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已经精疲力尽,很快蜷缩着睡着了。茜茜强撑着眼皮,小手紧紧攥着一块尖利的石头,那是她唯一的武器。
天蒙蒙亮时,林子里响起鸟叫声。茜茜摇醒安安,“我们得继续走。”
她们沿着溪流往下游走去,茜茜摘了些野莓果,先尝了一颗,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毒,才让安安吃。酸涩的浆果勉强充饥,但两个孩子的肚子还是饿得咕咕叫。
第二天夜里,她们找了个岩缝栖身。夏天的暴雨说下就下,半夜下起雨来,冰冷的雨水灌进岩缝,两个孩子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安安开始发低烧,小脸通红。
“茜茜,我们会死吗?”安安迷迷糊糊地问。
“不会的!”茜茜把自己的破衣服盖在安安身上,“爹爹说过,我有神仙保佑的。”
第三天清晨,茜茜扶起虚弱的安安继续赶路,两个小家伙又累又困又饿,正午时分,她们在一处山坡上发现几棵野梨树,黄澄澄的果子挂满枝头。茜茜高兴极了,她毕竟是有武艺的小孩,把安安放在树下,自己爬上树去摘果子。
她摘了好几个,就在这时,她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转头一看,顿时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三只灰狼正从灌木丛中钻出来,绿莹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树下的安安!
“安安!快上来!”茜茜尖叫一声,几乎是直接从树上跳下来,拉起安安就往最近的大树上爬。
狼群围拢过来,最壮的那只开始用爪子扒树皮。茜茜拼命把安安往更高的树杈上推,自己的小腿却被树枝划出一道血口子。血腥味刺激了狼群,它们更加躁动不安,围着大树打转。
“呜...茜茜...”安安吓得直哭,小手死死抓着茜茜的衣角。
茜茜一手搂着安安,一手抱着粗树枝。她知道这样撑不了多久,狼群迟早会把她们困死在树上。
“来,安安,吃梨子,别怕。”
太阳渐渐西斜,狼群依然守在树下。水果是不饱腹的,安安的哭声越来越弱,小脑袋无力地靠在茜茜身上。茜茜自己也又饿又累,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和人声。树下的狼群警觉地竖起耳朵,其中一只仰头嗅了嗅,突然转身窜进了灌木丛,其余两只也跟着跑了。
“有人!安安,有人来了!”茜茜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救命啊!我们在这里!”
马蹄声越来越近,茜茜看见几个人骑马穿过树林,为首的那个年轻男子听见喊声,抬头望来,顿时脸色大变:“快!树上有两个孩子!”
当楚千嶂把两个小女孩从树上抱下来时,茜茜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来,却还紧紧搂着昏迷的安安不放。
“没事了,孩子。”楚千嶂脱下自己的披风裹住两个小姑娘,“你们安全了。”
茜茜终于撑不住了,眼泪决堤而出,“救救安安...她发烧了...”
楚千嶂摸了摸安安滚烫的额头,转头对部下厉声道,“立刻回城!快马去请大夫!”
楚千嶂抱着两个小女孩冲出山林时,夕阳已经将天边染成了橘红色。他低头看了看怀中两个瘦小的身影,茜茜紧紧搂着昏迷的安安,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泪痕,而安安则面色潮红,呼吸急促。
“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城里了。”楚千嶂轻声安慰道,声音比他平时柔和了许多。
茜茜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嘴唇颤抖着,“叔叔会救安安的,对吗?”
楚千嶂心头一紧。这个看起来不过四五岁的小女孩,眼神中却有着超乎年龄的坚毅和担忧。他郑重地点头,“我保证。”
马蹄声急促地敲打着官道的石板,他不断催促着马匹加快速度,同时能感觉到安安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烫得吓人。
“庄主,前面就是城门了!”下属王肃指着远处高耸的杭州城墙喊道。
“王肃,你先快马进城,把李大夫请到我府上,就说有急症!”楚千嶂命令道。
“是!”王肃一夹马腹,箭一般冲了出去。
当楚千嶂的马队终于抵达在杭州的府邸时,李大夫已经候在门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是城中最好的大夫,行医多年妙手回春,与楚千嶂交情匪浅。
“李大夫,快看看这孩子!”楚千嶂抱着安安跳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府内。
李大夫紧随其后,在楚千嶂的卧房内为安安诊脉。茜茜站在床边,小手紧紧攥着安安的衣角,眼睛一刻不离安安的脸。
她很害怕,如果安安出事了怎么办,家里人会不会怪她。
“高热不退,受了风寒,加上饥饿体虚。”李大夫皱眉道,“我开副退热方子,需立即煎服。另外要用冷毛巾敷额,帮助降温。”
楚千嶂立刻吩咐下人准备药材和冷水。茜茜这时拉住李大夫的衣袖,“安安会死吗?”她的声音细如蚊呐,却让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李大夫蹲下身,慈祥地摸了摸茜茜的头,“不会的,小姑娘。有老夫在,你姐姐会好起来的。”
楚千嶂注意到茜茜听到这话后肩膀微微放松,但眼中的担忧仍未消散。他对这个小孩,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保护欲,蹲下身平视茜茜,“你饿了吧?我让人准备些吃的。”
茜茜摇摇头,“我要陪着安安。”
“至少喝点热汤?”楚千嶂耐心劝说,“你要是也病倒了,谁来照顾姐姐?”
这句话似乎打动了茜茜,她犹豫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厨房很快送来了热腾腾的鸡汤和软糯的米粥。茜茜坐在桌边,一边小口喝着汤,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李大夫为安安施针。
“你们怎么会独自在森林里?”楚千嶂看着她问道。
“我们是扶风县人,被人贩子拐了,他们出了青浦城,绕道躲盗匪。我们半夜逃出来的。”
“那你们可真大胆,还好没有大事。”楚千嶂看她小小年纪说话这么得体流畅,知道人家境不俗,普通人家养不出这样的女儿。“那我们等安安退烧了,就送你们回去?”
茜茜终于想起她爹了,“我爹爹此刻肯定找我找得很辛苦,我们还是先通知他吧,这儿是杭州的话,他认识杭州的方总兵,叔叔,你帮我带个话好不好。”
“方总兵?!”楚千嶂都懵了,这年头人贩子这么大胆了吗,楚府管家猛的想起昨天扬州城传来的消息,杭州的青楼楚馆今天也被端了。
“庄主,昨日扬州出事,知府等一干人等被下狱,今日杭州也在查,官员成惊弓之鸟,许是有缘故。”
楚千嶂实在很服气现在人贩子的胆量,平民女子已经不满足他们了吗?这么上挑战难度?
茜茜看着此时年轻的楚千嶂,也终于想起他是谁,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也是上辈子她喜欢的人的父亲。楚千嶂是继狄越后,被江湖公认的天下第一剑客,行事坦然磊落一剑可断江流。
想起了上辈子的事,茜茜有些恍惚,没想到缘分又是这么巧,她又被楚家人救了,想起未来的事,茜茜又不想与他们多掺和,此时那人正与心上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
茜茜已经不是那个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就抓着不放的,极度缺爱的女孩了,她有家人,有爹爹与狄叔叔。
她不想在别人的故事里当配角,那里再美好对她来说也是镜花水月,她想找到属于自己的故事。
第52章 茜茜失踪(完)
温缜从茜茜失踪, 到现在已有四天,他早上醒来头还是痛的,不该啊,到底哪里逻辑错了, 早上沈宴抓到了从山上跑下来的人贩子, 最后的漏网之鱼被抓捕, 温缜才知道两个小孩早就自己跑了。
不是,这多吓人啊!!
在他要带着狄越去山里找人时, 方总兵传来消息,楚庄主楚千嶂救了茜茜,如今在杭州楚府。
温缜听说她安全就放下心来,茜茜是有运道在身上的,他想起这人, 原书里男主那个牛逼的爹。
方总兵知道这个消息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个温秀才, 实在太疯, 但好歹有分寸, 只掀了扬州的摊子。
不过虽然温缜搞事, 但国库一下子就不缺钱了,这些人是真富啊。还有正当理由没收他们家产,无人可以反对,毕竟是事办得太恶心。青楼楚馆的也是, 与人贩子扯上关系, 一律充公。
免得有争议, 也不知道到底谁是良民贱籍,干脆就全部恢复良民身份了。
掀得轰轰烈烈,把天下都吓一跳, 青浦县令与织造司的也下马,江南瑟瑟发抖,打听了情况,都在懵逼。
谁啊,怎么敢的啊,当街抢小孩?一个扬州成了贼窝?被掀的起因是抓了一个秀才的孩子?
温秀才的名字让江南官员震惊,他只是一个秀才啊!!!怎么敢的啊!
怎么做到这么作还不死的啊!
他只是个秀才就这么狂,以后当官了还了得,不行,这人怎么能入朝?大明朝不允许有这么能耐的人!
但是,这个时候王振没了,于谦一力而为,新帝看着也是个有为青年,这就很让人崩溃了。
以后的大明,就任这些不懂规矩的疯子搅风搅雨了吗?
温缜没觉得自己干啥了,他就动了一个扬州,是里头太脏,他掀开来显得触目惊心。于谦的回复也下来了,这人更狠,于谦要求锦衣卫彻查,连根拔起,依法重处,给天下人看看此时做恶的下场!
这个时候就没有温缜的事了,他交还了令牌还了士卒就准备带着狄越去接茜茜,让沈宴帮忙审那两人犯子,为什么跑到扶风县去拐他的女儿?
此时扬州落马的官员也想知道,神经病啊,不是说了不要惹不该惹的人吗?那么多平民百姓不够欺负?跑扶风县做什么,那地的人本来就不好惹!
他们痛哭流涕的忏悔,并不是因为做了恶事被抓,他们只是觉得下面的人惹了不该惹的人,害他们被抓。
这些人道貌岸然,口中大道理一套一套,肚子里全是男盗女娼的买卖。穿着衣冠楚楚,大呼着天下大义,眼里全是生意,他们落马,被摘了乌纱帽,所以才悔恨,却仅仅只是悔恨。
他们在扬州欺上瞒下,官官相护,沆瀣一气,在大明朝动荡的时候,不思报国,不思护民,却想着趁乱捞一笔。
人口买卖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私盐,矿产,通敌,与这些东西比起来,他们都想不通,只是收了一笔小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就把自己与全家害死了。
温缜觉得很讽刺,如果不是因为茜茜被抓,他都不知道外面世界这么人间地狱。大明只是败了一场,新帝两个月前就登基了,天子叫门也不管用了。
他们却以为大明要亡了,开始上窜下跳,何其可笑。温缜想到于谦,又想到他们,同样是朝廷命官,做人的差别有鲸与蚯蚓那般大。
温缜并不是一个君子,所以对于于谦那般坦荡的君子他是推崇且敬佩的,他生活在这位的治下,至少有公平正义可言。如果在嘉靖朝,他都不敢想,那还玩什么?不如去江湖纵横,寄情山水。
在人治的地方,正义有伸张,可以伸张,是因为上面的人是正常人。这与现代的法治不一样,现代是国家机器,每个人都是大机器里的螺丝钉,只要在自己的位子,没做违法犯罪的事。最普通的个体走在路上被扇一巴掌,那么打人的那个人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不论去告还是调解,不赔钱关个几天都出不来,违反治安管理,打人的人身份越高赔的越高。
不然怎么叫万恶的封建社会,没有进步前,人们困在帝国的龙椅下瑟瑟发抖,只求坐在上面的是个圣明天子,只求地方官是个青天大老爷。
现代也许有一些不完善,但社会是大步向前的,肯定比过去好得多。法治下才有人权,人治下是没有的,自由平等人权,对于大明,只有士大夫以上有。
其他人,哪怕是皇帝的后妃,也是没有的。温缜如果不是有狄越执剑在前,就他这德性,大明是容不下他的。
扬州案子一掀开,民愤是滔天的,这太可气了,这些人怎么能这般欺辱百姓,一桩桩一件件,百姓们已经开始收集臭鸡蛋与牛粪了,只等着带回京城公审路过的时候砸,这些畜牲该遗臭万年!
后事温缜一个外人也掺和不了了,他连举人都不是,让朝廷自己办去。
温缜急着去楚府,杭州的府邸只是楚家在杭州的落脚点,他们做的是海贸生意,又兼镖局,又有天下第一庄的江湖名声,楚千嶂这人也很得江湖人心,未来一直是公认的江湖老大哥。
楚千嶂也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江湖人重义气,他觉得这个温秀才,真是个能耐人,有勇有谋,以小见大,说不准,以后还是个名留青史的人物。
这般想着,楚千嶂就有了想结识的欲望,这世上也难遇这样一个有为之人。江湖人大多愤青,恨朝廷,怨声载道,真遇到事了要么与狗官一起死,要么忍气吞声。从来不知道,还可以像温秀才这么办事的,不过江湖门派向来绕着朝廷走,谁有事敢报官,就是与江湖为敌。
锦衣卫与东厂就常被骂鹰犬与走狗,后面干脆就用这两词来代替他们,反正他们也没指名道姓骂锦衣卫是鹰犬,他们骂鹰犬,你非要来自领,他们有什么办法?
但江湖上说得上话的人,往往与朝廷人物关系匪浅,得往上说得上话,往下能服众,楚千嶂就是这么一个人物。
毕竟是原书男主家,buff叠满,武功是天下第一,钱与权在江湖也是,能呼风唤雨,也能叱咤风云。
温缜很是羡慕,怎么到他穿书拿的三无穷秀才剧本?
当温缜来楚府拜见的时候,正当年的楚千嶂也迎了出来。楚千嶂笑着向他走来,宽袖迎风,步履生辉。
“我听闻温秀才来了,忙出来相迎,想一识风采。”楚千嶂声音清朗,眉目含笑,眼底却藏着探究之意。“百闻不如一见,温秀才果真是神仙人物,长得清峻如松,万里挑一,还有经纬之才。”
“楚庄主过誉了,楚庄主才是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温缜看着他拱手一礼,很是谦逊,“听闻楚庄主救了小女,在下感激不尽。”
楚千嶂抬手隔着衣袖握着温缜手腕,温缜抬头看他,楚千嶂笑得情真意切,“我与贤弟一见如故,又有这般机缘,真是上天安排的缘分,不可负也。”
狄越额头上的青筋开始跳了,他幽幽地盯着楚千嶂,要不是对方对茜茜有救命之恩,且众所周知是个直男的话,他的剑已经拔了。
这般花言巧语骗少男,真是不知所谓,道貌岸然!狄越气得撇过头,以后别落单到他手里,不然他非得与楚千嶂打一架!
温缜对上楚千嶂的眼睛,他看着里头纯粹的欣赏与真挚愣了愣,要不说人家能耐,纵横天下却无仇敌,能让江湖尽信服呢,真是听人说话都是美事。“楚庄主过誉了,不过缘分却是真的,我女儿在大难之时有你这个贵人,真乃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