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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重圆_分节阅读_第63节
小说作者:一只小蜗牛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1.32 MB   上传时间:2025-08-01 12:10:20

  等听说这些刁民居然暗中帮助翟广,有人背负着袋子徒脚走几十里路给他送粮,对他们官军却支支吾吾,百般推脱,一粒粮食都不肯给后,他更是怒不可遏,觉着这些人和流贼同流合污,说明也是流贼,全都抓了也不会抓错,几次劝陆宁远雷霆手段整饬一番,也是杀鸡儆猴,给其他刁民做个榜样,陆宁远都置若罔闻,惹他终日气鼓鼓的,就想给刘钦告状,但惦记着临行前刘钦的嘱托,为了行事之密,除非有紧急之事发生,不然每十日才传递一次消息,以免信件来往太频惹人注目。算算时间还没到,只好一直自己生着闷气。

  后来终于到了他可以写信的日子,他深夜不睡,找了个僻静处,偷偷写好了给刘钦的密信,等要发出时,自己重读一遍,登时一惊,将信凑在烛火边烧掉,然后又展开张纸。刘钦不许他掺杂个人好恶进去,只能记述,不可评判,曾经还为此批评过他,给他羞得一身热汗。

  他写的时候还不觉着如何,等写完重读,才发觉犯了忌讳,第二稿时便着意控制,尽量只记述这些天所见情况,自己瞧得上的瞧不上的都写进去。这次写完,他重读一遍,自觉没问题了,才松一口气发出。

  刘钦收到的最新一封密信最后,记述的就是陆宁远驱逐那一旗强买民粮的士兵的事。韩玉似乎认为此事非同一般,在信件最上面做了一个标记,以做提醒。

  他牢记刘钦的吩咐,几乎没掺杂什么情绪进去,但落墨很重,仔细看时,因为激动,一些字写得颇为潦草,而且不避烦渎,几乎是将陆宁远那日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原封不动地默写下来,足足费去数页纸,如此举动已足以让刘钦窥见其意——因为他读过之后,也和韩玉是一般想法。

  先前得知陆宁远在邹元瀚已处必死之地时救下他的性命,他放下密信,便感慨半晌,虽然没有听到陆宁远对李椹解释的那一番话,但陆宁远心里想着什么,其实他多少也能猜到。如今再收到这一封信,他先草草读过一遍,登时一凛,收去刚才的漫不经心,下意识肃然了面孔从头重读,这次一字一句看得十分仔细。等读完之后,不觉怔愣,缓缓从桌案前起身,把信纸拿在手上,站在窗边慢慢又读了一遍。

  这次读完,他把信纸在手里一折,猛然想起在江北时的事来。

  那时秦良弼军粮短缺,于是解下睢州之围后,他便放纵士卒进城大肆劫掠,可对那些犯法的军官,自己却全然不敢处置,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小惩大诫一番做个样子。那时秦良弼曾对他说过一段话,他印象很深,他说——

  “兵士们跟着你出生入死,便是为了能吃饱饭,有钱花,娶老婆孩子,什么不给人家,就没有人再给你卖命啦。”

  于是他放纵士卒挨家挨户敲开城里百姓的房门,冲进家里抢劫粮食、器皿、巾帛,把他们打得头破血流、哀哭不止,把一应犯法的军官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只为了队伍不散。

  而那天晚上,陆宁远躺在病榻上面,对他说:“为将五德,仁者为先,国家大将,必解爱人。”

  他那时便似乎已经理解了,在心中感慨不已,只觉于眼前的昏芒蹭蹬之中照来一束亮光。但现在他知道他没有,因为此时此刻他才当真懂了陆宁远的话——抑或将来的他还会再有同样的想法,同样发觉今天的他也没有能全然领会。谁知道呢。

  陆宁远这所谓的“爱人”,原来不只是要求他自己,竟然还包括了他麾下士卒在内,若他大雍能成一支如此之军,该是怎样光景?

  刘钦慢慢回神,只觉背上发着热,低头又看看这几页纸,一张张整理好叠了起来。

  他行事缜密,不允许有自己看不到之处,像韩玉这样的密探,他还有许多个,不止陆宁远身边有,如秦良弼等许多人身边也放置了一两个,刘缵、刘骥身边更不会少,只是大多数人都不像韩玉那样顺利落脚,一举便到了目标身边,有的接触不到什么核心的信息,只能传递些杂事。

  对他们发来的消息,他每次都阅后即焚,不留半点痕迹,以免日后让人看见,惹麻烦上身。但不知出于何种心理,这一封信他没有烧掉,而是折起来妥帖收到某处,然后坐回在案边,低头沉思片刻,提笔给陆宁远写了封信。

  他自视甚高,很少真正敬重什么人,陆宁远年纪虽轻,说来同他还有些仇,却是其中之一。他恨过他、怜过他、也佩服过他,或许现在还有一些别的,因此这佩服敬重只藏在心里,没有将陆宁远推得远至天边。

  上一封陆宁远给他的来信还摆在桌上,信的末尾陆宁远感谢他送给自己那件战袍,只看措辞似乎就能想见他写信时的那副局促之态。

  刘钦想到那件袍子,进而就想到出兵那天,笔不觉停下,提在手里顿在一旁。案边的烛火将他眉目氤氲进暖黄色的光里,那些英武凌厉淡去了,他看着信纸,垂下的两眼显出几分少见的安闲柔和。

  那天陆宁远穿上战袍,认镫上鞍,翻然一变,载着他的雄心和希望往南而去,他在后面看着,心中如惊涛涌起,便待要扬波搏击,跃跃欲试。陆宁远是奔赴战场,他在建康,同样将要有一场恶战,只看最后鹿死谁手,他如何能不心潮涌动?

  他没有离开,负手站在原处,看着陆宁远挺直的背,火红的战袍猎猎地打着,深色的头盔一角反射着一团日光,马蹄蹴踏间,一点一点去得远了。

  然后就在这时,陆宁远在马上向他转回了头。

  刘钦从那一天中回神,看着眼前写到一半的信。

  他几天前就已经收到,但放在桌上,直到今天还没有回复。陆宁远在信中除去向他汇报营中情况和向他道谢之外,还提到了军中粮草短缺之事,问他有没有办法。

  通过韩玉之口,刘钦当然已经知道,之所以一拖再拖,就是因为前些天帮不上忙,无措手处,便干脆不吭声。而就在昨天,他从回京以来就一直暗地调查的一件事终于有了眉目,这才现出一点转机——那便是秦良弼所反映的北军欠饷之事。

  以此事牵扯之广,他即便身为储君,也不好轻易去碰,更不必说什么追回欠饷,足食足兵了。眼下他虽然弄清楚其中关节,但无能为力,对秦良弼只能发书致歉,请他再忍耐一阵,但查清楚的事情,也并非什么用都没有。

  岑士瑜和陈执中在其中都有牵扯,而且他手里已经有了实据。此次陆宁远能够出兵,借了岑士瑜几分力,不好再去惹他,对陈执中,则不妨敲一竹杠。

  刘钦不好直接出面,便让人把自己查到的事情放出些风声,盖子半捂半开,让陈执中既能知道是自己所为,又知道自己掌握之事已经足够威胁到他,却并不当真揭破,留下一个做交易的余地,等他自己跳进来。

  果然,今天陈执中让管家给他捎话,说先前供给陆宁远的军粮转运出了问题,在半路耽搁了几天,自己已经知会邹元瀚,把他军中的余粮拿出来分一部分给陆宁远应急,剩下的等粮车开到,如数补上。刘钦见他松口,这个麻烦算是暂时替陆宁远解决了,这才提笔向他回信。

  陆宁远的来信中没提到他惩处那些骚扰百姓的士兵一事,刘钦也就假做不知,免得暴露韩玉。同陆宁远一样,他也是提笔先写公事,但陆宁远用兵无需他叮嘱,建康之事他也没有向外透露的习惯,除去对陆宁远汇报之事说一声自己知道了之外,便没有别的什么话说,三两句就写完了。

  公事写完,剩下的便是私事。前些天韩玉曾给他写信,提到陆宁远腿疾发作,这些天一直瘸得厉害,但因为陆宁远从没说过疼,他也就没写别的。

  上一世刘钦骨头也曾受过伤,最知道疼起来是个什么滋味,想陆宁远腿疾发作,还要训练士卒、还要打仗、还要每天和普通士兵一起睡在挤了几十个人的军帐里、还没有饭吃,想到前几天建康才刚下过一场雨,第二天就在地上结成薄冰,心里颇不得劲,便装作偶然想起,问陆宁远近来身体如何,有没有再咳嗽、腿怎么样。

  写毕,他将信交给朱孝,让他明早发出,随信一起的还有一个包裹,让人装得满满登登。朱孝好奇,问:“殿下,这里面装着什么?”

  刘钦答:“衣服。”

  “衣服?”

  “嗯,都是衣服,给人穿的。”刘钦也不多解释,朝他摆摆手,赶人道:“去吧。”说完低下头看起公文,不再理他,留朱孝一个抱着包裹一头雾水地自去了。

第99章

  陆宁远收到刘钦的回信,是几天之后。那时他正拿着离京那日刘钦给的衣服,少有地露出惆怅的表情。

  李椹看得没错,就是韩玉也发现了,这些天天气虽冷,但临行前刘钦所赠的那件厚战袍,他平时很少穿在身上。刘钦给的战袍宽大,只能穿在铠甲外面,因为平时随时都有可能有战事,他怕作战时不察,把衣服弄坏,宁愿顶着一身明光光的盔甲,也不穿上那件罩袍。

  有时过了一夜,盔甲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花,他拿手擦一擦便算了,穿着罩袍时固然暖和,但不穿时也可忍受,他就也没让亲兵帮自己去买件新的。亲兵看他有战袍都很少穿,就也没想过再给他买一件穿,于是两边一起,就这么对付下来。

  至于那件两世以来他第一次从刘钦处收到的衣服,除了刚刚扎营,最近几天都肯定不会再出兵时被他穿过几次外,平日里都叠得四四方方,放在他枕头边上。他平时都和士兵们睡在一起,自己军帐中的床从来不住,只要不拔营,几天都是一个样子,那件衣服就也放着不动,一个多月来,不仅没有一点损坏,甚至可称是一尘不染。

  但也只到今天为止。

  今天他临睡下前得了些空,照常坐在床边,把衣服展开,准备熏上一点刘钦赠的香,然后再叠一遍,却忽然瞧见上面多了个洞。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连忙凑近了一瞧,从红色的战袍后面透出了自己的指纹,衣服当真破了!

  他吃了一大惊,拿在手上瞧了又瞧,的的确确有一个洞,拿手指给捏在一起,手指松开,洞就又张开了,切实地霸在那里不去。拿到眼前仔细打量,洞口边缘参差错落,不是刀刃所致,竟似乎是耗子啃的——他帐里竟然有耗子,千防万防,竟然没防住这个!

  他不胜懊恼,坐在那里呆了一阵,无计可施间,把韩玉和另外几个亲兵叫来,问他们会不会补衣服。韩玉官宦出身,闻言张大了嘴,看看他,又看看他膝盖上的衣服,羞愧地摇了摇头。

  另外几个亲兵是倒是贫苦人家出身,可是衣服破了,有老婆的都是老婆给补,没老婆的都靠老娘,也纷纷摇头说不会。有一个说自己可以试试,陆宁远听他说得不确信,没敢让他上手,愁了一阵,拿着衣服起身出帐了。

  李椹不在,他便下意识地求助张大龙。但等张大龙从震天的鼾声中被他摇醒,睁开眼迷迷糊糊朝他瞧过来的时候,他就生了悔意,想自己居然想到来找张大龙补衣服,也当真是病急乱投医了,对扰了他睡觉生出几分愧疚。

  谁知张大龙一点起床气没有,听说之后,更是当即一拍胸口应承下来,“我当什么事,嗨,这不是小菜一碟么?衣服哪呢,我看看。”

  陆宁远犹豫一下,下意识看了眼他沙钵大的两只拳头,不知道该不该把衣服给他。

  张大龙眼尖,不等他交出,自己先瞧见了,一把把衣服抢来,在上面找了一圈,奇怪地问:“洞在哪呢?”

  陆宁远替他找到,指给他看,张大龙脱口道:“这么小?”意思是这还用补么。陆宁远却认真道:“不小了,你补补看吧。”

  “行吧。”张大龙点点头,从旁边堆在一起的行李里面掏啊掏啊,竟然掏了一个针线盒出来。

  陆宁远颇为惊讶,见他竟有这个东西,一时信服了,不觉松开捏在衣服另一边的手。因他上辈子从没找张大龙补过衣服,也就从不知道有这么一个针线盒的存在,哪怕他和张大龙抵足而眠不知多少个晚上,却也从没见过这个小盒。

  很快,张大龙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针线,对着烛火穿上了针,把衣服放在腿上,一下下缝了起来。他这动作一看就不是生手,陆宁远一面惊讶,一面放下了心,不出声瞧着他缝。

  在他缝着的时候,帐里其他被吵醒的兵士好奇凑过来,围在两人边上,看张大龙居然在一针一线地缝衣服,不由瞠目结舌,惊讶之后,便又开始啧啧称奇。

  “去去去!都睡觉去!”张大龙嚷道,结果嗓门太大,把没醒的人也吵醒了。后醒的人睁开眼,见这边聚了一堆人,都起来围观。

  后面的人瞧不到前面,往前挤,就把前面的人挤得更往前,到最后都贴在张大龙和陆宁远身上了。张大龙被人挨上来,臊红了脸,骂道:“这有啥好看,都起来!起来!”

  前面的人一哄而笑,有人问:“龙哥,你还会缝衣服呢?”张大龙哼哼两声,并不答话。

  后面的人听见,愈发惊奇,嚷道:“什么?龙哥缝衣服?给让让地方,让让地方!”使劲往里挤。好容易挤到前面,就见张大龙右手两根萝卜粗的指头中间捏着根细得看不见的银针,银针尾巴上拴了一根红色的细线,竟然当真在缝着一件衣服,而且仔细一看,缝得还颇为有模有样,针脚那里几乎看不出来。

  “龙哥真会缝衣服啊!”

  “缝得比俺娘还好……”

  “龙哥,俺衣服也破洞了,你一会儿能不能给俺也缝了?”

  张大龙臊得浑身冒汗,一绺一绺顺着脖子往下淌,憋半天,猛地将手一挥,“得了得了!有要缝的都拿来,少废话!”

  他本来已经缝完,只差最后打一个结给线扯断,这一下动作太大,挥起的手带着线连同衣服猛地一扯,但听得一道裂帛声响,围观众人一齐惊呼,衣服上的破口忽地变成了三四寸长。

  他那沙钵大的拳头,终于还是出事了!

  陆宁远一把抢过衣服,瞪了半晌的眼睛,难受坏了。张大龙有些不好意思,把断了的线头抽出来拢吧拢吧扔了,即刻准备重新穿针,讪讪道:“没事,这洞也不大,我缝缝就缝上了。”

  陆宁远不舍得再把衣服给他了,愁闷了一阵,就见帐外有人探头,正是韩玉。他愁苦至极,不愿在这伤心地多待,正要出去问问他有什么情况,韩玉却抱着个包裹自己进来了,见了他道:“将军,京里有信来了。”

  京城中除了刘钦没人再给他写信,陆宁远怔了一怔,没有当众拆信,把衣服叠好,起身就要和韩玉一起回帅帐。谁知张大龙追出来,嚷道:“你给衣服留下,我今晚非给你缝上!”

  陆宁远要走,他就拦在前面,陆宁远绕开他,他仗着腿脚好,一晃身又拦,非不放他走。陆宁远无奈,问:“这次……”

  话没说完,张大龙就打包票道:“你放心,这次说什么也不能给你缝坏了,就瞧好吧!”

  陆宁远看他实在坚持,只得又回来,把衣服递给他。有士兵手脚麻利,把帐里的油灯全点上了,桌子搬来,放张大龙床铺边上,几盏灯也全放上去,在桌上摆了一排。

  几簇火苗一齐烧着,把张大龙的脸照得焦黄。张大龙把围观的人都挥开,给自己让出光来,低下头,如临大敌地再度穿针引线。

  陆宁远坐在旁边监视着,左手就放在旁边不远,同帐的士兵远远围在边上,同样目不转睛,看得大气也不敢喘。张大龙头上的汗一滴一滴淌下来,在流到下巴、打在衣服上之前,被陆宁远用手接住了。

  韩玉站在边上,虽然来得稍晚,慢慢也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赶紧送来布巾。张大龙瞧也不瞧,压根没看见他,韩玉便在他脸上轻轻擦擦,把汗水拭掉,张大龙也只动了动脑袋,仍是全神贯注。

  好半天,众人就看着口子慢慢收住了,从一个大缝又变回最早的那只小洞。那里因为曾经走过针,不像新撕破的地方那么好缝,张大龙把衣服拿近了些,弯着脖子,呼吸都粗重了,满帐就听他一下下粗声喘着,针脚在布料间穿过,发出簌簌的微响。

  终于,他缝好了最后一针,在末尾处打了个结,正要拿手去扯,却被陆宁远按住。韩玉忙递上剪刀,张大龙无奈接过,贴着线结咔嚓一剪,终于大功告成。

  所有人一齐松了口气。

  “完事!”张大龙也长舒一口气,把衣服举起来看看,还给陆宁远,不无得意道:“你检查吧!”

  陆宁远也不同他客气,拿来便上上下下地端详。张大龙缝衣服确实有过人之处,搞不好甲于全军,缝完之后当真如他自己所说,几乎一点缝补的痕迹也看不出来,在灯下一看,就和没破过一样,只是不知等明天天亮后在太阳下面看明不明显。

  士兵们都来围观,一边看,一边品评,简直是交口称赞。张大龙听得多了,也不臊了,摆摆手连说这算什么,都是小意思。于是众人纷纷把自己破了没补的衣服拿过来请他一起给缝了,很快张大龙身边又围上一堆人,陆宁远本来想说等之后得空了请他喝酒,但插不进空说,只好跟韩玉一齐悄悄离开。

  他一只手提着包裹,另一只拿着叠好的衣服和信,回到自己的帅帐,把包裹还给韩玉,衣服放在桌边,信拿在手上。韩玉一愣,问他:“将军,包裹要拿下去么,是送到哪里?”

  陆宁远奇怪道:“这不是你的么?”

  韩玉一愣,“是给您的。”

  这下陆宁远也是一愣。他母亲早逝,父兄也早已故去,又没有别的亲人,更从不收礼,再说现在位卑人微,也没人送他什么,因此除了来往信件之外,从来没有收到过别人寄来的什么东西,尤其这包裹又大又满,一看便塞了很多东西,怎么会是给他的?是送信的人误送到他这里了么?难道来信人不是刘钦么?

  他让韩玉走了,剩自己一个,没有理会这个包裹,把它放在旁边,先拆开刘钦寄来的信,读不数行,忽地像被什么钉在原地。

  刘钦说邹元瀚处扣押的粮草不日就能交还给他,轻飘飘一句话,就这样解了他燃眉之急,一纾全军之困。这句后面不知有多少心血、多少角力,但此刻他不是为了这个。

  两世以来,他收到的信件无数,有传递军情的、朋友问好的、写诗赞颂他的、讨好的、求助的,但很久很久不曾有人像这样在信里问他,天气很冷,他的腿有没有再疼?

  帐外韩玉的脚步声忽地被掐灭了,帐中灯火一时飞到数丈之外,在这一刻,周围的一切好像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他自己一个,和手掌上的那几行字。那字像黑色的铁,却一霎时烧得红了,嗤嗤烫他的手。他手上一松,信纸掉下去,赶在它们落地之前,他又猛地将它们抓住。

  他没有了父母亲人,要好的朋友常在身边,彼此间少有需要互相去信的时候。虽然有一个妻子,但两人并不是寻常夫妻,出征在外时曾小云虽给他写过信,却也不曾问过这个。刘缵对他还信重的时候,常常给他去信,但也很少过问他的私事,他也没有对别人说起过。

  上一次他收到这样的问候,还是许多年前,在父亲还没去世的少年时候,陆元谅从大同写信寄给在长安家中的他,问他近况、最近读了哪些书、腿有没有好一点,再然后便是这个晚上。

  他是又一次收到这样的信了,可是怎么,可是怎么,写信问他的人竟是刘钦呢……

  他忽然感到一阵茫然,好像跌进一个不实的梦境,可迷迷糊糊将信纸翻过几遍,也没有从那里面醒来。那几行字还在那里,连一个笔画都没有改变。

  他愕然抬头,看向帐外。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往那里看,只是突然间感到阵强烈无比的思念之情,就像刚刚得知父兄死讯之后的那段日子。可是刘钦没死,还好好地活着,只是不在他的身边。他忽然非常想知道刘钦现在在做什么,想看看他的眼睛,想听听他的声音,想握他的手,想和他说好多好多的话。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实在太想了,心里长出野草,飞马在上面奔驰,大风在原野上扑面而来,既无处躲藏,也无法控制。他好像一刻也没办法多留了,只想现在就回到建康。可是只为了这一句话、两行字,他怎么就能置一切于不顾,擅自回京呢?

  他压下心绪,摇晃着找到一根廊柱靠住,定一定神,拿起信往后看去,然后又是一愣,回过神来,两步跨到案前,几下把包裹拆开,露出里面的东西,竟然都是战袍,一件叠着一件,每一件都是红色的。

  他像是被什么砸中,头脑当中猛地一晕,慢慢坐在桌边,第三次拿起手中的信。信的最后,刘钦说,之前分别时只送给他一件衣服,事后想来总觉不妥,脏了破了没有可更换的,于是就多寄来几件,让他轮换着穿。末了还说,他如果嫌太多,就分给张大龙他们,分不够时,写信再向他要。

  帐外,角声倏忽响起,该到点卯的时候了。忽然一人带着一身露水,挟着冷气掀帐进来,正是李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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