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章快步走近,刘钦闻声,也抬头向他一瞥,便见周章顿了一顿,刚才面上的神情忽地一收,俯身向刘钦行了一礼。
“茂澜也是来劝阻我不要亲征的?”
周章答:“臣忝掌兵部,不能克定祸乱,前线战事颠连,竟至贻忧君父,惊动宸驾,臣罪实大,请陛下责罚!”
刘钦见他并不直言劝阻,反给自己一颗软钉子吃,不由皱眉,有那么一刻,几乎就想顺着他的话头敲上一记,却自知是迁怒,强自忍住了。
“江北诸军一应调动,都是我定夺的,像这等请罪的话不必说了。”刘钦装作没听懂他话中之意,“要是没有别的事……”
周章只得直直道:“臣此来另有要事上禀——亲征之事,还望陛下三思!”
刘钦看了徐熙一眼,“我已经三思过了。否则眼下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还请茂澜教我。”
周章直起身来,正要开口,宫人又来通禀,说是薛容与也到了。
这一会儿功夫,人倒是快来齐了。刘钦心中暗道:他们一起来也好,省得一个个去费口舌。当下便让人传他进来。
周章不愿拉别人的大旗,壮自己的声威,在薛容与进殿之前已先道:“陛下位尊九五,天下士庶仰望,岂可轻易以身犯险?万一有失,对朝廷、对天下如何交代?”
刘钦没急着答他,等薛容与也到了,抬手止住他向自己行礼,把刚才对徐熙的话换个说法又讲一遍,“我此去江北,不为寻夏人决战,京营卫戍也不带太多,一来免得都城空虚,为人所乘;二来夏人见我指麾,定是奔我而来。陆靖方处只要开个口子,以他之能,便足可脱身,凤阳大军重归其节度,前后策应,那时才是同夏人决战之机。”
他虽然说得隐晦,只说自己少带人马,是为了防止京城守备太过薄弱,但周章薛容与两个如何听不出他话中未尽之意?一时间均各自惊骇。片刻后,还是周章先整整心神道:“陛下可曾想过,替陆将军解围之后,万一銮驾反被夏人围住,岂有转圜余地?”
刘钦反驳道:“不会如此。夏人深入前线的,只有呼延震等寥寥几支兵马,人数不多,其余大部都在陆宁远处。即便真有夏人调动过来,前面还有秦良弼与凤阳诸军挡他一挡。山东的熊文寿,我也已经发下诏书,命他趁此机会抓紧进军。有他牵制,夏人行事总也要有几分顾忌。”
“观熊彭祖与夏人历次交手,”周章抓住他话中最后一点攻了上来,“似乎守城者多,进取者少。陛下恕臣直言,夏人敢于暂时将大军调离山东,恐怕未必将熊彭祖看在眼里。”
“夏人如果决心下定,凭借轻骑快马,想要绕过前面诸军,又有何难?此等事之前便发生过。万一有一二支人马直犯銮舆,近处呼延震又为肘腋之变,如何是好?”
周章将话说得全无客气,直听得旁边刚到不久,还未来得及说上句话的薛容与心中打鼓,此时却也万不能拆他的台,只好在他话音落后,从旁替他缓和一二,以免天子生恼,一番劝谏适得其反。
“陛下,周大人担忧心切,然所说确实不无道理。陛下一身干国之重,一举一动所系非轻。如今天下事千头万绪,悉仰圣断,陛下乃圣明天子,行事自有鬼神护佑,自然不怕夏人生事,然而陛下一去,国中大事如何定夺?”
“战场上争胜一着,固然是好,然而国事稍有不慎,往往关系一省数十万人、关系我大雍往后数年,臣窃以为不可不虑。愚情区区,贪陈所见,臣所言有不当之处,还望陛下恕罪。”
刘钦被周章恐吓一番,又被他拿两人共同的改革之业牵绊住,心中只觉被刀剜一下,无奈道:“我如何不知?你们不妨说说,除去亲征之外,江北僵局如何可破?”
周章与薛容与对视一眼。
一旁,从刚才起就没说话的徐熙不由在心中暗暗猜度,此刻他们心中,是否升起和自己同样的念头:把陆宁远弃了,由他去死,再选一大将统率凤阳营的众军,僵局自然就破了。再不济,命陆宁远撇下别人,自己单骑跑回来也好,乔装潜逃回来也罢,左右他武艺高强,如何还拼不回一条性命?
但此话他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非但他不说,他料定哪怕是周章,也绝不敢说。
周章道:“臣愿领一军,为陛下分忧!”说着向前一步,跪在地上。
刘钦一怔,随后回过神道:“你去如何有用?”言外之意乃是,夏人不会为他改变进军方略。周章带个把人过江,夏人十之八九只会当没看见,仍是要先摁死陆宁远,再顾其他。
周章刚进殿时脸上微露的厉色早已消失不见,这会儿神情看着竟有几分恳切,“只是万一……”
“没有万一。”刘钦道:“我也是亲上过战场的人,知道该怎么做。”
徐熙忽然道:“纵然陛下亲征,像这样救援,恐怕代价也不会太小。”
他不敢直击要害,只隔靴搔痒,将此事关键点破一二分。刘钦看看他,又看看另外两双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知道再这样说下去无用,咬一咬牙,同样对他们痛陈肺腑,恳切道:“解督死后,国家可称大将的,总共几人?今日见死不救,坐视陆靖方丧败,明日旁人再做战不顺,一样丢卒保帅。貌似是没有吃亏,可如此下去,天下事还有谁收拾?”
“明明有法子去救,却计不出此,前线将士见了,心中又作何想?岂不寒心?你我平日里总说人心、人心,人心何在!国家有事,我不去担当,只顾忌什么‘九五之尊’,什么‘坐不垂堂’,这样当国,当得又是什么国?我在江北时,也曾经过危局,却也从没做下过见死不救之事,难道今天坐了这个位置,反倒不如从前么?”
“至于代价——”刘钦神色一厉,“代价再大,我也认了。只要这些人还在,这仗打下去,最后也一定是我胜,我大雍家大业大,总不会为这一点风浪就翻了船去!”
平日里不经事时倒还不显,今日事情到此地步,刘钦心性之刚,实在让人惊叹。这样还如何能劝?徐熙已决心闭口不言了,却不料旁边薛容与默然一阵,竟石破天惊地问道:“陛下未有子嗣,虽有兄弟,又从未参与过政事,万一事有蹉跎,国事付与何人!”
这话一出,殿内霎时安静无声,落针可闻,只能听见数道沉重的喘息声,却不知是谁的。空气一时变得冰冷,绞在一起,蛇一般紧紧缠缚在人身上,只独独不往鼻子里钻,那一道道此起彼伏的喘息便也久久不曾停歇。
薛容与是当真急了,竟说出这般犯忌的话来,徐熙却只觉一颗大石轰然落地,暗道:话掉在地上,摔破了也好,不破不立!
只是他不再开口的决心既然下定,就不会再转念,趁热打铁的事还是留给旁人做罢。再看周章,却好像一时恍惚了,这会儿并不说话。
刘钦上次不听众人劝阻,执意要与夏人开战,过后果然吃亏,这次又同旁人意见相左,争论一阵,不由有几分筹躇。
薛容与这话够得上一句“大逆不道”,却也是实话,刘钦纵然心绪翻涌,却也没对他作色,只是也不为他回心转意,只一瞬间,便又重新硬下心肠。
“我此去不过数月便归,一应国事,在朝有各部大臣担当,有不决者,只管发往行在,来回最多只耽搁数日。”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说来说去,都好像我此去必要遇险、必要败于夏人之手,必要‘蹉跎’?何必将天下事瞧得那么糟——夏人非复之前的夏人,我大雍也不是几年前的大雍!”
“我心意已决,再不更改。今日诸位求见,若是有什么进兵方略,大可直陈,若是只为劝阻,便请回罢!”
“陛下定要亲征江北……“周章忽又开口。他从请战之后,便一直跪在地上未曾站起,徐熙瞥眼瞧见,他伏在地上的两手竟是在轻轻颤抖。
正惊愕间,竟听他道:“为公心耶?为私心耶?”
刘钦忽地一顿,同刚进殿时的周章一样,满面刚厉之色如同锅底的水,一点点收回到鼻子尖上,又“嗤”一声不见。他低头看着周章,周章也从地上抬起头深深看他。
刘钦是为救陆宁远而如此力排众议、一意孤行的,而陆宁远同他是什么关系,这一点始终无人去碰,无人敢说,但在场几人无不心知肚明。
刘钦当然可以像寻常人一样爱上旁人,可他爱一个人,便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非要把全天下的好事都搬到这一人面前,不论他自己是太子、是皇帝,竟然都没变化!
周章看着刘钦,从那双眼睛当中看见了曾经司空见惯的、那一把炽烈的大火。这火曾烧到过他,他多少次咬牙忍下,方才捱过,现在它不在他身上,远远烧在别处,和他全无关系,可为什么这翻卷着的热意,仍恨不能将他的五脏六腑灼得穿了?
他自己也察觉双手异样,极力压抑着,可越是控制,反而抖得愈发厉害。幸而刘钦无心注意,也注意不到,而正为了他刚才那短短一句话而张口结舌,久久不语。
比起没有皇嗣、没人监国,周章的这一句问话才是他的三寸,才当真说中了他的心事,如果刘钦最后当真败下阵来,也不是为了前面那些劝谏,而是为这一句。但意识到如此,那火反而在周章身上灼得更痛了,几乎不可忍耐。
一下一下难以自制的颤抖中,无可抵挡地,曾经的旧事就这么从天而降,砸落下来。或许是砸在他一人心上,或许也砸中了刘钦,周章不知道,只有紧紧咬住了牙,免得从这张嘴里又吐出只言片语——这时候若再开口,吐出的岂是今日的话?从他踌躇满志、第一次踏入太子府,到如今已有足足十年了!
那是很久之前,久到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忘了。那时皇帝要为还是太子的刘钦择一个太子妃,话已经放出去了,群臣都已听说,各自活动起来,声势弄得很大。刘钦却费了好一番气力,不知拂了多少人的好意,顶住宫里多少问责,硬是将这事搅得黄了。
搅黄之后,刘钦反来向他邀功。他若说自己行事如何艰难,周章对他定无好话,但他只字不提,只是又来亲近,煞有介事地和他发下一个决不娶妻的誓言。周章心想,这如何可能?刘钦看他神情,便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颇有几分柔情蜜意地道:“真的。我不负你,这事再难也一定办到。”
周章想说“你要如何,与我何干”,但没说出来。便如一点火星落在袍角上,扑它不灭,还能如何?只能由它燎到自己。火烧在身上,痛何如之,他百般抗拒着,可一日一日,该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真正抵挡得住,铁人也要给烧融了!那一道金锁顿开,砰然落地,无边大火漫过来,这痛苦竟是双份的。
一眨眼时至今日,昔日痛苦竟还有几多?
刘钦放弃一般,忽然软下声音,颓然坐在椅子里面,竟像是向他们告饶了。
“公心自然是有,至于其他……我一身许国,天地可鉴,只有这一点私心,请……请你们允准罢。”
周章脸色陡然一白,只觉什么东西猛压过来,天地为之一合。
“陛下!”薛容与也猛然跪地,大声道。
刘钦一拍扶手,站了起来,“我是存了私心!此去江北,陆靖方要救,国家也绝不能乱,各地新政也不可废止。但你们放心,我既然敢去,一定全须全尾回来,绝不以私意误国,有负天下!”
“我意,京营兵只带一半,由俞煦暂领。青阳也随我一道去,北面夏人有什么动静,也好及时联络。”刘钦一件件事安排起来,走到周章、薛容与边上,用全身的力气,从地上拉起二人,“我走之后,政事兵事悉委二公,还望二位勠力同心,共渡此关。”
第242章
“来了,来了,徐大人上楼了。”
一个人进屋报信,剩下的人像得了什么号令似的,纷纷在桌前挺了挺背。
过得片刻,但听得门口楼梯间传来一阵脚步声,十几双眼睛不由都向门口看去。已有人屁股从椅子间微微抬起,下一刻就要将自己弹起来,那脚步却在门口一顿,又往别处去了。
屋中几人面面相觑,有的脸上已不由贴上媚笑的,自己察觉到自己脸上神情,轻咳一声,正了正神色,又恢复了平日在人前时的气度。
这些可不是寻常人,而各个都是中朝大官,往常在旁人面前,哪个不是气度威重,渊渟岳峙,如今端肃起面孔来,就好像一下换了一个人。
尤其互相瞧见别人脸上的神色,就好像在镜子里照见自己,知道别人看自己也是一般,听那脚步走远,各自收了脸上神情不说,还将面孔板得愈发威严。
就在这时,门打开了。徐熙笑模笑样地出现在门口,视线在众人身上轻轻一扫,告罪道:“诸位,我来晚了,该罚!”
第一时间,没人起身,众人脸上表情几可说是精彩了。
“母后,您找儿子?”
宫里,刘钦这几日正安排自己走后的一应政事,又亲自过问亲征军备、点检近几月来新营造出的军械,甚至还进行过一次阅兵,正忙得脚不沾地,听闻母亲派人传见,却也不敢怠慢,打起精神过去。
李氏正在用膳,面前摆了一大桌菜,见他过来,便招呼他坐下。
这会儿正值下午,吃午饭未免太晚,晚饭又远没到时间,刘钦心中奇怪,不知道母亲现在是用的哪顿饭,却也没问,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马上便有下人给他布菜,李氏道:“皇儿近日操劳,但也需饮食有节,起居有常才是。”
刘钦应道:“是。”想起自己今日到现在只早上用了一碗羹,这才知道母亲叫自己来竟是专门让他吃饭的,向桌上一看,原来在他来之前,上面菜动也没动,看来不是母亲要吃,这一桌竟都是为他准备的。
他忙起来一向不觉着饿,也没什么胃口,当下却也勉力吃了一些。
李氏不动筷,只在旁边瞧着他用饭,也不出声打扰。
母子俩像这样同桌坐下,不知有多少次,她看着儿子静悄悄用饭时的侧脸,心中想到的却是他小时候。
别看刘钦现在吃饭时慢条斯理,并不着意控制,举手投足间也自有一派矜贵雍容,好像天生就是这样,但其实小时候可不是这般。
那会儿他总是一边吃饭,一边哇哇大叫,送进嘴里的饭,掉得满桌都是,两条沾不上地的小腿也没有片刻安分,晃悠来、晃悠去,时不时不是踢到桌腿,就是踢到椅子。吃不几口,就撂下筷子跑出去玩闹,被捉回来,再装模作样扒几口饭,两颗眼珠咕噜噜地转。
李氏家里三代为官,到她这里,不说大富大贵,家训也颇为严格,嫁进宫里,举止更要端庄,不能有片刻轻忽,生下的儿子又是皇子,李氏自然看不过眼,要板他一板。
可刘钦实在年纪太小,不记吃又不记打,况且真要打他,她还有些下不去手。好说好话地同他讲道理,刘钦的道理又比谁都多,说父皇在场的时候,他一定就乖乖的了。
后来一看,居然不是虚言,每次如果刘崇也在,刘钦便像模像样,装得像是个人,说话做事一板一眼,几次之后,私下没人时李氏便稍稍纵着他了。
一开始她心气高,看见刘钦用饭时弄脏了衣服,就要人马上替他换一件,一顿饭间总要换个两三回。后来被折腾得没了心气,也就败下阵来,用饭时对刘钦弄脏了的前襟、袖口只视而不见,等最后吃完之后再让人替他打理。
刘钦对她这做母亲的愁闷毫无所觉,让两三个人服侍着换完衣服,只扬起小脸对她嘻嘻一笑,前面还缺着两颗牙。
李氏回过神来,刘钦已经用完了饭,正在漱口。青年人的手指修长有力,稳稳托住茶盏送到嘴边,含漱一阵偏头吐出,交给旁人,又拿起旁边的绢布擦了擦嘴,放在旁边宫人手边托着的盘子里。和记忆里的相比,简直端重得像是个假人了,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就长成了这么大。
李氏见他吃完,让服侍的人都下去,终于开口,“雀儿奴,现在没有旁人,你和娘讲,什么将军,能比你这一国之君还要重要?值得你冒险去救?”
停云阁内,已是酒过三巡,一个官员向下人使个眼色,那人会意,弓着身子悄悄去了。
过了一会儿,一众乐师并舞姬从另一扇门鱼贯而入,有男有女。一人对徐熙道:“大人这一去行军艰苦,为国宣劳,风景人物都不比江南。临行在即,美酒珍馐之畔,岂能少此声色之娱?一直听说大人雅擅音乐,下面人技艺浅陋,献丑一二,还望大人不吝指正。”
徐熙被人轮番敬酒,已吃了许多,抬起略带醉意的眼睛一扫,心里有数,呵呵笑道:“大人说哪里话,停云阁的乐师要是也‘技艺浅陋’,秦淮河上其他家也都不必开了!”
他平日里便总是一副笑模样,醉酒之后风情愈张,一双桃花眼向着那精心挑选的几人看去,显得颇带情意。安排下这些人的官员心中大定,连连称是。
秦淮河畔有名的河楼,原来有停云、擎荷和倚翠三家,尤以倚翠楼人物最盛。后来因着一些缘故,倚翠楼被连根拔起,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停云阁便从此出一头地。徐熙若说他瞧不上这里的人物,那放眼整个建康,怕也没有能入他法眼的了。
虽然如此,见他肯卖这个面子,周围几人无不感心中熨帖。
在场这些除了徐熙之外,都是没有能随銮驾一道去江北的。在官场上,人人都懂一个道理,那便是皇帝好似天上的太阳,越靠近他周遭就越热,离着越远,就越受冷遇。离太阳近的地里,不管你是好苗殃苗,也不管你播种得是早是迟,庄稼苗都长得比别处更快更高。
今日设宴款待徐熙,也是因为天子北上,所带大臣不多,他算是一个,如此恩遇,足见非常之宠。
众人不知他暗中主持对夏人的一应刺探之事,只当他不知为何得了天子青眼,因此便对他格外热络,希冀到时候能通过他在天子面前牵一根线,免得刘钦像是只风筝,一撒出去就脱手了,把他们这些人落在地上。
只是太明显的话,自不便说,都是混出头来的人,想徐熙也不会不明白,一切都在心照不宣中。席间温度好像也愈发高了,都有人淌下了热汗,不住从袖子里掏出汗巾擦拭。
几曲过后,乐师自发停止了奏乐,按照事先的安排,都拥到徐熙身边。徐熙也是乖觉,含着笑逐一看过,最后留了一男一女在手边上,选剩下的便去给席间其他大臣奉酒,谁也没说什么,都觉理所应当。
攒局的人知道徐熙品性,见他肯赏光,愈发放下了心,招呼一众同僚都凑趣风雅一番。谁知却有一人不肯风这个雅,被舞姬柔若无骨的身体轻贴上来奉酒,竟摇一摇头,挥手挡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