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小说网
最新小说 | 小编推荐 | 返回简介页 | 返回首页
(好看的纯美小说,尽在久久小说网,记得收藏本站哦!)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加大 ]   
选择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金瓯重圆_分节阅读_第64节
小说作者:一只小蜗牛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1.32 MB   上传时间:2025-08-01 12:10:20

  “我找到了!”

第100章

  李椹挟着一身风露进帐,面上却不显疲惫,反而熠熠地闪着光,正要坐下,陆宁远却道:“该点卯了,你先歇一歇,等操练之后再说。”说着给他倒了杯水。

  李椹噎住,想说他可能不知道自己带回来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消息,但看陆宁远神色,没有半点好奇,但居然也不是平日那种没有表情,老神在在的样子,反而微红着脸,从壶口倒出来的水流有点哆嗦,居然溅了一点在桌上,很快被他拿手抹去了。

  陆宁远心里颇不宁静,李椹暗暗下了判断。他也不客气,拿起水一饮而尽,劈头便问:“出什么事了?”

  陆宁远像是惊了一惊,下意识抿了嘴角,头往后靠了靠,答道:“没什么。”收拾起桌上的信件,没给他看,折好放在自己怀里,然后转而收拢起摊在帅案上的一只包裹。

  李椹在旁边看着,桌上无论是包裹还是衣服都眼生的很,不由奇怪,见陆宁远把一件衣服叠得四四方方,放入包裹,顺手拿出来,抖开来看了看,原来是一件战袍。

  陆宁远本来已经叠起下一件,没想到李椹如此,抬手想要阻止,已来不及,喉咙里只发出了短促的一声。

  李椹看看他,又翻翻其余几件,竟然都是战袍,而且每件都是红色的,和当初刘钦赠与的那件很像,只是各自纹饰都不相同,只看做工,应该便宜不了。

  “你发财了么?”李椹惊异道。

  陆宁远摇摇头,过一阵答:“是殿下送的。”

  李椹更加惊奇,看看他,又看看衣服,好笑道:“怎么殿下终于知道你有衣服舍不得穿的事了?”

  他不知道韩玉的存在,对刘钦的为人行事也并不十分清楚,这句只是无心一说,谁知刚好押中题目。陆宁远经他一提醒,也想到似乎正可能就是这个原因,面孔忽地又是一热,心像被什么牵了一牵,他下意识地微微转身看向背后,马上又转回来。

  李椹没注意到他的动作,知道是刘钦送的衣服后,伸手在纹饰上面又摸了摸,猜想价格。角吹三声,陆宁远不得不走了,见衣服还没来得及叠好,只得暂时先放在这里,临要走时,忽然听李椹自言自语地感慨,“怎么殿下这么喜欢红色,送的全是红的。”

  陆宁远一怔。他不知道刘钦喜欢什么颜色,非但如此,其实他就连任何刘钦喜欢的东西都不知道。

  上一世时两人离得远,他无从打听,这一世同住一个屋檐下,借此之便他常常偷偷观察,但刘钦似乎对什么都没有偏好,没有爱吃的东西,没有喜欢的玩意,太子府的亭台楼榭,他也很少游览,只偶尔稍稍驻足,很少点评什么。原来他竟喜欢红色么?

  他回头看了桌上的衣服一眼,没有对李椹说什么,掀帐出去了。他的腿好像还是疼着,但他似乎忘记了,把背挺得笔直,肩膀展开来,昂首阔步地走出去,然后,在看到集结好的各旗士兵的时候,一个念头忽然像片羽毛飘落在他头顶。

  许多年前的曲江宴上,他与刘钦第一次见到周章的那天,周章穿的就是这样明亮的一身红衣。

  就在这时,斥候飞马入营,进了营门后下马跑到他面前,在他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陆宁远神情一整,当即下令操练停止,升帐聚将,点兵出营。

  另一面,在翟广所在的鹅笼镇,也生了一些变故。

  前些日子刚刚入城时,因翟广有意落后,扎破天先进城,打开仓库,见到里面堆积如山的粮食,不由惊得呆了。

  人人都知道,黄州府地界这两年遭了灾,饿死的不知有多少,道路上常有无人收殓的尸体,有些甚至连肢体都被人给拆下吃了。但凡有一口粮食,何至于到如此地步?

  可是谁能想到,打开这么一个小城的府库,竟是这样一幅稻米流脂粟米白的仓廪丰实之态?

  扎破天军中粮草所剩不多,但眼见此景,惊骇之下,第一件事竟然不是让军士抓紧装粮,而是让人把城里的一应官员全绑了来,在自己面前跪成一排,问他们如何城里有这样多的粮食?

  主簿战战兢兢答:“大王……大王容禀,这些是今年新征收上的粮食,还没,还没来得及运出,大王,大王就来了……”

  扎破天问:“怎么有这么多?”

  主簿吞了口口水,“里面,里面还有些往年积下的……”

  扎破天三两步走到一个谷堆前,抓起一大把稻谷,在手上一搓,一小半脱了壳,露出里面白如羊脂的米粒。他抓着米回到主簿面前,贴着他站住,在他头顶问:“收收收,这么多粮食,还收个屁收!你知不知道有人饿死!”

  主簿见他走到自己面前,脚尖恨不能戳在自己膝盖上,更是害怕得面如土色,哪敢抬头,只是看着他那双结了层厚灰壳的马靴,颤声答:“都都都是上面的命令……小的也不敢自己,自己做主啊……”

  扎破天眼睛猛地瞪成溜圆,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也不废话,拔刀照他心窝里就是一捅。但听主簿惨叫一声,身躯抽搐着,噗嗤噗嗤吐出两口血,就软倒在地,手脚歪着,双眼大睁,脸上还带几分惊恐之色,血色像是长了脚,从鼻子开始,在他脸上飞奔着四散而去,眼看着跑到头发、下巴后面。在他身下,血像是伸出的爪子,一点点向四面爬开。

  跪在他旁边的县官一齐惊恐地尖叫,有吓晕的,有跪下磕头的,有瞪直了眼睛簌簌而抖的,还有屎尿俱下的,情态不一而足。扎破天举着血红的钢刀,指着他们鼻子怒骂道:“就是你们这些狗官,天天骑在老子头上拉屎!什么上面的令,我呸!老子先杀你们,再杀那什么狗屁上面!”

  然后一刀一个,全给杀个干净。

  他这边杀了个痛快,开始把粮食装车,翟广才姗姗来迟,见他杀了县官,同样拍手叫好。翟广与他许多地方行事都大不相同,但有一点别无二致,那就是每破一县,他们都要先杀那里的县官,其次是清理城里的大户。

  县里百姓受这些县官缙绅欺压日久,有口难言,见状无不欢欣踊跃,甚至还常常有人把他们当做天兵天将,神仙显灵,跪下谢恩。有时碰上有的县官在民间风评不错,或是有大户富而能仁,有百姓求情,翟广才会额外开恩,将其放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像扎破天今日这样,不管他们姓甚名谁,只杀他个人头滚滚,然后再扬长而去。

  也因此他兵锋所及,各地方官都如临大敌,震怖非常,有的拼命据城死守,有的干脆弃了官印举家逃遁,平民百姓却是暗自期盼着他快点进城,便如大旱之望云霓,终日翘首,还有像这样不等他至,就绑了县官献城的。

  翟广依着旧例,让人砍了这些县官的脑袋,挂在城头上,一面让人严查有没有遗漏隐遁的官员,一面让人去抄掠城中大户,一一安排下去,见扎破天正在将粮食装车,便问:“盟主,这是在做什么?”

  扎破天见他来了,以为他是担心没自己的份,笑道:“放心,我只装一半,剩下的给你翟大哥留着呢。”

  翟广笑道:“我哪里是担心这个。”他看着那些忙着装粮的士兵,不动声色地问扎破天:“按你之前行事,打开仓库之后,不是要把粮食给城里百姓分了么?现在都装去,不知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他说按扎破天“之前行事”是假,其实是想委婉提醒于他,他们两个之前曾定下约定,每攻破一城,得来的粮食不可独吞,必要与城中穷苦百姓同享。扎破天此举,其实已经坏了规矩,只是翟广不好将话说得太重。

  扎破天听后,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呵呵一笑,挥挥手道:“不瞒你老哥,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哦,此一时……彼一时啦!咱们现在缺粮缺得多厉害,官军又在后面追着咱屁股咬,下一次再能破城补给,还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咱们手底下的人又不是神仙,也不能天天饿肚子不是?这次就先坏坏规矩,等之后手头宽裕了再说。”

  翟广道:“盟主所说确也有理。只是我这进城的一路,边走边看,城里许多百姓饿得不成样子。我沿路问了一些人,听说只今年就强征了三次,许多家已经穷得揭不开锅,还有好多天没饭吃的,咱们不分粮食给他们,全都带走,他们之后不是只有死路一条么?以我的一点愚见,咱们还是按之前的规矩来吧,苦一苦自己人,兄弟们也能担待,你觉着怎么样?”

  他说得平心静气,客客气气,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扎破天虽然不乐意听这话,但也不好发作,想了一想,笑道:“这也好办。这些粮食我拉走,城里那些大户各个富得流油,放个屁都能崩出金屑子来,得空把他们家都抄了,抄出来的银钱咱俩分,粮食我分文不取,全分给百姓,你看咋样?”

  翟广见他不听,脸上微笑顿了一顿,但到底没有变色,想扎破天毕竟也退了一步,不好逼得太紧,把话说得僵了,只好点点头道:“如此最好。”

  扎破天指指粮仓中的谷堆,“给你还剩下一半呢,你的那半你翟大哥还不想给谁给谁?”说完自去了。

  两人在城中驻扎了五日,士卒充分休整,大户钱粮也抄掠完毕,翟广便动了离开的念头。这几天里扎破天始终没有露面,翟广忙着自己的事,也没主动找他,今天因为有事要同他商议,才入他大营寻他。谁知扎破天竟不在大营,他向营中士卒打听,这才知道这两日扎破天搬到城东头一个被他抄家的员外家里去了,始终没再回来。

  他往那里去寻人,见到扎破天,一见之下,眉头不由猛地一拧,登时沉下脸去。

  扎破天换上了不知哪里搞来的一身衣服,纱不纱绸不绸,一左一右各抱着一个女人,正在同一众部将喝酒,见了他,从桌上拿起只金杯朝他递来,醉醺醺笑道:“我当是,是谁……是翟大哥啊……你坐,坐!你,对,就是你,闪开!给翟,翟大哥让座!”

第101章

  被扎破天指到的一个年轻人连忙起身,把座位让给翟广。

  翟广脸上肌肉跳了一跳,没有吭声,当真走到他让出的那个地方坐下。他身着深色麻衣,脸色又沉,迈着大步走过来,就像涌来片黑压压的云,瞧得人有些心惊,左右不由都偏过身子,坐得离他稍远了点。

  “翟大哥,你喝!”扎破天舌头大了,不知道在此之前已经喝了多久。翟广抓起桌上的杯子,也不管是谁的,咕咚咕咚连饮三杯,然后“当”一声把杯子搁在案上。

  左右更是噤若寒蝉,扎破天却因大醉,没看出他面色不虞,反而觉着他喝得痛快,哈哈一笑,正待要再说什么,翟广却先道:“盟主,兄弟这趟来,是有事要同你商讨。”

  扎破天点点头,“你说,你说。”

  翟广看向四周。

  扎破天道:“这里都是我的心腹爱将,怕什么,你说事就行了。”

  翟广默然一阵,然后似笑非笑道:“盟主左右两位,也是心腹么?”

  扎破天一愣,这才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两边的女的,哈哈一笑,对翟广道:“她们?心腹?不是,嘿嘿,不是,他妈的心肝还差不多,哈哈哈……屁!两个娘们懂得什么?你管她们作甚?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了,她们又听不懂。”说着,捏着左手边那个的下巴晃晃,问她:“你听得懂么?”

  翟广瞧着,那女人约摸二十五六,看先前劝酒时候的神态动作,应该是勾栏中人。像她等做这事的,形形色色见过的人多了去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平日里也撑得住场面,但大约是以前从没见过土匪,而且是进城来杀了县官的土匪,担心哪句没顺着扎破天说,触了他的霉头,让他一刀杀了,这会儿脸色惨白,只强笑道:“老爷们说话,人家……人家哪里听得懂?”

  扎破天哈哈地笑,转头对翟广道:“你看,她听不懂!”

  翟广额头上一条青筋绽起,猛地又是一跳,脸上那道长疤忽然显得愈发深、愈发吓人,键值要透出鲜红色。但他终于还是忍耐下了,对扎破天道:“既然都是盟主信任之人,那我就直说了。”

  他不再看旁人,只瞧着扎破天,“如今官军虎伺在旁,困守一城恐怕不是长久之计,这鹅笼镇三五日能待得,再多就不行了。你以为如何?”

  扎破天点头道:“我看着也是这个理,你不找我,我也正要去找你。朝廷总说咱们是‘流贼’、‘流贼’,贼嘛,哼哼,还给他们自己还差不多,不过这个‘流’字他们可没说错。咱们要是困在这么一个小城里,等朝廷的大军集结过来,还不让人一锅端了?是得走了,得走了,反正……”

  他大醉之余,头脑竟还十分清楚,说到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呵呵一笑。翟广听明白了他没说出来的话,是说该捞的已经捞完,待下去也没意思,只觉心中怒气郁结,见了桌上酒壶,拿来往杯里满上,闷不做声又自己喝了几杯。

  扎破天道:“翟老哥,你做什么自己喝闷酒?我来陪你一杯。”说着举起杯子,那只金杯让太阳一照,熠熠地闪着光。

  翟广向它看去一眼,扎破天注意到他的眼神,饮了酒道:“你道这杯子是哪来的?咱俩现在在的这个宅子,看看,多大,跟他娘的我们一整个村子都差不多了!是一个姓王的狗大户的,不知道贪了多少,家里盘子杯子都是金的,你看看……”

  说着,他把面前一盘菜拿起来,给翟广看,怕他看不清,随手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将盘子举起来对着太阳照了两下。“我就想,这拿金盘子金碗盛出来的饭,吃着就比咱土烧的碗好吃不成?金杯子里倒烧刀子,能有多好喝?”

  翟广看着他问:“好吃好喝么?”

  扎破天也看着他,那两只醉醺醺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扎人的光在忽忽地闪着,半晌后他仰面一笑,“是不一样,是不一样……哈哈,哈哈!”然后眼看着便又醉倒了。

  翟广喉结往下一压,浑身肌肉猛地鼓了一鼓,但很快他便松了力气,对扎破天道:“我这次来,还有一事,就是要同你商讨下一步往哪里去。”

  “这是正事啊。”扎破天两手在脸上用力一揉,撑开醉眼,正要再说什么。左右两个女子见他们即将商讨起要命的事,不敢留下来听,互相使个眼色,悄悄起来,想趁扎破天大醉间离开。谁知扎破天似醉非醉,一手一个拉住了,胳膊一使劲就给人带了回来,忽然想起什么,问翟广:“对了,你营里那个长得挺漂亮的小家巧呢,后来怎么没见他了?”

  他左拥右抱着,把两个本来要走的女人强揽在身上,脸上带着些奇怪的笑意,用这种语气提起刘钦,翟广心中又是一阵反感,一时没咽下这口气,顶他道:“却和你扎破天老兄无关。”

  这些天他称呼扎破天时,要么客客气气叫他一声“盟主”,要么就是一个“你”字,有话不投机时,也往往曲己相从,从没说过一句重话,这会儿却当啷来了这么一句,引得扎破天酒醒一半,两眼一转,凝目看向了他。

  翟广却转了话锋,只当刚才从没有过那两句对话,“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咱们行军原本十分隐蔽,怎么一进这黄州府,就一点秘密都没有,始终被官军咬着?想来想去,我想主要是这个原因——从入黄州府之初,我便攻打大同镇,引起了官军警觉。城池告破,他们岂会善罢甘休,一定要征发大军,合力剿杀你我。”

  “后来进驻鹅笼镇,固然获得了一波补给,一下便有了之后一月的军粮,却也把官兵的视线全都引到了咱们身上,谁知道是福是祸。立了只活靶子,人家手里的箭,不瞄着你瞄谁?听说这几天邹元瀚的大军已经包了过来,再过两三天,等他全军开到,合围这里,咱们到时候就是想走怕也不那么容易!”

  扎破天收了醉态,正色问:“我也正在忧心这个,那你说咋办?”

  翟广道:“我看,不如弃城而走,然后先不再夺取这些个城镇,仍是回到乡野偏僻之处,先蛰伏下来,壮大实力,瞒过这些官军,让他想剿你,却找不见你,找到了,也下不定决心深入荒芜之地,打咱们这么点人。只要咱们铁了心想藏,哪一次不能从官军手里走脱?”

  “况且乡野之间,多的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贫苦百姓,咱们去这些地方,不怕队伍壮大不起来,比在城里不好得多了?有了田地,粮食也比在城里好得。”

  “现在咱们离京城太近,皇帝容不下咱们,咱们走得远些,越是穷困之处,百姓越是困苦、越是恼恨朝廷,就越是咱们的立身之地。咱们去了,既能解他们之困,也能让自己缓一口气。等咱们兵强马壮了,再出来同官军碰,那时想要袭破州县,也比现在容易,到时候就是咱们撵着邹元瀚跑,他别想再撵咱们了!”

  他说的这些,都是这些天深思熟虑,又同宋鸿羽他们反复磋商之后的结果。从前他想的都是自己既然站了出来,就当为民请命,朝廷派兵来剿,只要有胜算,就该同他硬碰硬,杀他的威风。但这些天,他接到邹元瀚大军合围过来的军报,再想到之前探得的各处出省要道都被官军把断的消息,不由陷入沉思。

  相比于朝廷,自己现在还是太过弱小,再像这样时不时举全军之力攻破县城,只会引起朝廷忌惮。现在是邹元瀚,还有他的几万人马,如果他想法破了邹元瀚的大军,那朝廷一定还会再派别人来,再征发更多的人来对付他,直到把他彻底消灭为止。现在邹元瀚还在,就来了一个陆宁远,虽然这些天没有什么动静,但翟广比别人了解他,知道他其实不好对付。再往后还不知有什么人,这样下去,路岂不越走越窄么?

  谁知他说完之后,扎破天当即反对:“那也不是。打这些州县是为了把咱们的名声打出去,你总藏着不露头,谁知道你是谁?四面八方的百姓还来投奔你么?再说,田地里能扣出几颗粮食,你看,就破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县,里面粮食都堆得山高,你躲在深山里,想有这些粮食,那得要多久?指着自己种地,指不定春天种好了地,秋天你人都不在那了,种出来的给谁吃?指着百姓给你送么,他们自己都是饿死的鬼了,能给你什么东西。”

  “局面就是这样,咱们不打,就是个死,这么奔着州县打,才能有名声,才能有粮食,才能有银子,有了这些,才有活路!”

  他话说一半,翟广便明白话不投机,但这是道理之争,毕竟不是意气之争,虽然两人现在一路,将来大可以分道扬镳,没必要始终绑在一块。等过了眼前这关,他翟广不需要借旁人的力,扎破天也未必再瞧得上他,各走各的路就是。但听到后面,他听扎破天话不对味,先前积攒的怒气愈听愈压不住,终于放下了脸,看着扎破天的金杯,冷冷道:“你说的活路,怕不是这个吧?”

  扎破天见他冷了脸,更又口气不善,大有指责自己之意,却也不着恼,大大方方应承下来,“你还真说着了!还就是这个,怎么了?老子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天天和官兵对着干,还不就是为了过上几天好日子?不然我是吃饱了撑的,不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出来玩这条命?我的这万八千兄弟,也是活腻歪了,在家过苦日子不够,出来跟我一边顶着杀头的风险,一边继续过苦日子?”

  翟广听他说出这混账话,怒不可遏,猛地抬手在桌子上一拍。他那只打铁的手拍在桌子上,但见杯杯盘盘都跳了一跳,酒泼菜洒,落了一桌,他却看也不看,随着一声闷响,人已站了起来,大声道:“扎破天,你当初因为什么起兵,你自己忘了么!这一路上跟着咱们两个战死的兄弟,你也忘了?他们背井离乡,几百几千里地都跟定了咱们,一有交战,不用催促,就不管不顾地冲在前头,那是因为什么?”

  “我告诉你,那是因为咱们把田地从那些家里有几百几千亩良田的狗大户手里夺来,分给像他们一样连个立锥之地都没有的人,是咱们分钱分粮,让天底下都贫富与共!为着这个,多少兄弟死在异乡!尸骨都埋不得,让官军割脑袋拿去请功,烧了、糟蹋了……难道他们做这些,就是为了看你这么讨活路,看你喝着大酒,抱着女人,躲在城里快活?”

  他怒目圆睁,闪闪若岩下电,凛然之意直透而出。那道长长的疤在脸上猛烈地跳着,看着颇为骇人,一身杀气鼓荡,惊得扎破天左右的两个女子面无人色,不由低声啜泣起来。

  翟广见他们半偎在扎破天怀里、而扎破天仍是那副迷蒙不悟之态,一时怒从心中起,拔出腰间短刀,三两步抢上前去,挥刀便往她们身上砍下。刀落一半,忽然生悔,生生错开,砍在桌上,“咔嚓”劈下一角。

  然而他既然已到扎破天身边,便一不做二不休,顺势夺来他手中金杯,乘怒摔在桌上,一刀斩为两半。扎破天从酒意当中惊醒,见翟广凶态毕露,猛地也拔出挂在身后壁上的刀,骂道:“好哇,你这狐狸尾巴到底还是露出来了!假什么清高?你直说就是!我就知道我当这个盟主,你心里一直不服,在心里憋着气呢,怎么着,这股邪火今天总算发出来了?”挥刀往翟广身上便砍。

  左右见状,纷纷来劝,几人合力抱住翟广,把他往后拖去,几人围在扎破天身边,劝他息怒。

  翟广被人制住,猛烈挣扎起来,头发顶冠奓开,张如长戟,一望便让人心惊。他力气当真是大,发起怒来雄狮一般,四五个人居然压不住他,既忌惮他手里的刀,又不敢当真伤他,忽然让他猛地一挣,冷不防竟被他挣开。

  翟广挣脱钳制之后,出了一身大汗,反而冷静下来,看看四周,又看看扎破天,沉默一阵,竟“当啷”一声,将手里短刀掷在地上,再开口时,声音当中已听不见半点怒气,只是略显粗重沙哑,“我吃多了酒,失态了!请你恕罪!”说完低头抱拳行了一礼。

  扎破天让几个人拦在身前,一张面孔又是酒意又是怒意,红得有如火烧一般,见状只瞪大了眼睛,手里的刀仍高高举着,不肯放下。

  没人敢在这当口劝他。好半天里,满屋只能听见他自己一下一下粗声喘着,所有人都紧紧盯着他的面孔,翟广更是死死瞧着,两手在身侧悄悄攥成拳头。忽然,扎破天哈哈一笑,也把刀扔了,对翟广道:“我喝得比你还多,瞧咱哥俩,都醉成什么奶奶样了!”说着挥开旁人,向着翟广走去。

  他慢慢走过去,扶起翟广抱起的双拳。手碰在一起的那刻,两人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那是进入鹅笼镇之前宋鸿羽曾提出过的一策——

本文每页显示100行  共223页  当前第64
返回章节列表页    首页    上一页  ←  64/223  →  下一页    尾页  转到:
小提示:如您觉着本文好看,可以通过键盘上的方向键←或→快捷地打开上一页、下一页继续在线阅读。
也可下载金瓯重圆txt电子书到您的看书设备,以获得更快更好的阅读体验!遇到空白章节或是缺章乱码等请报告错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