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小满带着丫鬟给她洗澡更衣,茜茜的院子里,两个主卧,一间她住,一间安安住。等她洗好换上居家服,安安抱着新养的黑白相间的猫,跑来她房间。猫的毛皮光滑,很是顺从的窝在她的怀里。
“茜茜,你刚刚好厉害,一个人打三四个人也压着打。”
茜茜傲娇的应了,她可喜欢听夸夸了,但还是装作不值一提的样子,“不过是三个衙役罢了,他们本身就不太行,我从小就是狄叔教的,不过你偷看怎么不直接来围观看?”
安安抱着猫,“外面人好多,我不喜欢凑热闹,而且站得高才看得清楚,我站在二楼倚着栏杆看得可清楚了。”
茜茜提起打打杀杀也是兴起,“这不算什么,等哪天我赢过师父,也就是狄叔,天枢剑就是我的了,就不是我借的了,不过我发现现在个头小,还是长枪打起来舒服,等以后长高,再使剑更好。”
茜茜是个爹宝女,她还是更认同她爹,毕竟要是在江湖上像她爹这样,早就被灭门不知多少次了,偏偏她爹硬是步步高升,知识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不过安安,不练武也没事,我也每天得读书,看我爹就知道了,武功再高,不过十人敌。读书明理,方可万人敌。”
安安点了点头,“是如此,大哥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不来找我们,他们比较忙吗?要不我们回府看看?”
说起这事茜茜就心虚,她找温青切磋,温青觉得茜茜就一孩子,有心让一让,结果从头到尾被压着打,用尽全力也被压着打。他一个快二十的人了,居然打不赢十岁的妹妹,还负了一身伤,就跑了——
茜茜咳了咳,“可能忙着吧,肯定选址办新工厂,别去找他们了,你不是说要买珠宝吗?上回没看上,我们再去呗。”
安安嗯了一声,她又从她爹那骗来他的私房钱,男人有钱就变坏,她不帮忙花了,他藏私房别落到别的女人那里,让她娘伤心就不好了。
她娘节俭惯了,一辈子贤良。她用钱就很大手大脚,用她帮忙花钱,她爹又护着,用私房钱给她垫,就没钱去勾搭其他女人,她可不想长这么大家里突然有了小妈。
——
温缜看到茜茜的武艺与闹腾劲,觉得是个钓鱼执法的好机会,免得茜茜一天用不了劲,尽去找他的衙役切磋。一两回是新鲜,多了那叫混世魔王。
他最近要剿匪,与总兵商量完了,拿了兵马就让狄越将明面上的都剿了,但这山高又深,哪能剿得完,于是他想到让孩子去搞事。茜茜外表多能骗人,乖巧美丽一女娃,然后穿得又好,要是带金镯子,金项链,装商户女往山下走,一看就是好欺负的大肥羊。
温缜将茜茜叫到书房,小姑娘还不知爹爹的打算,以为是要考校功课。
“茜茜,”温缜放下茶盏,“想不想玩个游戏?”
茜茜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三日后,通往罗浮山的官道上,一支商队缓缓前行。马车帘子掀起一角,露出茜茜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她颈间挂着沉甸甸的金项圈,穿着杏红织金襦裙,腕上金镯叮当作响,活脱脱是个不知世事的富家小姐。“狄叔,还有多久到呀?”
扮作管家的狄越憋着笑:“小姐莫急,转过前面山坳就是。”
茜茜兴奋地攥紧手,她可爱搞事了,“快停车!我要摘野花!”
她跑出来摘花的时候,果然,林中突然响起一声呼哨。十来个蒙面匪徒冲出来,为首的独眼龙哈哈大笑:“今日运气不错,逮着只肥羊!”
茜茜吓得小脸煞白,哆哆嗦嗦往后退:“你、你们别过来......”
独眼龙伸手就要抓她项圈,却见小姑娘突然咧嘴一笑:“大叔,你腰带松了。”
说时迟那时快,茜茜一个扫堂腿将匪首绊倒,袖中飞出一道银索,精准缠住匪首的脚踝,借力腾空时还不忘娇呼:“救命呀!有土匪啊!”
轰!——山神庙方向突然升起红色信号烟。温缜带着大队人马杀到现场时,只见茜茜正坐在捆成粽子的独眼龙背上,周围横七竖八倒着被麻绳绑牢的山匪。
独眼龙面如土色:“中、中计了!”
茜茜却蹦到狄越跟前:“师父!我演得好不好?那声别过来是不是特别真?”
狄越刚把人绑好,很赞同的应了一声。
温缜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匪徒,再看看女儿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有种预感——经此一役,广东绿林怕是要流传金镯小魔女的传说了......
果然,这么玩了几次之后,套路就不管用了,狄越憋着笑递上密报:“抚台大人,这一带残余匪寇可谓是连夜逃往福建,还留了字条......”
温缜展开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瘟神闺女太吓人,兄弟们撤了!】
第127章 港澳(三)
温缜磨牙, 这群不识字的土匪,还敢用他姓给他起外号?他们才瘟神,土匪到哪哪瘟,人憎狗嫌, 有能耐别跑, 他弄不死这些个衰仔鳖孙。
他撕后深呼吸平平心气, “把那关起来的土匪头子打一顿,让赵知府依法办事, 这事处理好了要向外宣传,广东营商环境安全,开放海禁。”
这事结束了但茜茜名声出来了,她都野惯了怎么可能继续安心待后院,她看出来了, 她爹能帮她兜底, 也有兵马, 这她不得出来练练。
温缜没时间管她, 干脆让狄越练兵的时候, 带着她练, 这一下就给锦衣卫上强度了,打不过,训练不过十岁女娃,他们真的很尴尬。打过了, 更尴尬, 已经沦落到欺负小孩子了吗?
人是有信息茧房的, 这事让锦衣卫怀疑自己,他们真的那么菜了吗?连十岁女娃都打不过?那个训练量猛涨,这效果是惊人的, 他们进步很快。广东总兵看到后悟了,原来还能这么玩,于是跟温缜借闺女,贵女真是将星之才,跟着锦衣卫有什么前途,不如跟着他水师操练,打倭寇。
原本温缜是拒绝的,他女儿又不是砖,怎么能哪需要往哪搬,不过听到打倭寇,日本人啊,这个是可以的。
十岁进军营,没准还真能像平阳昭公主一般十二岁领兵,这是一条捷径,没有什么比战场立功更让人服气的了。
“李总兵,我女儿才十岁,出入军营过于危险啊。”
这是大事,不管从军从政,怎么也得有个起点,花木兰也不是从兵卒做起。
李总兵捋了捋胡须,“温大人多虑了。令爱天资过人,我自会派亲兵护卫。再说了,倭寇近来猖獗,朝廷正缺将才。若令爱能立功年少成名,岂不美事?”
李总兵不接茬,给职位是不能给的,画个饼还是可以的,朝廷缺将才,你女儿是龙是虎,也不是现在能看出来的。
李总兵是被茜茜的名声吸引,起了爱才之心,想要收入麾下的。再说,他身为广东总兵,手下水师与兵马,数万余人。
由他领进军营,有他亲卫照看,还嫌不够,那就谈不拢了。
温缜想想也是,从底层做起也有好处,一步步靠军功升,更能让人心服。
他觉得茜茜早慧,让她一直跟小孩待一起,估计也憋屈,温青都被揍得绕着她走了,如今无战事,匪都剿了,不如放军营练一练。
这么想着他朝在卫所如鱼得水的茜茜招手,“茜茜,过来。”
茜茜正骑着马驹练骑射,听到父亲召唤,她利落地翻身下马,小跑过来,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晕。
“爹,什么事?”她眼睛亮晶晶的,她发现还是在外面好玩,她都不懂安安怎么忍受在家里宅了又宅,除了花钱都不想动弹的。
温缜看着她这副模样,既好笑又无奈,“李总兵想带你去水师历练,你愿意吗?”
茜茜眼睛瞬间瞪大,小嘴微张:“真的?我能上船?能放炮?”
李总兵哈哈大笑:“小女娃日后若真有本事,别说放炮,带兵都行!”
茜茜立刻挺直腰板,脆生生道:“谢谢总兵大人,我去!”
温缜摸了摸她的头:“军营不比家里,规矩森严,吃苦受累是常事,你可想好了?”
茜茜毫不犹豫:“我不怕!锦衣卫的训练我都扛下来了,水师算什么?”
李总兵满意地点头,心想这丫头果然有股狠劲,是个好苗子。
当茜茜穿着一身特制的小号战甲,握着天枢剑,昂首阔步走进军营时,水师将士们先是愣住,随后爆发出一阵哄笑。
“总兵大人,您这是带闺女来探营?”一个络腮胡千户打趣道。
李总兵还没说话,茜茜已经大步上前,仰头盯着那千户:“我是来当兵的,不是来玩的。”
千户乐了:“小娃娃,海上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浪头就能把你卷走!”
茜茜可不怕他吓唬,伸手一指校场上的箭靶:“敢不敢比箭?”
千户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行啊,输了可别哭鼻子!”
结果三箭过后,千户脸色变了,茜茜三箭全中红心,而他有一箭脱靶。
校场上一片寂静,随后爆发出一阵喝彩。
李总兵嘴角微扬,拍了拍那千户的肩膀:“老周啊,连个十岁丫头都比不过,今晚加练吧。”
茜茜得意地扬起下巴,环视四周:“我就是来入伍的,还有谁不服?”
水师将士们面面相觑,终于有人忍不住站出来:“小丫头,箭术厉害不算什么,海上搏杀才是真本事!”
茜茜忍不住笑,箭术当然不算什么,她剑与长枪才是长处。“那咱们就比划比划!”
李总兵见状,那是个小将,杀鸡用牛刀,这不欺负小孩子吗?
那将士也是看她可爱,陪她耍耍,咧嘴一笑,“好!小丫头够胆!”他随手抄起校场上的长棍,“你这么小的个头上船就是误事,海上不比陆地,船身摇晃,下盘不稳可要吃大亏!”
他话音未落,茜茜已一个箭步跃上,她反手抽出天枢剑,剑尖斜指:“来!”
将士大喝一声,长棍横扫,带起呼呼风声。茜茜却不硬接,身形一矮,如游鱼般滑至对方侧翼,剑刃一挑,嗤的一声轻响,棍头麻绳应声而断。
“这小孩好快的身手!”周围将士惊呼。
那将士一愣,随即变招,不再轻视,长棍改扫为戳,直取茜茜咽喉。茜茜不退反进,用狄越教的剑术,剑刃贴着棍身逆削而上,火花四溅,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砰!”
长棍重重敲在她肩头。
场上瞬间安静。
茜茜痛得闷哼一声,踉跄两步,但立刻稳住身形。眼看要输,但她先前话都放出去了,她眼中狡黠,将天枢剑往地上一插,空手扑向对方。
将士没料到她弃剑,也怕再伤她,下意识横棍格挡,却见茜茜矮身一滚,抓起校场沙地上的尘土扬手一撒!
将士眼睛被迷,慌乱后退。茜茜趁机一个扫堂腿,将他绊倒在地,反手拔出插在地上的剑,剑尖指他咽喉:“认输吗?”
这骚操作把那小将气得够呛。
周围将士哗然,有人起哄大喊:“使诈!不算真本事!”
茜茜收剑入鞘,拍拍手上尘土,很不要脸笑嘻嘻道:“校场如战场,我师父说过,活下来的才是赢家。”
李总兵一愣,随即抚掌大笑:“好!临敌机变,聪明的丫头,入伍吧!”
“是!”
李总兵指刚才那人,“就归方才与你打斗之人,薄副将帐下。”
茜茜笑容僵住了,她缓缓抬头对上薄霄的脸,嘿嘿笑了两声,准备缓和气氛,薄霄看着她,回了一个笑。
茜茜觉得好特么吓人,真是好小肚鸡肠一人,不就是搞偷袭嘛,她肩膀还好痛呢,幸亏穿了战甲。
于是茜茜的训练再不是小打小闹,以强身健体为主了,是真被当兵在训,那训练量,都比得上特种兵了。于是那一队的人更惨,他们本就是水师里的精英部队,但凡完不成,就要被笑还比不过十岁女娃。
日子没法过了,身体与精神两大摧残一起上。
茜茜有亲卫照看着,安全不是问题,她还有自己的小军帐。就这么练了好些天,薄霄要回船舰上换岗值班了,他们把茜茜也带上。
早上她上码头,薄霄拎着茜茜的后衣领,像提猫崽似的把她扔上舢板。小舟划破晨雾向海湾深处驶去,茜茜趴在船头刚要抗议,一抬头,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瞪圆了眼睛——
数十艘战船如巨兽般蛰伏在港湾,最大的福船足有五层楼高,船首狰狞的虎头炮口森然张开。
“哇——”她发出没见识的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