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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重圆_分节阅读_第33节
小说作者:一只小蜗牛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1.32 MB   上传时间:2025-08-01 12:10:20

  他一举高中,授了翰林院的编修,在许多人眼里已经是清要之职,但没过多久,又让他去做东宫侍讲,一时登门道贺的人不知凡几,都说他即将青云直上,贵不可言,让到时候别忘了他们。

  对这些人,他虽然嗤之以鼻,但心里何尝没想过,到这位刚刚十几岁的储君身边,亲手栽培之、雕琢之、化育之,譬如栽种下一株树苗,倾尽心血浇灌,让它挺拔、正直地成长为一棵冠盖揭天的巨树,枝通万里、荫蔽四方?士人所能拥有的第一等的幸运,所能担负的第一等的责任,竟然就这样落在他的肩上。

  他惊疑、郑重、踌躇满志,为着这个幸运和责任,终夜挑灯,唯恐有所辜负。他发觉太子十分颖悟,记心甚佳,一点就透,远远超出他一开始的预想,而且似乎还很彬彬有礼,尊师重道,在他侍讲时总是一副全心倾听、聚精会神的模样,心里既欣慰、激动,又有些忧心忡忡。

  古往今来多少文士的梦,他自己的梦,难道这么轻易就要实现了么?

  没有。当时常盯着他出神的太子在一次讲学结束时不小心碰到他手,然后猛然间涨红了脸,故作镇定地邀请他留下用饭时,这个美梦终于破碎了。

  他惊醒过来,然后就发现,所有虚心的倾听,所有专注的注视,原来都有别的意味,那些个太子拿着典籍突然造访的夜晚,哪里是为着答疑解惑?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当他第一次察觉时,他是真的恨的。恨刘钦,也恨他自己。大梦一觉,原来刘钦不是什么尧舜,他也当不成什么周葛。

  可一年后他竟然还是答应了刘钦,带着些恼恨,带着些自鄙,还带着几分幻想。他是有大抱负的人,不可能为此便挂冠而去,从此优游林下,寄情山水,为此付出些代价也是迫不得已,他在心里这么说。况且——

  不是没有过温馨的时刻,少年人的爱火烧上来,是要将铁人也烧熔了的。

  少年时的刘钦与后来的他大不相同。直白、炽烈、有的时候横冲直撞,有的时候偏偏又有几分腼腆。他虽然年幼,其实是一个聪明人,也不无城府,但那股劲头上来,是不管不顾的,有的时候甚至笨拙得引人发笑。

  喜欢他,就恨不能把所有好东西都拿给他,被拒绝了也不气馁,愈挫愈勇,一往无前,只要对他稍好一点,他就一整天都喜滋滋的。

  岁序移,春秋转,莽莽长原只能让野火燎上一次,刘钦再没有对谁倾注过那般赤诚浓烈的爱,不论是对他,还是别人,但这要现在而后数年他才会明白。

  几年前的他只是觉着,刘钦的开心来得实在太容易,他只需要做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事情,就能让他高兴得什么似的。他于是做一点、又做一点,每次都是些再小不过的事,他自己从不觉着怎样,可积羽沉舟,集腋成裘,终于有天当他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没法真正狠下心来了。

  然后刘钦就像是有次跟随皇帝游猎时有意向他炫耀的那样,指头一指,说要射什么给他,于是无论飞禽走兽,无不应弦而落,例无虚发一般,将他这只猎物也毙于箭下。

  在一起之后,他还没有完全放弃心里的念头,可他每每想要有所匡正,每每谏言,刘钦却总是不耐。

  大抵从一开始刘钦就不曾把他看作老师,也从不曾将他以国士相待,成为爱人之后就更是视他为“自己人”,从他口中只想听那些浓情蜜意的话,只要他说其他的,无不左耳进右耳出,时间长了还要怪他不解风情。

  刘钦或许爱他,但从不懂他,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知道要有所避讳,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将他往佞臣的牌位上钉得更紧一点。

  时至今日他也不知道,于自己而言,这段经历到底是快乐多些还是痛苦多些,但无关紧要了。少年心事总是易变,原上火声势再大,烧尽了东西,也不过须臾便灭,从此他不必再为此所扰,如何不是一件好事?

  他定一定神,理好心情,忽然瞥见案上一方深乌色歙砚。这是当初刘钦所送,南渡时他抛去了大半家当,除去成箱的公文之外,随身就只带了这一方砚。

  他出身寒微,对自己的来处时刻不敢稍忘,吃穿用度一切从简,更给自己定下规矩,绝不受人之贿。刘钦曾送给他许多价值连城的礼物,他从来不收,只有这方砚台是南唐之物,上面更又有苏东坡的题字,他没有退回,留在了身边,从来不离左右。

  现下他拿起它来,鳞石般的纹理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荧光。

  端详了好一阵,他豁然惊醒,把它收进抽屉当中,换上另一方寻常砚台。刚刚收拾好,门口便有公人来报。

  周章理理衣冠,正要跟随着出去,谁知站起之后,来人却不动,对他道:“城外有急递呈给兵部,请大人过目!”

  周章拆开,随后大惊:刘钦过江后为一支叛军截杀,现在已失了踪迹,生死不知!

第50章

  江南,太平府当涂县,一队人马正在小路间逶迤而过。

  不远处一座小山上,一条大汉立马站在崖边一块大石上面。

  但见他身形高壮,皮肤黝黑,身上裹着一件旧布袍子,被腰间一条粗麻绳松松束着,在八月的天气里显得格外厚重,右脸从眉梢往下一直到颧骨位置打斜里一道长疤,穿过眼皮横在脸上,给这张脸平添几分厉色,倒也不显得狰狞。

  他一声不出,静静瞧着下面。旁边一个身形偏瘦的人打马上前道:“翟大哥,应该就是这些人了。”

  被他唤作“翟大哥”的那个汉子名叫翟广,听他这么说,转回头问:“能确定吗?”

  刚才那个瘦子答:“不会有错。你看,他们这些人少说也有四五百,但是什么旗号也不打,走的又是小路,好像要故意避人耳目似的。要是寻常官军,走在哪不是张牙舞爪,生怕别人没大老远就看见自己?肯定是那伙人没错了。”

  翟广“唔”了一声,举起马鞭对左右道:“鸿羽说得有理。我看他们军容严整,也不像是寻常官兵,皇帝老子要是真要押送珍宝,挑也是要挑这样的人,说得过去。但是……”

  他收起马鞭,在手掌上轻敲两下,“怎么不见几辆车?如果真是押送东西,辎重应该很多才是,但他们总共就只有三辆车,能装多少?”

  旁边一人粗声问:“大哥,会不会埋伏错人了?”

  那瘦子,名叫宋鸿羽的马上答:“应当不会。刚才的哨子不是来报,附近多少里就只有这一支人马,况且我打听了,他们确是从江北来,两天前刚下船,只能是他们。”

  刚才那人又问:“奶奶的,不能是让人给耍了吧?三辆车能装啥,咱的家伙事收拢收拢也不止三车了!”

  说话这人名叫景山,和翟广当初是一个村的,两人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翟广发迹之前,两人就结拜成了兄弟。

  宋鸿羽知道在翟广面前,他说话的分量比自己要重得多了,也不再同他强争,软下口气道:“也有可能。放在老邹那的人说话未必准,有可能这是他故意布下的陷阱,目的就是把咱们引出来一网打尽,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奇珍异宝,这些人都是骗咱们上钩的狼诱子。翟大哥,你怎么说?”

  不等翟广出口,景山先低声道:“对上了。老邹一个屙出来的屎能坐回去的主,他身边能有一句准话吗?我看不如回去,别冒这个头,咱们现在就剩下这千来弟兄,要是折在这儿,那就真的全完了!”

  “完不了。”翟广声音坚定,“将士们被困在这太平府已经几个月了,出去的路都被把断,粮食已经不多了,要是再不想法弄些来,到时候只会困死在这儿!大家跟随我至今,风里雨里都闯过来了,我不能让他们生生饿死。不管是不是狼诱子,只有这么一个机会,必须试他一试!”

  “一会儿我带一半人过去,想办法把那几辆车打开,景弟,你和鸿羽带剩下的弟兄等在这儿,看要是势头对了,就一块冲下来,按计划行事,要是看着不对,不许露头,咱们还在镇子东头会合。”

  说这话时,他转头朝身旁看过来,两只眼睛炯炯有神,让人一望便觉提气。

  宋鸿羽生怕他临事变卦,错过这唯一的一个机会,听他这么说,暗地里松一口气。景山本来不愿答应,想和他一块去,但翟广特意向他递来一眼,这一眼虽然不带什么严厉的意思,却也强硬不容置疑,他只得道:“那好吧,但你千万得小心,实在不行转头就跑,能上马的你都带着,伤兵留在我这儿。不过我可先说好,到时候要是等不到你,我是非要露头不可的!”

  “不会的。”翟广笑了一笑,眼睛望着山下,“这一年官兵剿了咱们多少回,又剿出个什么来?咱们是风里的种子,他就是伸一千只手来抓,咱们照样从他指头缝里冲出来。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我能去就能回来,只要让咱们找到一块地扎了根,那就要窜天地长,非把他房顶给掀开不可!”

  “好,我听你的。”景山也不含糊,“你点兵吧!”

  翟广点了一半精壮能战的人,先把事先准备好的石头滚木推下去,眨眼的功夫封住道路,然后大张旌旗,从山上杀出。

  刚才说话间他已经估摸出了那队官兵的大致人数,顶多只有四百人,不到他的一半,又是出其不意,赢面很大,哪怕最后没劫到东西,也不怕不能全身而退。

  他留了一部分士兵在山上,居高临下对着被截断去路的那队官兵放箭,既是杀伤,也是掩护。果然,官兵显然没料到会在此处遇袭,一时陷入混乱,趁着这个功夫,翟广一马当先,已经冲进官兵当中,将他们拦腰截成两段。

  他此来不是为了杀伤官兵,因此冲杀一阵,便趁着官兵还没反应过来,不及组织起来反扑的间隙里,赶紧带人围了那三辆车,驱赶着车上套的马匹走之前,留了个心眼,一刀割开帘子看向里面,一看之下却傻了眼——

  三辆车里竟然什么都没有,只是各自坐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形几乎一模一样,就连长相都有七八分相似。这是做的什么?

  他不知道这伙官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知道自己还是让人给耍了,根本没有什么从长安皇宫里运来的价值连城的珍宝,甚至连粮草辎重都没有,只有这么奇奇怪怪的三个人,见了他,一个转身摸刀,被他制住,一个吓得一动不动,还有一个当场尿了裤子。他心知不好,谁也没管,连忙让人打出旗子,示意山上的景山等人不要擅动,随后下令撤退。

  可谁知,原本特意留出给自己突围用的口子竟然被人截断,不是被眼前这伙官兵,而是被同他打了一整年仗的邹元瀚。

  他猛然意识到,他们先前收到的消息是邹元瀚故意放出来的,一切只是个引他上钩的饵,他中计了!当即恨恨地骂了一声,明白两支官军会合后马上就要合围自己,忙四面打量,正盘算着从何处脱身,却发现邹元瀚只是截断路口,不让自己通过,却并没有杀上来的意思,这是为了什么?

  他来不及思索,就见这变故生出的功夫,先前被他截断的那支官兵也反扑过来,先前慌神时还不显,现在他们重整旗鼓,他登时便觉吃力。

  早在山上他就看出这队人不是寻常官兵,起码和他知根知底的邹元瀚大不一样,从一开始就没小觑他们,只是因为自己人数倍于对方,加上不打算久战,这才冒险下山,交手之后,一见他们既没有因见去路被截就作鸟兽散,也不是从四面八方胡乱攻来,反而先结军阵,立下阵脚,然后再朝自己一点点压上来,只觉背后淌下两道热汗。

  这一年立,多少恶战都挺过来了,难道他真会死在今日不成?翟广大吼一声,拔出宝剑架住一人劈来的刀,两手奋力一挥,将他推出一丈来远。恰在这时,山上的景山见势不对,没有引兵逃匿,违了他的命令也冲下山来,就要救他出去。

  翟广又恼怒,又感动,危急关头也无法多说什么,心思飞快一转:北边邹元瀚设下铜墙铁壁,看来是铁了心不让他走,那样只能往南了!想要脱身,只有把眼前正同他交战的这支官兵收拾干净,然后从南边道口突围。只是那里的道路刚被他堵住,原本是要围困这支官兵,谁知道反而让自己吃了苦果。

  他当机立断,趁着景山出其不意,冲击得这支官兵阵脚稍乱的瞬间,激励将士鼓勇向南。他手下都是随他出生入死多少回的人,说是亡命之徒也不算错,这会儿为求活命,便好似蒸笼里的螃蟹,有几条胳膊就使几条的力气,一个个削尖了脑袋跟着他往外冲,一个人抵三个人用,这支官兵就是摆下再严整的军阵,难道又能困住他不成?

  可这伙人当真厉害,被他杀了近百人,竟然还未崩溃,而且不知为何,明明往北一点,就可以和邹元瀚会合,他们却并不过去,而邹元瀚也没有加入战团之意。

  于翟广而言,他若是想要搬开路障,必被眼前这队官兵所乘,因此尽管他不愿恋战,可为了逃命,也只得返回身来尽力杀伤他们,就算不能全歼,也起码要把他们杀得溃败。算上景山的人马,他人数已远倍于他们,因此几乎是一边倒,那队官兵的军阵越缩越紧,已没剩下多少人,甚至终于有了崩溃之相——

  但见一个长官模样的人坐在马上,拿马鞭狠狠抽打着旁边一个士兵,怒叱道:“让你上前,你要违命不成!给我上,给我上!”鞭子破空,发出“咻、咻”的声响,那士兵侧着肩膀躲避着,却躲不开,鞭子抽在身上,衣服马上便破了,胳膊瞬间见了红,却一声没吭,脸上神情像是害怕,但又不完全是。

  翟广没空细瞧,大喝一声,飞马上前,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功夫,已经把那长官连人带马夺来阵中,让人绑了,对那伙官兵喊话:“你们头头在我这里,识相的都把兵器扔了!”

  官兵没了长官,一时面面相觑,忽然,刚才被马鞭抽中的那个士兵当先把刀扔在地上,其他人见状,互相瞧瞧,也纷纷扔了武器。

  翟广刚松一口气,打个眼色,让景山抓紧时间带人搬走路障,可就在这时,北面邹元瀚的人马忽然动起来,一彪人扬尘而来,各个腰悬钢刀、身披重甲,陡然间杀声震天。

  不管之后战局如何,不管他自己能否活命,此刻正在他手里头的那个官兵头子他总是能杀的。翟广素来痛恨官兵,刚才那人鞭笞军士之举则更是让他恼怒不已,非置他于死地不可,于是他一面下令结阵迎敌,一面让人把那人带到自己跟前来,挥刀就要斩下,谁知半空里一刀倏忽飞来,正好砍中他握刀的右臂,若非他反应快,挥手躲了一下,现在半边胳膊已经掉了,可即便这样,仍是血流不止,右手瞬间就没了力气,刀也跟着落地。

  他忙扭头看去,就见一员年纪很轻的小将飞马朝着自己而来,右手持缰,左手空着,向旁一伸,跟在他左前方的骑手便把自己的佩刀递了过去。

  翟广只一眼就知道,刚才那刀定是这人扔来的,只凭左手就能有如此威力,邹元瀚手底下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人?

  眨眼之间,这人已逼上前来,景山大吼道:“大哥退下,我来!”挡在他身前。

  翟广稍稍后退,就见那小将与景山交手几合,都只用左手,看来右手是不能用,一时稍稍放心,但随后就发现,这人并不恋战,救出那个官兵头头之后,也同样稍稍后退,指挥着手下官兵攻击他的军阵。

  不知是撞了运气还是这人眼光真能如此毒辣,只交手不久,他就转去袭击自己右翼。那里大多都是先前几次遭官军围剿中已经受过伤的士兵,原本应该留在山上,却被景山情急之下带了下来,正是他全军当中最薄弱之处,让人一冲击,登时支持不住,被冲散开来,峡谷中道路又窄,这些人一乱,冲击到他中阵,全军马上跟着大乱。

  眼看着就要让人当做瓮中之鳖捉了去,就在这时,宋鸿羽催马赶来,“翟大哥,南边打开了个口子,你快去!”

  翟广心中一宽,“让伤兵先走,我和景山断后!”

  宋鸿羽情急之下,伸手拉他,让他一掌挥开。翟广严厉道:“鸿羽,你带他们走,还在老地方会合,快,不要耽搁!”

  宋鸿羽咬咬牙,不再强争,尽力收拾部众,在混战当中打开条路。

  翟广留下些尚能战的,同他在这里争取时间,身上中了好几箭,他又没有盔甲,只靠一条棉袄勉强挡上一挡,但也只是聊胜于无而已,箭镞各个插进肉里,只是血气上来,一时倒也不觉着如何疼痛。

  这会儿他已经大概看明白了,这两支官军不是同一心,搞不好还有什么仇怨。邹元瀚只把他们当作诱饵,骗他现身,然后故意堵死北边,又不发兵,让他突围不出,只能拼力和眼前的官兵交战。如此一来,他们鹬蚌相争,打个两败俱伤,他自己好坐收渔利。当真打得好算盘!

  他恼恨非常,但邹元瀚只远远在高处观战,根本没有上前的意思,一时咬碎了牙,却也没有半点近他身的可能。

  又苦斗片刻,终于大部分伤兵都已经出去,翟广对景山打个手势,也准备突围时,忽然想起刚才那个小将,却见他并不像刚才那样追着自己砍,反而驱马往各处,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看神情明显是急了,刚才那个官兵头头也在跟他一起找,不知道到底是在找着什么。

  见眼下是个机会,翟广向身前连射几箭,逼退围上来的官兵,然后转身猛一催马,胯下马一跃飞过乱石,载着他急急往南而去。

第51章

  黄昏时分,刘钦带伤逃到一处破庙,心情已是烦郁至极。

  他过江以后,就已经防备着路上可能遭遇的不测,提前做了准备。先前朱孝那事给他敲了警钟,他虽然对刘缵现在就想杀他的事存着几分难以置信,但也知道自己回京前的几天十分关键,事先就有所提防。除去剩下的羽林之外,还带上了解定方所赠的随行兵士,事先同各地长官打好招呼,一路上不设旌旗,也是为了避免太招摇,引起什么麻烦。

  他不知道是否真的会有人针对自己下手,保险起见,安排下三两车架,里面各自坐了一个与自己身量、样貌相当的人,充当障眼法,没想到当真派上用场。

  刚遭人截杀那时候,最开始他以为是刘缵派来的刺客,心中惊讶了一瞬,心想他大哥竟然如此不智,此番只要他活下来,再设法留几个活口,刘缵是定要出局不可的。但随后,待他看清为首那人脸上的伤疤时,方才恍然大悟:自己是将大哥想得浅了。

  他早就听说过翟广的大名,知道他不过打铁的出身,却纠集起一帮人众弄兵潢池,专和朝廷对着干,数年来东逃西窜,上一世搅和得大半个东南不得安宁,朝廷多少次派兵派饷剿匪,几次把他们打得分崩离析、部众星散,但始终不曾彻底拔除他们,总是没过多久,他们便又死灰复燃,肆虐各省。

  为着解决匪患,刘缵不知砸下多少银子,派过多少次兵,但往往一省的告捷文书发来,还没等他高兴太久,紧接着邻省就来报,说流寇逃窜到了自己这里,请求朝廷调兵。

  闹到后来,刘钦就是足不出建康也弄明白了,各省官员各个都只把翟广当做烫手山芋,只求能把他赶出本省,只要一到自己省界之外,其余就和自己无关。翟广就是看准了这点,流窜各省,稍一愈挫就逃往别处,这才在数年间不但保存下自己,反而发展得愈发壮大。

  上一世直到他身死那天,翟广都不曾伏诛,仍盘踞浙江,成为朝廷一患。也因此刘钦始终不曾见过他面,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只听说他脸上有一道长疤,这会儿一见之下,倒立刻认出他来,但随后心中不由困惑:翟广现在才刚刚发迹,兵马应该不多才是,怎么有胆子劫自己的车架?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行踪的?

  没让他困惑太久,正当他准备往北突围,暂时同翟广拉开些距离,寻个宽阔处作战时,就发现往北的路让人堵死了,看装束都是雍军,可他们既不来支援,也不让路,只死死扼住出口,看来是故意要让他与翟广斗个你死我活。刘钦心里隐隐猜到什么,着人去探,得知来人乃是邹元瀚,暗道了一声:果然如此!

  那邹元瀚与陈执中过从甚密,自然与刘缵关系不浅,上一世便充当他的鹰犬,这辈子也没理由例外。

  只一瞬间的功夫,刘钦马上便想到,翟广会出现在这里,是邹元瀚的安排。而邹元瀚此来,定是要想方设法将自己置于死地的。

  若是只有一个翟广,他当然不怕,就是人数再少,凭他手下这些百战之兵,对付这些连件像样兵器都没有的泥腿子总不是问题。要是只有邹元瀚,那也没有关系,现在毕竟是在雍国地界,邹元瀚就是拥兵百万,但只要没把握把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灭口,就不敢对他动刀动枪。

  可现在偏偏他俩都在,邹元瀚只要坐山观虎斗,把他和这些流寇一起困在这里,把翟广逼到绝路,同自己做困兽之斗,到时候自己死了,也怪不到他的头上。

  说不准自己一时不死,他还会借着支援为名,引军上前,借机向自己放一二冷箭。到时候他既替刘缵杀了自己,又能收取歼灭流寇的全功,至于害死自己的责任,他有战功在身,又有刘缵保他,没几年就又能东山再起,于他而言,实在是怪稳赚不赔的买卖。

  刘钦想到此处,一时冷笑,但下一刻便筹谋起脱身之计。陆宁远说要去搬邹元瀚的救兵,刘钦不好对他解释,只让他不必白费功夫,但见陆宁远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只好让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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