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与刘钦之间已只剩下天子亲卫,这些人连忙结阵以图抵挡,支起盾牌,又从盾牌后面放箭。但呼延震非但自己浑身披甲,就连战马身上都披了甲胄,牢牢护住了马头马颈和前胸,箭雨落在他这一人一马身上,只当是挠痒痒一般,反而射杀了好几个雍军。
呼延震丝毫不减马速,余光稍稍一暼,身后亲兵也杀入重围跟了上来,愈发心中大定,知道今夜已经功成十之八九,只待最后一哆嗦了——
然后,一串莫名的火光平地亮起,“嗤嗤嗤”一串巨响从耳朵里一贯而过。呼延震跌下马,在天旋地转中看着漫天繁星晕了一阵,茫然举起左手,却空空荡荡,看不见了五根指头,也看不见手掌,只有手腕上一截骨头戳出来,旁边挂着一大块肉,被烧得一半生、一半焦糊了,就和前一天晚上他吃的烤羊腿一般味道。
第244章
“恭贺陛下第一战便成此大功!那贼酋眼看着断了只手,被左右勉强抢下,正不知生死如何,想来是命不久矣!”
一战之后,清点战场未毕,随军的大臣便有人来向刘钦祝贺。
刘钦面上却不见多少喜色,只点一点头,知道他前面说的是真的,最后一句却颇不可能。
呼延震是被炸断只手不假,但凭这样的伤就想取他性命,天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只恨当时那一铳射得偏了,要是再移一二分,打在他身体上,不知他那盔甲能不能承受得住。
原来呼延震精心设伏,自以为得计,其实却早在刘钦意料之中了。不为别的,单是上一世时刘钦在他身边让他折磨那么长的时间,对他的为人、用兵便早已无一不晓。
更不必提这一世两人还有过数月之缘,刘钦甚至还让他亲自带上过战场,听过他几番“高论”,要是会想不到呼延震一定不会轻易放他北上,那当初那些苦头,岂不白吃了不成?
同样的法子,能瞒过呼延震一次,可瞒不过他第二次。整个一军拔营北上,不管做得多么隐秘,毕竟也有万把人,不是单人独骑,一定会为他所探知,刘钦也知道呼延震一定会有所打算。
可是呼延震也将部署瞒得十分隐秘,他明知道对方一定埋了杀招,却不知道他到底会采取什么办法,如果设伏,伏兵又是在何处?他只知道一定会有埋伏,便也早早备下大礼,作为老朋友久别重逢的惊喜,希望他呼延震喜欢。
这礼物便是当初徐熙献上的新式火铳。
当初徐熙献礼时,火铳只有两把,刘钦让人按照图纸赶制,但很快就遇到了问题。每个工匠做出来的,多少总有偏差,如果是弓弩刀箭,偏差一点影响不大,照常能用,大不了之后再调,但这火铳的枪管只要稍差一点,射程便差了许多,还有可能在自己士兵的手里炸膛。到时候杀不了敌,先将自己人伤了,就算伤亡不大,却也极坏士气。
为着战场上能用,每只铳筒都要严格把关,制造起来自然不快。加上战事一起,处处要刀要剑、要钢要铁,工部赶制不及,用来制造火铳的铁料总也有限,因此这么长时间里,这新式火铳始终没有投入战场,陆宁远从建康启程那会儿,刘钦也没有让他随军携带。
但就在不久前,徐熙召集江南有名的匠人,一起埋头鼓捣了许久,竟将制造的工艺也改良了几处,让每一步骤都能统一尺寸。如此一来,哪怕成于不同人之手,每只铳筒的偏差也不很大,制造起来倒比之前快了三倍,合格的几率也大幅提升。
刘钦当即命令其他制造暂停,现有的铁料尽数供应过去,几月间赶制出一千来把,这次全都带到江北。呼延震若知道自己是第一个用上这新东西的人,该感荣幸才是。
不过这火铳只能出其不意一次,在两国交战当中远远谈不上是制胜的关键,挫了呼延震这一军锐气,让他不能干扰自己北上之后,下一步如何做,才是真正要考虑的事。
正寻思间,几个将官来报,说战场清点已毕。
有人第一次随刘钦出征,想在天子面前露一露脸,还有人从江南来,还是第一次同听闻许久的夏人交手,而且第一战便胜了,兴奋非常,又因前一夜刘钦亲自指挥,同他们原先见到的远在天边的天子大不一样,对他心生亲近,便争相向他报出这一战中自己营中斩获。因几个人一起说,谁也不让谁,唯恐别人声音压过自己,七嘴八舌,显出几分聒噪。
徐熙一直在旁边觑着刘钦面色,见他原本就不露欢欣之意,心道:这帮人怕是要碰一鼻子灰了。
果然,刘钦闻言,脸上一点笑意不见,只是道:“只一战之胜,何来如此骄狂?拣要紧的说。交战时候别处送来的那几份军报,也一并整理好给我。”
几人连忙收拾好兴奋之色,像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不敢吭声了。徐熙因早有预料,也不奇怪,一旁朱孝却暗自庆幸,不动声色地往后悄悄退了一步。
刚才他原本也想掺和,只是笨嘴拙舌,出口慢了,没有赶上,本来正在着急,见此连忙闭上了嘴。
刘钦因心思不在此处,也就没注意到他,徐熙却向他多瞧了一眼。
因着年龄渐长,比起少年时候,朱孝身上已显出种成年人的英俊,而且在徐熙看来,实在英俊得不讲道理。
徐熙看自己,自然也是个风流人物,看旁人,周章有一番清华昳丽之秀美,刘钦不带女气,但雍容冷峻之下,凌厉起来也别有一番旁人未必尽知的风韵,唯独对朱孝,无别形容,就只是英俊而已,而且无论让谁来瞧也都说不出二话。
只可惜他为人憨傻,将这英俊削去大半。最适合他的,当是不说话,也不动,直直往那一杵,当是天上人物。只可惜这样的时候太少,再看刘钦,果然一无所觉、亦无体会,低着头正在沉思,徐熙倒有几分为他可惜起来。
等人把前一夜交战时搁置的军报整理齐全,刘钦当即一一拆看,只看面色便知道他没看见自己想看的那份。
陆宁远从被围以来,最后一次有使者突出重围传信过来,已经是五天前了,说一声音信断绝、生死未卜也不为过。
刘钦面色不虞,也在情理之中,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当务之急自然是为君父分忧。于是徐熙轻声上前两步道:“陛下,呼延震既已战败,眼下是剿除其残党,还是继续北上,需得早定大计。”
刘钦问:“你以为应当如何?”
徐熙早有筹算在胸,即答道:“臣看昨天夜里,呼延震纵然逃得一条命去,短时间内也难再有什么作为。营中清点死伤,只杀死、俘获的夏人便有近千,就是真的虎狼,怕也不能不停下来休整,此一部已不足为虑。只是想要将其彻底剿灭,恐非一两日之功,臣以为大军还是继续往北为是。”
他说这话,自然是往刘钦心坎里说的,刘钦当下也无异议,命人展开地图,看了一阵,又问:“往北去,以何处为上?”
这话不是问徐熙的,而是向左右将领问计。
俞煦身为本军主帅,这种时候自然不能装哑巴,站出来道:“寿州西临颍川,东接凤阳,一来此地可连通秦帅与现在凤阳留守的几路兵马,便于调动左右;二来年前陆帅已扫清凤阳府一带的贼寇,不至有乱民冒犯銮驾;秦帅又刚刚收复新蔡,足可牵制汝宁那一路夏人,使之不至为变。选定寿州,似乎较为妥当,臣以为銮驾是不是可以进到此处?”
他说得十分小心,说完之后,刘钦却不置可否,只向他瞥了一眼。这一眼不算严厉,却像一根长针陡然探进他心里,俞煦马上明白,自己心中所想已尽数落在天子眼中了。
提议寿州,他是有私心的,可天地可鉴,那也不是为他自己。
临行之前,薛容与、周章,朝廷好几位重臣轮番找到他,对他百般叮嘱,交待他保护銮驾,责任至重,切不可浪战,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密嘱,却不足为外人道了。甚至临行前一天晚上,从宫里都来了人向他传话,要他持重行事,扰得俞煦一整夜都没合眼,只觉心上压了块大石头。
现在刘钦向他问计,他当然知道,刘钦真正的心意是要走到更北面,把狄庆所率大军都吸引到他身边来,给陆宁远制造突围机会。刘钦问他,便是在等他说这样的话。
他也知道,寿州远离交战前线,在雍国眼下所控疆圉里算得上是腹地,除了呼延震这不怕死的之外,在这里无论如何都碰不上夏人。
他更知道,说一句顺耳的话,有时比打好几场胜仗还要有用,刘钦现在缺的便是给他递一级台阶的人,这时候谁做了这人,谁就能入他的眼。
但他身当如此重任,既要对天子负责,也要对朝廷负责,这当口只能力劝刘钦去往寿州安住,否则万一有失,天下谁能担当这个责任?他要是做个谀臣,早几年太上皇还在位时便做了,何必等到今日?因此只有坚持去寿州而已。
“那就先往寿州去罢。”
俞煦一呆,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可等了一等,不闻刘钦再说别的。莫非刚才竟不是他的错觉?天子这般容易就松了口,俞煦就是做梦都不敢想这等好事,当下连面上神情都有些控制不住,急忙应道:“是,是!末将这就去安排!这就去安排!”急匆匆走了。
徐熙暗道:枉他还是带兵之人,连这般简单的缓兵之计都看不出来。
刘钦留下几人,又问了几句,随后便让众人各自散了,徐熙只坐着不动。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才上前道:“陛下可是在忧心,大军如何举动,才能让狄庆分兵?”
刘钦见他留下,就知道他有献计之心,当下便道:“青阳既有筹算,还请教我。”
刘钦心性高傲,平日里未必看得出来,但徐熙还是头一次听他说这等话,开口之前,心中先暗道了一声非同寻常。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这非同寻常的人不是自己,恐怕是陆宁远,倒也不觉着什么,口中已道:“不敢。”眼睛向周围瞥了一瞥。
刘钦会意,把其他人都挥退,只留了朱孝一个。
因徐熙布置的密探往宫里传递消息时大多都经朱孝的手,徐熙见他留下,也不意外,继续道:“臣留下,是有个好消息要报于陛下。”
刘钦心道:形势如此,我能有什么好消息?舌头碰了碰左边牙齿,那里今早才刚刚生出一处溃疡,正在作痛。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徐熙见他现在对自己所说之事还无所预料,那一会儿听说之后的惊喜恐怕要再多上几倍,一双桃花眼弯得愈深。
既然如此,这当口他若直言,那便多少有些白费了,于是道:“陛下举棋不定,以臣愚揣测,恐怕是因为如果大军留在后方,未必能引得狄庆马上有所动作;但如果向北太多,又怕日后有失,社稷有累卵之危。”
“臣有一个法子,只需陛下到寿州后,向前线再走一段,做做样子,便可让狄庆放弃睢州,率军向陛下移动。”
刘钦果然吃了一惊问:“莫非北面刚来了什么消息?”
徐熙见他毕竟聪明,还是猜到了,关子卖不下去,颇为可惜,也只得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圣明。现在已联络上一个汉人,此人正在狄庆手下做事,这次也随军了。”
好半天,刘钦没再说话,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徐熙以为他是在想那人是否可靠、该如何用,但可靠与否是试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如何用他也是明摆着的。刘钦真正所想的是:上一世徐熙对夏国做到何种地步?也像现在这般么?
狄庆是夏国的王爷,皇帝的亲生哥哥,也是眼下夏人大军的统率,能和他的身边人牵上根线,徐熙如果不是说大话,那倒着实有些可怕了。他有如此本领,没道理上一世就使不出来,多给他时间,恐怕还有别的惊喜。
但能做到这种地步,上一世如何经年都不能收复全境?莫非刘缵手握着这些,却引而不发么?还是说此事在他手里并没做成?
如今这面大网还没织成,只是初具规模而已,便每年耗银无数,又往往一连数月都不见半分成效。千百两银子投进去,只是听一个响,拿来行贿赂之事,更是用之如泥沙,想顾惜都顾惜不得。
朝廷用钱的地方不知凡几,耗费这么多在这上面,说他是在咬牙坚持也不为过。不知他大哥有无他这般魄力,也不知他能不能挤出这么多钱来,做这等少见成效的事。但也没法问了。除非地下有灵,他兄弟泉下还有再见之日,不然这问题就永远没有答案。
现在到了尝一尝他先前辛苦栽种,结出的果实的时候了。不知它是不是一枚苦果,在它后面,是不是张着一面陷阱,正等着他一脚踏入。
但已经到了这种时候,没有不勉力一试的道理。刘钦于是道:“联系上他,不怕多花银子,让他在狄庆跟前说几句话。”
说这话时,他面上全无半点笑意,眼中好像有什么忽地一闪。徐熙上一次见,依稀还是在岑士瑜府上的那夜,当下心中一跳,收了笑规规矩矩应道:“遵旨。臣知道该怎么做。”
第245章
陆宁远被围已有月余了。
一开始时,夏人合围未成,他还能与外界联络,此时弃城而走,难免会有所损失,但总能保此全军,不至有性命之忧。
但兵家相争,有时争的就是一个势字,如果此时撤离,雍国对河南以北夏人的威慑便彻底断绝,再有如此良机,便不一定是哪一日了。若能有哪怕一路援军赶到,便是可以一战的。
他于是一连写了数封信出去,或是向朝廷请求,或是向暂代凤阳大军的将官下令,或是知会南边同他相距不算太远的秦良弼军,约定同破商丘、睢州一带的夏人,无奈事与愿违。或是机缘巧合、或是人谋不臧,几路人马竟无一能按期赶到,反让夏人抢先,他这枚以身楔进河南以北的钉子,就此成了一旅孤军,夏人合围上来,就待要先将他拔出,再行南顾。
但陆宁远这枚钉子,不是能容易拔出来的。
夏人初至不久,陆宁远还曾率军出城与之交战,更甚者居然胜了几阵。那时狄庆率中军居后未至,听到消息,第一反应不是震怒,而是露出几分吃惊之色。
他与陆宁远交手次数不比呼延震,但也算是有过来往,多少知道他的为人。之前陆宁远在他手底下,不算讨过太大的便宜去,要说他是什么名将,那战绩怕也太不好看,因此夏人军中,有人高看他一眼,也有人不屑一顾,只把他当寻常雍人看待。
但狄庆少小从军,至今已十余年了,自问见过的人不少,以他的眼光看来,把陆宁远看做寻常雍人,怕是要吃大亏的。
上一次他趁刘钦即位不久、国内动荡之机过得江去,几路雍军赶来邀击,被他一一击破。陆宁远却竟有本事以那么一点人同他周旋甚久,打乱他阵脚,叫他到底没能直接威胁建康,甚至到这份上,最后还全身而退。
原本当初狄吾战死,狄庆并没怎么当一回事,当初没能攻破睢州,取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刘钦性命,说来也有几分巧合,不能说是他用兵不利。但这次之后,他不由将此人暗暗记下。
之后两年,两国和约签订,同陆宁远少有交手。唯一一场规模较大的,便是同斡赛里交战的那次。那一战的结果是,一向以勇武著称、在一众都统间也排得上号的斡赛里居然身死他手。
都统不算多高的名号,在夏军当中还有许多,但两国交战以来,从没一个都统死得这般轻易、这般窝囊。事情一出,众人都骂斡赛里是浪得虚名,对他手下那些溃败逃回的残兵,也主张尽数杀了了事,以儆效尤,狄庆却出乎众人意料地宽恕了他们无罪,重新编回军中。
葛逻禄军纪严格,同在此之前几个同样崛起于草原之上的民族一样,交战时如果主帅战死,那么主帅以下上到将官、下到普通士兵,都要一起连坐,受军法处置。狄庆此举颇不一般,但马上两国间和约作废、战事又起,便也没人有心思细究他此举有何深意。就连狄庆自己,没多久就也将此事暂且抛之脑后。
直到后来,乙里补战死的消息,并着商丘失守的军报传来,陆宁远的名字才像只硬马靴一般,又一次一脚踏进狄庆心中。
狄庆自己不动,派乙里补前去救援,就是看重他为人粗中有细,同斡赛里那生红砖不同,派遣他出去的时候,绝没料想他竟能有失,甚至就连他会败给陆宁远、救援不成都不曾想过,听说他的死讯,自然更感震惊。
如今他率军亲至,他自己一手带出的前锋居然二度败于陆宁远之手,狄庆无论如何不能接受,于是一连数日快马加鞭,不多时便率大军赶到,总算在陆宁远得了便宜撤走之前将他围住。
他敏锐地感到,陆宁远与两年前不同了——不,不是他不同,而是他麾下雍军静悄悄起了某种变化。他一时不能尽知,但之后几次小规模的交手,总让他觉着有几分违和,好像现在同他交战的不是雍军,起码不是之前的那些。
虽然他们都长着汉人的面孔,说的也都是汉人的话,城头、军营里插着的旗号也没变,还是那个“雍”字,但真刀真枪地交过手了,除非是最愚不可及的统帅,任谁都能察觉出不同。
许多次他都以为要取胜了,不是无缘无故地自信,而是根据过往同雍人打过那么多仗的经验得出的,但最后总差一口气。陆宁远在他率军刚到时出城同他野战,在他大军合围后退守城池,同他展开攻防,全都没给他以半点可乘之机。
有时雍军死伤很大,狄庆以为只要再加几分压力,他们便要崩溃,可任他如何将源源不断的兵马顶上去,终究都事与愿违。睢州这颗攥在手里的鸡蛋,已经送到嘴边上了,但居然无论他使三分力、十分力,都攥它不破,天底下岂有这般道理?
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坚定了先除陆宁远,再图其他之心。他这么做,不是为了给狄吾报什么仇,也不为陆宁远这些天里叫他难堪了,而是他身为一军之帅,必须要为国家除此心腹大患。
常人对他弃山东于不顾,却以大军围困陆宁远这区区万把人,而且一围就是这么多天,颇为不解,有些人也有微词,暗地里说什么的都有。狄庆懒得同这些人计较,他们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只要换了他们在他的位置上,他们马上就也能明白,为国家计,这陆宁远是非杀不可的。哪怕多花些功夫,他也认了——直到今日。
陆宁远接到军报,没有说话,转手递给旁人。李椹第一个接过,看过之后,惊了一惊,正要递给下一个,霍宓已等不及了,从他手里一把抢过。
“夏人一路兵马已经走了?”
几人正在城头上,狂风正紧,士卒呼喊也正此起彼伏,霍宓这句声音不大,除了左右两人之外没人听见。李椹顿感事关重大,拉拉他道:“回去再说!”
陆宁远却摆一摆手,“再探再报!”
李椹知道,他是怕消息不准确,没说什么,心中却颇不平静。狄庆正是全力围城的时候,此时忽然调走一路兵马,是往哪去?莫非是判断他们就要突围,提前布置下的伏兵么?
他们怎么能预先估计出自己要往哪去?再说城里粮食尚足大军取用,他们可以在此时突围,也可以再咬牙坚持一阵,狄庆就如何能笃定他们要有所动作?
还是说,这个调动不是因为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