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度揭竿,在最初力量还不很强时,地方官员不愿承认他竟然在自己治下露头,以为马上就能将他扑灭,也就没有向朝廷报告,才让他逮到机会冲出省界,一眨眼的功夫,便如野火燎原,威不可挡。
翟广与朝廷为敌得久了,知道再像之前那么四处流窜,被人赶到哪就打到哪,用不多久就还会被压下去,务必找准一个地方站稳,好好经营,才是长久之道。
这里不能离京城太近,却也不能太偏远。太靠近雍国腹心,朝廷定然倾举国之力而来,可要是离得太远,人口财赋又不足以偏安。四川现在让吴宗义把持得铁桶一般,连夏人都撬不开缝,思来想去,最适合的地方,当在两广、湖南。
可翟广是北方人,许多兄弟也不愿离家太远,他起兵之后,就没借着大好形势马上向南,反而从太平府往东,一路打到常州,至于被江阴一城耽搁一月有余,则实不在计划之内。
江阴并不重要,在翟广的谋划当中,此地太过靠近京城,根本不在考虑之列。可江阴又太重要了,翟广感觉得到,不把此处攻下,他要同刘钦争夺的东西便不存在了。
为此他没有听从宋鸿羽几次劝他弃此地于不顾、引兵他处的谏言,而是亲自带着士卒埋头打起了苦战、恶战。他付出了许多,但结果毕竟是好的,现在到了他为自己解惑、也给麾下士卒一个交代的时候了。
他不像攻破其他城池之后,对被押解到他面前的地方官横眉冷对,而是亲自解起了周维岳手腕上的绳子。周维岳的一口唾沫却让他霍然一惊,下意识地动作一顿,瞪大了眼睛,在他身旁的景山更是一声暴喝,猛然拔刀在手。
“想死是吧!”
“等等!”
翟广从怔愣中醒神,抬手握住了景山小臂。再晚一眨眼的功夫,周维岳身上恐怕就要多个窟窿,而死人是不会说话的,翟广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杀他。
威震东南,万民敬仰,翟广已经几年没尝过屈辱的滋味了。周维岳的那一口唾沫却还在脸上,风一过带着瑟瑟凉意。
有片刻的功夫,翟广脸上殊无笑意,眼睛下面那道长疤猛然跳了一跳,但随后,他抬手抹干了脸,呵呵一笑,绕到周维岳后面,三两下替他解开绳子。
“周县令,你在求死。”翟广直起身来,回到周维岳面前,“可我不会杀你,我有个问题想向你请教。”
“大哥,和他废什么话!”景山挣出手来,满脸杀气,可是顾忌着翟广,没有立时动手,强自忍下口气。让人唾在脸上,翟广能风轻云淡,他可轻淡不了,一会儿周维岳说话要是胆敢在嘴里含根狗骨头,翟广再拦,他也非扒了他皮不可!
周维岳不语,眼睛像是翻了一翻。景山火气又腾地上来,翟广却知道他听见了自己的话,拿手势安抚过景山,继续道:“我刚刚查看过城防。”
说着,他抬眼看看,对周维岳点了点头,“很完备,是下了大功夫的,可想守这么久,那还差得多呢。”
翟广对自己的队伍很有信心,他麾下将士,几乎就没有怕死的,只要一声令下,战士们提刀就往前冲,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谁都知道攻城战死伤很大,可不管交给哪一营,哪一营就鼓勇而前,不仅不怕,反而还当成是种荣耀。
现在雍国朝廷已经开始集合大军,翟广为着尽早攻下此地,然后抓紧退走,亲自带着将士们日夜猛攻。交手多年,他清楚雍军和他自己的力量,因此也就无法想象,周维岳凭借一个县城,竟然能坚守这么长的时间。
只是这些自夸的话,也不必去说它。翟广只是道:“我在城下看到,有很多民兵帮忙,进城之后在城门附近也看到很多,你答应了他们什么,他们这么帮你?”
他脸上被擦干净了,可那口唾沫还握在手心里面,但即便如此,翟广面上仍是恳切、关心之色,不见半点怒意、半点威风。
周维岳撇眉看看他,心中同样惊讶。他唾那一口,只为求死,可翟广非但没有发作,问话也全然出他意料之外。
这个贼子,这个几度弄兵潢池,无父无君的乱臣贼子,这个趁着刘钦有疾,就急哄哄跳出来搅弄风雨的无耻小人,已经把他当做阶下之囚,大可以随意处置。可他却不是在他面前得意洋洋,耀武扬威,而是真心实意地在向他请教,好像他心中真有疑难要解,好像这问题的答案对他十分重要。
可贼就是贼,周维岳将眼一闭,“本县朝廷命官,岂会同贼子多费口舌?”说这话时,他脖子隐隐发烫,想象着它随时被一刀砍中,从中间折了。
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死也没什么好怕,自然不需要顺着任何人的心意说什么话,但不知为何,说完这些,一句话又从他口中吐出,“百姓的事情,自去问百姓就是。”
景山满面通红,举刀往前踏出一步,却被翟广抬手轻轻一拦。翟广面色沉静,没有半点被冒犯到的愠怒,可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即便是景山这般从多年前就跟随在他身边的大将也不敢再动作。
“把他押下去。”翟广淡淡道,在周维岳被带走之前又补充,“好吃好喝招待,不许无礼。”
周维岳被人带走,一路上没再看他,翟广盯着他的背影,知道他心中一定正在奇怪。
这一个多月,江阴越是无法攻下,对周维岳他就越是好奇。今日一见之下,他却反而有几分失望。
像这样的迂阔君子,他见得多了,他们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他也同样报之以冷笑。
几年前,他曾见到过周章,此人已经做到了兵部尚书的高位上,现在也正集合兵马,准备征讨于他,可说是出将入相,人臣之贵算是到了头了。可看一眼他当时的鄙夷之色,翟广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周章不懂他的心志,即便面对着面,也看不见他,更看不见天下。别说兵部尚书,就是有朝一日,周章做了那什么三公,甚至披上黄袍当了皇帝,翟广同样嗤之以鼻。
他以为周维岳是不同的,但让他失望了,周维岳看他的眼神,和那些被他杀了、被他放了的官员们别无二致。
他们都不如刘钦,翟广想,起码不如同他分别那日的刘钦。
不知在这几年时间里,这只飞上龙椅的小雀都想了什么,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曾经立下的志、说过的话,不知两人再见,刘钦又会用何种眼神看他,是周章的,周维岳的,还是他自己曾经的。那半截披风,他很久没再拿出来了。
晚上是庆功会,在城下顿兵蹉跎一月有余,将士疲惫,自然要好好庆贺。宋鸿羽忙着准备,景山则像往日一样,在城中追缴大户,充实军资,可这次却发现了古怪。
翟广接到报告的时候,刚见过几个乡绅,换了身衣服,正要去百姓家里。他现在坐拥二十余万兵马,可说是一呼百应,可身上穿的,仍是粗麻衣服,把染血的箭衣一脱,换上平日装束,看着就和普通百姓一样,放在人堆里谁也认不出来。
他们攻破的地方多了,景山也就有了不少经验,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原先他总要等翟广拿主意,现在自己已经有了分寸。翟广见他传信过来,显然是遇到了什么不决之事,颇觉意外,展开一看,半边眉头忽地一跳。
城中大户的粮食,竟然已经吃空了。
翟广到过许多地方,无论东西南北,是大邑还是小城,被围住了,都是寻常百姓饿死,大户人家有家丁、有官府的卫兵,一直到他入城,都是仓廪丰实。他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一个时辰前,他刚刚亲自清点过城中的官仓,同样也吃空了。询问被俘虏的士兵,最后这些天都是麸蛐杂着点粗粮勉强对付。翟广心里有了数,接到景山的报告,更感非同一般,让人回复他先不要动,又派人向宋鸿羽传过话,就带了几个亲兵微服出去。
同刚才那几个乡绅交谈过程中,他隐隐察觉到,他们对他的态度不像别处热络,似乎还隐藏着某种敌意。但人人都把心藏在肚子里,他也掏不出更多的话。
因为这是刚进城的第一夜,防止有人作乱,或者趁乱脱逃,按例总要戒严,各处都有士兵把守,秩序井然。百姓们并不在街道上活动,但也没关门窗,都在伸头打量,眼神中既有担忧,又有好奇。翟广在街巷间随意走了一阵,看到有户人家连门板都没有,就拐了进去。
他没有自陈身份,但这会儿还能走街串巷的没有几个,他一张嘴又是外地口音,那户人见了他,纷纷紧张站起,等他说话。
翟广笑道:“老伯,你这儿能坐么?”
被他问到的是一个估摸着五十多岁的汉子,闻言愣了一下,然后道:“啊?啊,能,能啊。”
翟广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惊得那人又是一愣。但很快,他肩膀松了松,脸上的神情也没那么紧张了。
翟广坐在门槛的姿势,就和他在乡里的亲戚简直一模一样,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他二大爷。他二大爷今年七十多了,吃饭还不爱在桌上吃,天天捧着碗过水面条就往门槛上坐。
他儿子胆大,往外走了两步,婆娘还在屋里不敢出来,抻着脖子往他们这儿看。
翟广又问:“老伯,咱们这日子怎么过的,咋连门板都没有呢?”
他脸上虽然有一道疤,可笑着说话的时候,全无凶悍之气,只有乡下人的淳朴,好像那疤是刈麦时候不小心让镰刀割的。
老伯不知不觉离他近了几步,在他旁边蹲了,“哪能呀?都有手有脚的,也不是懒汉。门板是前两天我们自己给卸了,守城缺木头,我们就给门拆了。”
他说完之后,还没意识到说错了话,仍是乐呵呵的。翟广心里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问:“不是官府强拆的,是自己拆的么?”
“是啊。”儿子走上来,在老伯胳膊上轻轻撞了一下,老伯却没懂他的意思,“那哪能,是咱们怕守不住,自己拆的!谁想到底也没……”说到这儿终于反应过来,闭上嘴不说了。
翟广也不恼,脸上平静的神情好像一片水泊,几块石头扔进去,连个水花也不见。
他离开的时候,步履匆匆,心事极重,耳中始终萦绕着“清丈厘田,均平赋役”几个字。从乡民口中,他仅能得知一角,但江阴百姓感念之意,已经足够说明许多事了。
这个词他在别处也听过,但一直不曾放在心上,一次一次的胜利,把许多东西都隐藏在阴影下边,让他不觉忽略了其他。
翟广回到县衙的时候,天已经晚了,他事先交代过景山,庆功宴不必等他,景山照做,这会儿众将们已经庆祝起来,只是因为翟广不在,席不成席,众人都没有放开吃喝。见他回来,几人马上离席拥着他往主位上走。
翟广忽然转头,对宋鸿羽道:“你去查查江阴这两年的清丈是怎么回事。”
宋鸿羽原本打定主意,也同人商讨好了,趁今日氛围正好,向翟广劝进。可看他脸上神情非同寻常,又把话咽了回去,点头应下。临走之前更不忘同别人打几下眼色,让他们千万不要出口。
翟广落座。将士们见他回来,登时眉飞色舞,欢忭如沸。
他们辛苦一月,人人都遭过苦、受过伤,终于将这坚城攻下,现在是品尝胜利果实的时候了。最先进城的队伍,无论军衔高低,各自上前受赏一一从翟广手中接过赏赐,有人激动得连手都在抖。其他人看着他们,既觉羡慕,又与有荣焉。
庆功宴上,自然人人欢腾,翟广也跟着多吃了几杯酒。他略带着几分醉意,在杯中瞧见一轮圆月,仰头上望,当真圆满如盘。耳听着将士们的欢呼声次第响起,他却心事重重,好像有一角始终让什么东西压着。
月盈者亏,水满者溢,繁花似锦之下,他脚底似是已经悄然踩中第一根荆棘。不远处,周章从湖南调来的兵马,已经集结起来,追着他的脚跟,一步步踏入太平府了。
第287章
夜风徐来,裹挟着白日残留的燥热,拂过平原上沉睡的莽莽荒野。四野寂寥,只闻草虫低吟,更衬得军营深处那灯火通明的中军大帐,如同沸腾在沉沉夜色里的巨兽。
铁甲铿锵,杯盏交错,夹杂着粗犷放肆的大笑,在帐内激荡回响。这般喧嚣,仿佛凯旋之后的狂饮作乐——
然而,这是朝廷从各省抽调的驻军集结好的第二日,连敌人的影子其实都还没有见着,周章按制大宴众将,让他们彼此熟悉,过了今夜,就要陆续拔营东征翟广。
周章被外派出京,身上的兵部尚书衔未变,又兼领了总督之任,便于他节制众将。除此之外,刘钦似乎是担心他不能压服众人,这次抽调军队,还特意多从湖南选兵。
周章曾任湖南巡抚,又曾在那里主持过对刘骥的围剿,与那些将领彼此熟稔,有他们支持,想来他行事也能多几分方便。
然而,天南海北汇聚于此的宿将功臣们,哪一个不是功勋簿上滚出来的滚刀肉?周章刚踏进辕门,扑面而来的试探便如同绵密无形的网,向着他兜头盖来。
众人在观察着他,时不时拿夜哨、各部屯营的先后次序等杂事小事试探于他,在这些试探之下,更藏着隐隐的轻蔑。
没人敢当面说,周章也只不动声色,假作不知。
他到席间时,帐中长桌早早摆满了丰盛的酒菜,炙烤的鹿肉还冒着油腴的香气,热炉上烈酒沸煮,旁边众将喧闹起来,更显得满帐热气逼人。
周章身披一件石青色褂袍,腰间系着玉带,足间蹬着双半旧的千层底苏州官样布鞋,只身走入席间,在满堂甲胄森严的虎将身旁走过,好像一株修竹误入了盘根错节的老松林。
“一介书生。”几人在心里同时道。
“诸位远来,多有辛劳。”周章走到主位前,却不坐下,举起一盏酒,对众人道:“今日略备薄酒,正为诸公接风洗尘,还望诸公莫要拘礼,各自畅快一饮。”
众人见他言辞和善,一时颇感轻松。只不过他这番话放在别处,还可说是平易近人,可在这军营当中,似此和风细雨,就难免显得卑下了。
众将各自饮了酒,当下便有人暗暗生出几分轻蔑之意,却看周章,放下酒盏坐下,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态,浑没有虎狼环伺之感。
“谢尚书赐酒!” 一道瓮声瓮气的嗓音骤然响起。
周章循声看去,说话这人离他不远,就坐在他左手边第一席上,浓眉环眼,身形壮硕。他收回视线,没有理这个话茬。
说话这人名叫李琦,三十七八年纪,前些年跟着邹元瀚,剿匪的仗打过不少,是太上皇当年亲封的“忠勇侯”。
邹元瀚死后,因朝廷正在用人之际,他麾下将领只去其太甚,其余皆各自赦免,使各安其位。其中还有讨贼有功的,不贬反升,李琦就是其中之一。
见周章不语,李琦毫不介意。他从见着这人第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个性子热络的人,周章要是热乎乎答他的话,那反而奇怪。
他满面豪意,站起来又提一杯,向前压了周章一步道:“尚书远来,着实辛苦,咱们也敬尚书大人一杯。”
“末将等常年在刀头上打滚,不通那朝堂上的弯弯绕。听闻督师这几年宦海沉浮,没少折腾……”他语带调侃,故意将“折腾”二字咬得清晰响亮,随即声音陡然一沉,“但陛下点您的将,咱们自当是令旗所指,万死不辞!只不过——”
他声音陡然一顿,脸上仍挂笑,眼里神采却变了,“行军打仗,那是在泥地里滚,在血雨里冲!是提着脑袋和人拼命!可不是书斋里头,蘸着墨写几篇锦绣文章就能成的啊……不知督师对眼下的战事,有甚高明方略,也叫咱们这般粗胚开开眼界?”
“呼——”仿佛一阵无形的寒风掠过酒宴的燥热,喧嚣戛然而止,满座呼吸也为之一窒。众将目光交错,彼此瞧瞧,最后都落在周章身上,暗中偷瞧他的反应。
邹元瀚死后,当年衡阳王一党的核心将领当时没动,在之后几年间却或被杀、或被贬,各自去位,剩下的人里,在江南经年剿匪的将领当中,就属李琦资历最深、战功最著。
翟广起兵之后,在朝廷的任命下来之前,众人都以为这一仗该是李琦挂帅了,李琦自己也翘着尾巴耀武扬威了好一阵子,谁曾想最后居然从京里派了个尚书出来。
李琦自是不平,其他人却也各怀观望,听他对周章出言不逊,忍不住各自放下了酒,等着看今日如何收场。
李琦此人一向跋扈,可话糙理不糙,他问的也是众人心中所想,那些平日里对他稍有忌惮的将领禁不住心中暗叹:李琦这话显然带刺,但这书生尚书又能如何?多半是满口空话罢了。
周章却神色不改,轻轻把酒盏搁下,落在桌上,“嗒”的一响。
“李将军此言极是!本督自幼读书,时至今日,还未曾亲自提剑杀过一人。纸上谈兵,岂能与诸位百战沙场的将军相提并论?故而,本督此来,正是要虚心向各位将军求教。治军之道、用兵之法,还望诸位多多指点,共谋一个进军方略,方能早日扫清叛逆,不负天子洪恩。”说着双手一拱,姿态竟是谦卑至极。
李琦神情一顿,似是对他这回应有些始料未及。片刻后,他呵呵一笑,面上的神情愈发放肆了,显出几分神采飞扬。一旁的几名将领也附和着笑:“督师大人这般……这般抬举咱们,真是……真是……哈哈!”
周章把话说得这么低,李琦自也不好再压他,言语间反而将他抬了一抬,“大人过谦啦!咱们在外带兵的人,虽然不怎么知道朝廷的事,却也听说过大人的好几次献策,那都是有见地的话,那些什么都不懂的酸夫子哪说得出来?大人是总督,咱们是属将,求教的话可不敢讲,只能是大人有垂询处,咱们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这仗具体怎么打,大家伙一块讨论。”
他一开始只称周章为“尚书”,因着周章说出他爱听的话来,这会儿他倒是愿意承认他同时还是一军总督了。这么一来一往,李琦心里已经确认,朝廷新派来这人是个软的,扳不动他们这些把持实权的大将,周章名头吓人,可是不足为惧。
皇帝信不过他们这些将军,非要派个文官来,在他们头顶牵根绳子,他只能认了。官职有高下之分,人也有亲疏之别,但现在天高皇帝远,落到实处,具体如何,就各凭本事了。究竟以谁为主,听谁号令,今日之后,也算是分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