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田母进来送饭,才发现田全宝的异样,脸烧得通红,浑身滚烫,怎么叫都不醒,已经烧晕过去了。
田母叫来村里的大夫来给田全宝打针,大夫说田全宝烧的太厉害,怕烧出肺炎,最好是去县里住院观察,田父田母商量了一下,怕去县里到时候他再跑出去,就先在家里挂水,实在不行再去住院。
大夫走后,田全宝的手机响了起来,田母拿起来一看,是一个叫林潮的打来的,和田全宝室友说的那个男的的名字一样。
她接起来,那头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你怎么样了?还烧不烧?”
“你不要再给我儿子打电话了,我儿子是好孩子,你少招惹他。”说完果断的挂掉电话,将手机带走了。
林潮听着那头的嘟嘟声,心里猜了个大概,他现在要去找田全宝,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田全宝再醒来,烧退了一些,还是浑身无力,他伸手去摸手机,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忽地起身掀开枕头和被子,手机都不在下面,他抬头看着墙上挂着的药瓶,心里明白了,手机应该是被田父田母拿走了。
他痛苦的锤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晚上田母进来送饭,小心翼翼的,怕田全宝夺门而出,先是和田父两个人一起在门口堵着,等田母进来后,田父在外面把门锁上。
田全宝看着他们滑稽的举动,一阵苦笑,他用手掌捂住发烫的眼睛。
“崽儿哦,多少吃点饭嘛。”田母把饭端到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儿子。
田全宝摇了摇头,他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
田母看着田全宝苍白的脸,眼眶都瘦得凹陷进去,一阵心疼:“哪凯能不吃饭嘛!长时间不搞饭吃,身体不得搞废啊?”
“放我出去。”田全宝暗哑着嗓子道。
“你乖乖嘞听话嘛,爸妈找好人咯,过两天就来跟你医病,医完病你就好喽。”田母不相信自己儿子是同性恋,她只觉得是撞邪了,找个先生给去去邪,她儿子去了邪祟,就还是让她长脸的好孩子。
田全宝闭着眼睛,眼泪还是从眼角留下,这么多年的伪装,如今不得不自己戳破:“妈,这不是病,我就是同性恋。”
“不可能!”田母拔高声调,语气中带着自欺欺人的恐惧:“你听妈嘞话嘛!你就是撞邪咯,等哈儿把病治好就对喽。”
田母摸着田全宝的头,抽噎了一会,哭自己的儿子,也哭自己命苦。
田全宝什么都没再说,转过身去面对着墙,他已经坦白了,信不信由他们。
“妈先出去,等哈儿记得吃饭。”田母轻轻走到门口,敲了敲门,田父把门打开,等田母出去后,再度落了锁。
田全宝盯着斑驳的墙皮,眼泪一股股顺着鼻梁流下,他颤抖的自嘲着笑了笑,长叹一口气,气息呼出时带着胸腔的颤动。
老实巴交的农村夫妇,这辈子都没算计过人,只有被欺负的份,就连算账都得多算几次才不会出错。
就这样的两个人,第一次算计的居然是自己的儿子。
居然以性命攸关为借口,千里迢迢把儿子骗回来关在家里。
田全宝瞌上眼睛,咽下心底的苦涩,再度睡去,只有不清醒不去想,才能度过这难熬的每分每秒。
林潮到达田全宝家镇上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他这两天都没合眼,眼睛干疼,他去药店买了一瓶眼药水滴上,稍微缓解一下疼痛,就开始打听田全宝。
这个镇虽说不大,但人口不少,孩子生的也多,大小的村庄遍布山间,每去一个村庄都要开好久的盘山路。
这里的人几乎不说普通话,林潮听不懂,也沟通不了,一团乱麻。
他去了田全宝之前打工的奶茶店,那里早已换了新的员工,他们根本不认识田全宝。
林潮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在路上抓住能听懂普通话的年轻人一个一个问。
整整一下午,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问到。
晚上,林潮找了个网吧,那里年轻人多,他包了个机子,然后楼上楼下一个机位一个机位的问。
网吧里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到了后半夜仍然没有一点线索,林潮硬撑着疲惫的身体坚持着,看人都有了重影。
林潮准备换一个网吧再打听打听,一个刚进来的黄毛拦住了他。
“你是要找田全宝吗?”
第40章
林潮低头,黄毛指尖夹了一根烟,低头眼珠向上睨着看林潮。
“你认识田全宝?”林潮抓到了救命稻草。
黄毛点了点头,朝林潮伸手:“有火吗?”
林潮不抽烟,身上没有那些东西,他转身走向吧台买了一个打火机。
黄毛接过打火机,点上烟吧嗒吧嗒吸了两口,从鼻子里喷出两缕烟柱:“你跟田全宝什么关系?”
“我是他室友。”
“室友怎么找到这来了?”黄毛吐出一个烟圈,不断扩大,最终飘散在林潮脸上。
林潮呛的咳了一声:“他好久没回学校上课了,我来找他回去上课。”
黄毛笑了一声:“我也是大学生,怎么没人找我回去上课。”
“你知道田全宝家在哪吗?”林潮不想和他浪费时间。
黄毛点了点头,掸掉烟灰:“我这个人不喜欢绕弯子,就直说吧,我可以带你去他家,但我需要点好处。”
“我给你500。”
黄毛没说话,吸了一口烟,烟雾在嘴里打了个转,然后顺着嘴角慢慢吐出来。
“1000。”
黄毛快速抽了两口,将小半截烟连带着烟蒂按灭在一旁布满疤痕的桌子上。
“成交。”
夜晚的山路只有惨淡的月光,摩托车左右晃动,林潮死死的抓住尾架,怕一不留神就被甩出去。
“你是田全宝男朋友吧?”黄毛拐过一个大弯,转头说道。
林潮一愣,不明白他怎么猜出来的。
“你是谁?”
黄毛轻笑一声:“我是他高中同学兼室友,我俩高中的时候住上下铺。”
“你是白志?”林潮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这颗黄色的后脑勺。
“你听说过我?”白志有些意外,还有点惊喜。
他轻哼了两声,自恋道:“看来他到了大学也忘不了我啊。”
林潮的手攥得更紧了,眼前这个黄毛就是田全宝高中的暗恋对象,虽然田全宝没说过,但他不是傻子,能让田全宝那个小财迷狠下心借钱的,肯定不是一般关系。
他心里开始翻腾起醋意,田全宝不光借给他钱,他还知道田全宝家在哪,林潮心里越来越难平,若不是还有正事,他非在这和这黄毛一决高下不可。
“他高中的时候就和别人不一样,总害羞,一跟我待在一块就脸红,我猜出来他肯定对我有意思,可惜我不喜欢男的,不过他眼光一直都没变过,看上的人长得都挺帅嘛。”白志洋洋自得道,他很认同林潮的外貌,并且将两人硬件设施画了等号。
林潮无语至极,他不认为眼前这个扒了皮的苞米须子可以和自己相提并论,但是眼下要求他办事,他忍下了,用沉默代替否定。
到了田全宝家村子,东方已经破晓,村里的鸡渐次打起鸣。
白志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下:“这就是田全宝家,你进去吧,我走了。”
“你先别走。”林潮长腿跨下车:“我再给你加500,一会带着我俩走。”
白志看着林潮的架势,吞了一口口水:“你要抢人啊?”
“干不干?”
“干,你要再加200我帮你抢。”
“成交。”
大门里面插着,林潮和白志从院墙翻了进去,院里的老狗听见动静叫了起来,俩人推开门走进房子的同时,田父田母听见声响披着衣服从房间出来,见到他们惊叫一声:“进贼了!”
林潮顾不上他们,先找田全宝的房间,室内光线不好,看不清门在哪。
田父抄起门口的棍子就要过来和林潮拼命,林潮不敢动手,只能躲。
“那个房间有锁。”白志大喊一声,没学过习的眼睛就是比他们好使。
林潮攒着劲冲过去,一脚踹开了门。
屋内的田全宝早就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由于连着几顿都没吃饭,浑身无力,爬不起来。
“我来了,我来了。”林潮大喊着跑过去。
田全宝人是懵的,直到被林潮打横抱起都没反应过来。
田父田母见有人绑架他们儿子,急忙扑过来抢人,林潮闪身躲过,抱着田全宝就往外跑,白志在后面断后。
田母跑去厨房拿上菜刀,一边追一边大喊:“救命啊,抢人啦,救命啊,来人啊。”
白志见田母上了家伙,紧忙往外跑,启动摩托,林潮把田全宝夹在中间,白志拧紧油门,摩托车载着三人窜了出去,待村里的人听见呼喊声出来的时候,只留下一股尾气。
“我的崽儿啊!我的崽儿啊!”田母看着远去的摩托,坐在地上哭天抢地。
田全宝在发烧,还有些脱水,林潮把外套脱下来裹在他身上,把人紧紧的抱在怀里。
直到现在,田全宝都不敢相信身后的人是林潮。
“你怎么来了?”田全宝靠在林潮怀了,虚弱的只能发出一丝气音。
林潮下巴抵在田全宝发旋上蹭了蹭:“太想你了,所以就来了。”
田全宝没再说话,很有安全感的睡了过去。
醒来已经在县里的医院,本来林潮想带他去省会,翻遍了田全宝身上也没找到身份证和手机,田全宝又在发烧,只能先让他在县里住院。
“怎么才来医院?都烧出肺炎了,你们做家属的怎么想的?”护士抽出体温计,瞪了林潮一眼:“还好来的路上骑的摩托,吹吹风体温下去点,不然不知道烧出什么结果呢。”
林潮低头不语,看向田全宝的眼神满眼心疼。
田全宝哑着嗓子为林潮辩解:“大夫你别怪他,不是他的错。”
护士在表格上记下体温,恨铁不成钢道:“我没资格怪他,反正烧坏了是你自己承担结果。”说完又瞪了林潮一眼,转身出了病房。
林潮看着床上田全宝苍白的脸,干裂的唇,脸颊瘦的都凹陷了,明明三天前还好好的,短短三天竟然憔悴成这个模样。
他一张嘴,嗓子里就发出呜咽声。
“我没事。”田全宝安慰着林潮。
林潮擦了擦眼泪,刚想说话,手机响了起来,是田全宝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