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伯娘打了一个激灵,面色讪讪的爬了起来。
她撇了撇嘴:“看吧看吧,我一个人也拦不住你们一群人。”
他们要是能找到鸡,她就把粪坑里的粪都吃了!
三伯娘挺直了腰杆,抱着双臂,迤迤然的让了开来。
村长和里正见她总算愿意配合了,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正要带着人往里走,却听周言突然道:“不用找了,阮哥儿的鸡不在她屋里。”
众人闻言一愣,面面相觑:“周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人质疑道:“周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刚刚不是说鸡就是她们家偷的吗?现在又说鸡不在她家,难道你是为了给自己媳妇撑腰,耍我们玩?”
三伯娘感觉抓住了他的把柄,顿时冷嘲热讽了起来:“看吧,他们一点证据都拿不出来。”
“我看呐,分明就是有些人含血喷人!现在没法子拿出证据来了,又开始拖延大家的时间呢。”
安阮和朱莲花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周言倒是镇定,他看了一眼天色,突然说了一句:“爹他们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让大伙儿都觉得莫名其妙的,三伯娘隐约预感到了不对劲。
周言的态度实在是太冷静了,像是笃定一次能将她罪名给捶死一般。
难道他真的知道什么?
三伯娘忍不住又害怕了起来,心里头不停安慰自己肯定不会有事。
周言没有过多解释,因为周爹和周旭已经驾着驴车出现在了村道上,驴车上除了他们二人以外,还摞着两个装着鸡的大竹笼。
而驴车后边,跟着一个穿着衙役服饰,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差。
周言挑眉:“证据这不就来了?”
众人纷纷随着他的目光转身看去,见到那个官差后纷纷交头接耳的小声嘀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水村里大事小事基本都是先经过村长和里正裁决,少有报官差的,这突然连官差都请来了,还真让人感到意外。
周言也不再卖关子了,他眼神冰冷的看着三伯娘,一字一句道:“夜里偷鸡的人当然不是你,而是你那好儿子周明。”
三伯娘听了这话脸色一变,一时没把住嘴,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的?”
话刚说完她就后悔了,只是说出去的话收不回,她只能硬着头皮死不承认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明昨日出了门就没回来过,怎么可能会去偷你们家的鸡?”
“为了将罪名安到我们头上,你可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她后面找补的话没什么可信度,众人可是都听见了她脱口而出的话,谁都不是傻子,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其中的猫腻?
周言见她仍在不见棺材不落泪,索性就直接说了开来。
“你那两个儿子是真的笨,明知道我们父子三人今日进了县城,偷摸着将鸡背去卖也不知道该走林间的小道避开我们,非要走宽敞的官道,还要高声谈论昨天夜里是如何偷了如阮哥儿的鸡。还说卖了之后要拿着银钱,去点怡红楼里的哪个姑娘寻欢作乐。”
周言他们三人本来是准备直接回家的,不巧半路碰见了坐路边石头上歇息的周明兄弟俩,又正巧将他们的谈话都听进了耳朵里。
父子三人哪能坐视不管?当即将两人人赃并获抓着去了衙门,县老爷只是审问了一番,都还没动刑呢,那两草包就自己吓破了胆全都招了。
周言说罢也没放过三伯娘,将她干的那事儿也抖搂了出来。
他说: “你也不无辜,你明知周明偷了阮哥儿的鸡,没劝他将鸡还回去不说,还包庇着他,让他跟着周吉趁着天没亮赶紧将鸡拿去卖了消灭证据。”
周明在云水村里是出了名的懒汉,地也不肯种成日游手好闲,只想着怎么寻欢作乐,不管周言这话是真是假,清楚周明秉性的村民已经先信了三分。
再看三伯娘浑身一软直接瘫坐到了地上,嘴上反复念叨着完了二字,顿时就信了个十分。
“没想到她家周明竟偷起东西来了。”
“今个儿偷莲花家的鸡,钱银花完了,怕不是就要偷其他人家的了。”
“没听周言说了吗,周明偷东西她可是包庇着呢,这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子都是坏种。”
众人对着三伯娘指指点点,眼底的鄙夷毫不掩饰。
三伯娘好了一辈子的面子,哪里受得住这样的眼神?
她不敢面对众人,狼狈的低下了头,不过没过多久,她似乎想起什么来,急切的爬到周言脚边扯着他裤脚求情道:“周明就是一时糊涂才会这么做的,那些鸡都还给你们,看在大家都是亲戚的份上,求你们别拉他去见官老爷,给他个机会改过吧。”
周言没理她,直接抽腿走开。
她见状又将目光放到安阮身上,哀哀戚戚的哭着说:“我可就两个儿子啊,要是都进去坐了牢,老婆子我可怎么活啊!”
“你行行好,就放过他这一回吧。”
安阮确实容易心软,但他不是拎不清的烂好人,之前三伯娘刁难他和朱莲花的时候可没想过大家是亲戚。
他冷着脸,将头扭到了一边,显然是拒绝的意思。
这时周爹和周旭也到了众人跟前,跟着他们一起来的官差跳下了马,提着佩刀走上前来,巡视众人一眼,最后看向村长和里正:“谁是刘四娘?”
第46章 四十六
刘四娘便是三伯娘, 身为一个普通的农妇,进了县城见到巡逻的官差都要躲得远远的,如今直接被指名道姓的喊着, 差点就吓破了胆, 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才好。
其他村民也不敢直面官差的威严, 纷纷后退了半步,于是站在村长身旁的三伯娘就尤为明显。
官差一眼锁定她,语气不算很好:“就是你是吧?”
三伯娘浑身一抖,对官差天然的恐惧让她头都不敢抬,颤颤巍巍的道:“是……是我。”
那官差拿出一张认罪书, 单手抖开展示她眼前,而后道明了来意:“这是周明的认罪书, 人赃并获犯罪证据确凿,罪犯也已然招供。”
“根据当朝律例,凡犯行窃罪者,杖六十,徒一年, 处罚金五两。”
“同伙周吉虽未行窃,但因协助周明销赃,量刑从轻,杖三十, 扣押三月,并处罚金二两。”
官差原是来通知罪犯家属交罚银的。
周言撞见周明兄弟二人,听清了他们的谈话后当场就将他们扭送去了衙门, 经过县老爷审问,两人都认了罪,当场就被收押进了大牢。
除了被打了板子以外, 他们还得缴纳罚金,但周明兄弟二人都是云水村有名的无赖混混,他们身上哪里有那么多银子?可不就得官差找上门来让其家人缴纳?
三伯娘听后只觉得天都塌了下来,不过是十几只鸡,却她两个儿子都被关进了大牢,还要交七两银子的罚银。
七两白银普通农户两三年都不一定能攒得到,一下要缴纳这么多,相当于要了三伯娘半条命。
在钱银面前,她也顾不得恐惧了,往地上一坐双腿一摊就开始哭:“哎哟官老爷啊,我们这种穷苦人家哪有这么多银子,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拿不出来啊。”
官差可不吃她泼皮无赖那一套,冷笑一声:“给不出银子就抄家,抄了家还不够那就落奴籍发卖,总能凑够的。”
一听要抄家发卖,三伯娘脸色一僵,连滚带爬的起了身:“有有有,我这就给,这就给!”
这回也不哭也不闹了,跑回家里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银子铜板,凑够了七两后麻溜的装到了钱袋里,回头一股脑全交到了官差手里。
“官老爷,您数数看,看够了吗?”
她期期艾艾的站着,官差打开钱袋往里撇了一眼,点了点头:“够了,算你识相。”
官差收了罚银便不再逗留,直接上马回去述职。
官差一走,周围村民异样的目光让三伯娘觉得没脸,也不给朱莲花发难的机会,她低着头快步跑回了屋,将家门一锁就龟缩了起来,好似这样就能将刚才发生的事情都抹去一般。
“刘老婆子你给我出来!躲着算什么本事,这事儿可还没完呢!”
“你不是要让我跟阮哥儿给你下跪道歉吗?你倒是出来啊!”
朱莲花指着三伯娘家家门破口大骂,不依不饶,非要将三伯娘揪出来给个交代。
三伯娘装死到底,无论她怎么骂都不吭声。
安阮上前安抚朱莲花,扶着她手臂,另一只手拍着她后背顺气:“娘,顺顺气,别坏了身子,不值当。”
朱莲花本来是在气头上的,看着懂事的安阮就气消了一半。
周言也在一旁劝道:“阮哥儿说得对,为了这种破烂事儿破烂人气坏了身子,可亏着呢。”
被偷的鸡娃当场就都追了回来,而周明兄弟俩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经过这件事,三伯娘一家的名声在云水村算是彻底臭了,就算她们脸皮厚能在村里继续待下去,旁人的闲言碎语和唾沫星子,就能将她们一家的脊梁骨戳碎。
村长和里正见事情解决了,便也在那好言相劝。
朱莲花见状渐渐歇了火气,她不服的哼了哼:“今天就先不跟你计较,但这事儿咱们可没完,你且给我等着。”
她放完了狠话,这才肯跟着回家,回程路上还是愤愤不平,一边走一边骂,周言和安阮哄了她一路。
被偷的十几只鸡一只不落的放回了鸡圈,大约是被吓得不轻,回了鸡栏后就挨挨挤挤的窝在鸡棚的角落里不动了。
安阮瞧着心疼坏了,去拌了些稻糠,混着老南瓜一起喂了一顿。
这次被偷了鸡之后,周言拿着木板将鸡圈重新加固钉牢了一遍,安阮在一旁给他打下手。
加固完了鸡圈,偷鸡一事暂时放到了一边。一家人关上了院门进了堂屋,又把堂屋的门也锁了起来,这才说起了卖黑熊的事情来。
“黑熊整头让县城里的大户人家收走了,按着市价多给了两成。”
周爹将装着一百二十两银子的钱袋拿了出来,直接交到了朱莲花手里。
朱莲花还没打开来看,光看那鼓鼓囊囊的钱袋,她就知道肯定不少。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看了一眼,然后双眼瞪圆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多?!”
周旭虽然是跟着一起去的,但他并不知道卖了多少,正在朱莲花身侧探头探脑的想要瞧瞧到底有多少银子,结果差点被激动不已的朱莲花肘击了鼻梁。
他反应还算快,后仰着身体,好歹保住了鼻梁。
经此一役,他不敢再轻易靠近,但还是忍不住好奇,讪讪的问:“所以到底有多少?”
安阮也很好奇,但他没吭声,而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周言。
“一共是一百二十两。”
周言受不住那像幼兽一样依赖信任的目光,当即就说了出来。
安阮整个人都呆住了,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周言如此笃定,他才知道是真的。
周旭更是身形一歪,差点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去。
他当场呆愣住,差点惊呼出声,但幸好他反应还算快,知道这要是让旁人知道了,少不得会见不得他们家好,打秋风都是小事,若是暗地里使绊子才是防不胜防呢。
周旭死死的捂住了嘴巴,大气都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