的。”
“小少爷,您今晚想吃点什么?”小王揣着手,笑着弯腰问。
老李消失了,因为小少爷真正的父亲出现了。小王心里暗暗笑道,还好小少爷没有母亲,他还需要女性的照顾。
“我来弄就行。”黑发紫眸的美人笑着蹲下身,挡在小王的身前问小猫:“小少爷想吃什么呀?西餐中餐,我都很拿手的。”
小猫是个颜控,很喜欢这个漂亮、笑起来又温柔的叔叔,“鹊鹊啊……”他喊得亲热:“我想吃小饼干。”
“饼干我拿手!少爷,我来给你做番茄流心巧克力小饼干好不好!”门口传来一声激动的大喊,布伦娜一脸癫狂地将猫抱起使劲亲肚皮,“啊——我们少爷!怎么这么小这么可爱?!”
黎傲一脸懵地没反应过来这是谁,一个没完又来一个。贵族般华丽的腔调响起,金发碧眼的男人长腿迈得飞快,一脚踹开布伦娜将猫贴在脸上,“啊,我可爱的宝宝,妈妈来接你了。”
一个接一个,银色长发的女人和白发的青年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屋子俊男靓女将客厅挤得满满当当,小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击鼓传花,将小猫亲得像个被嗦过的芒果核。
小猫划着短小的四肢哈哈笑,“好痒好痒,你们不要再亲我了。爸爸、爸爸,爸爸!”他着急地伸出手,又朝奶奶喊:“来来来来。”
“好了。”随着君主淡淡的一声,人群寂静下来,倚玉兰将小猫抱进怀里笑着说:“这些都是我们黎傲的家长呀。”
小猫懵懵的,完全想不起来。
嚷着自己是“妈妈”的男人清了清嗓子,笑盈盈地弯下腰,对着黎傲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是赞恩叔叔,要记得哦。”
“哎呀你让开,小猫你记不得我了吗?我是利安叔叔啊,我带你飞带你去偷果子——”
“爬开,你也好意思说!”蕾妮雅一脸嫌恶地踢开不省心的弟弟,对着小猫一秒切换笑容:“我是姑姑呀。”
白发的青年位于母亲身旁,小心地伸出手握住小猫的山竹爪爪,“我是你的哥哥,我叫瑞恩。”
被一群人拥簇在中心,黎傲的身边从未这么热闹过。他乐呵呵地在奶奶的怀里打滚,从奶奶的怀里滚进爸爸怀里,竖起四只脚,开花给人看。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动作,那群大人却像看见了什么神迹,溜须拍马夸个不停,引得小猫自信心爆棚,白绒绒的猫胸脯一挺,超大声乱喵个不停。
小王茫然地看着眼前温馨的场景一点点倒退,她的四肢被钉回墙上,与老李对望。
“哈哈哈哈——”血肉模糊的老李咳血大笑:“他不需要妈妈!他的身边有足够多的人,足够多的爱,他再也不需要妈妈了哈哈哈!”
躯体上的疼痛已经麻木,有一种令心脏酸涩的钝痛涌了上来。她似哭似笑,喃喃道:“他不需要妈妈了,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