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点头,“那砚台拿在手里感觉都不一样,必定是贵重之物,拿不得,要是什么吃的还行。”
两人声音渐渐远去,吴掌柜看着他们的背影,转身回了牙行。
作为金陵数一数二的牙行,安居楼家大业大,铺面自是不可能只有前边待客的地方,后院除了给伙计、掌柜休息,还有一处东家的院子。
吴掌柜绕到后院,在门外叩了叩门,听到里面答应,这才推门而入。
屋里坐了一个男人,看模样并不年轻,人中与下巴却不见蓄须,加之皮肤白,眼神凌厉,不像寻常人。
“东家。”
“叫你拿去的东西,他们可收了?”
“并未。”
男人看向吴掌柜,皱起眉头,“那东西在金陵都不常见,难道他们能认得?”
吴掌柜惶然道:“不是,他们并未认出,只是说不收,不论礼轻还是礼重。”
“……东家,那两位公子不像是心有算计的人,每回到牙行也与其他客人无异。”
掌柜顿了顿,“依我看,不用太过留意。”
“才短短时日,你就能替他们二人说话,这还不用留意?”男人站起身,瞥一眼腰弯得更低的吴掌柜,“罢了,再过不久便是千秋节,的确不该在他们身上花心思,正常盯着就行。”
吴掌柜额头冒出一层汗,答应了声“是”,听到关门声后,才直起腰抬手去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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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子的事有了进展,姜宁和卫长昀便安了心,不出意外,最后要租住的屋子就那两间里选。
选房这事,越看越容易选不出来。
反正他们是租房,要是真住着不舒服,隔一阵再换个住处就好了。
街市又热又闹,姜宁待不住,逛了一会儿,买了些东西,便打道回府,躲回家里乘凉休息。
一进门,便见阿阮抱着一盆花,正要往堂屋进。
姜宁一脸纳闷,“过一阵便不住这里了,你从哪儿弄来一盆花?”
给卫长昀递了个眼神,示意他把东西放了,过去看看。
“我家小姐送来的,院子里还有好几盆。”阿阮放下东西道:“小姐说卫公子金榜题名,给黔州争了口气,教天下学子不敢再轻视,所以得在家里摆上大红大紫。”
姜宁:“……”
好有道理,他一点拒绝不了,甚至还想再添点什么。
刚扭头,就对上卫长昀无奈的眼神,只好尴尬地笑了。
卫长昀把姜宁买的那一堆吃的、用的放桌上,挽起袖子去搬花,问他,“你看看放哪里好?”
姜宁微微睁圆眼睛,嘿嘿笑起来,咬了一瓣橘子,“要不要再买点别的?”
卫长昀闻到橘子的酸味,见姜宁毫无反应,“都好。”
姜宁并无乱花钱的打算,刚要逗一下卫长昀,忽然听到门口传来声响,下意识回头,便见谢蕴领着人搬东西进来,连沈明尧都也掺和进来。
手里的橘子忽然不甜了,他只闻到了金钱正在飞快烧掉的味道。
“谢姐姐……”
姜宁恍惚问:“你这是要搬家吗?”
谢蕴拍了拍手,叉着腰,“我搬什么家?我要等着你们选好了,到时候住你们周围,这样才方便。”
姜宁点点头,哦了声,又问:“那这床是怎么回事?”
旁边沈明尧抢在谢蕴开口前道:“是谢姑娘想着你身子日渐重了,所以特地去挑的,说是和她家表哥用的差不多。”
姜宁:“……”
他看一眼谢蕴表情,就知道拒绝不了,只好道:“谢姐姐,你花这钱做什么,留着开酒楼不好吗?”
谢蕴见他不拒绝,满意地笑笑,“你可是酒楼的招牌,当然得先从你开始照顾。”
“其实是阿阮说,看你早上醒来——”
姜宁差点把橘子扔出去,上前一步捂住她的嘴,“好了,床留下,其他的我都明白。”
谢蕴一脸茫然,不太明白自己说他腰疼怎么了。
那有孕的人,自然会腰疼啊。
院子里其他人,阿阮正招呼伙计把床搬到屋子里,卫长昀从堂屋出来,看看姜宁和谢蕴,一脸不解。
“发生什么了?”卫长昀拍拍手,看地上还剩的四五盆花,“你要拿一盆回去吗?”
沈明尧愣了愣,低咳一声,“谢姑娘的好意,我就心领了,住在客栈怕是用不上了。”
卫长昀不勉强,不就是客堂差点摆不下,那还能放屋檐下、台阶旁。
他一遍忙活一边道:“金陵虽大,朋友在侧也不算形只影单。”
闻言沈明尧怔然望着卫长昀,见他抬起一盆花,看了回来。
“……我明白。”
卫长昀点了下头,抬着花盆又往堂屋去。
沈明尧站在树影里,想起了琼林宴上的情形。
有的人,天生就非池中物。
他能有幸得见,成为至交,倒也有几分运气与缘分。
第190章
晨光微熙,灯光从窗户透出。
姜宁站在卫长昀面前,伸手替他理了理衣领和肩臂,不明显的皱褶和压折,都被抚平。
放下手,抬眼望着意气风发的人,眨了眨眼,“真俊俏。”
卫长昀不自觉扬起嘴角,伸手环在他腰后,半托着他。
“起这么早,就因为我是第一日入翰林院?”
“嗯。”姜宁尾音上扬,“你可得珍惜,仅此一次。”
开了一句玩笑,笑得眉目俱弯。
卫长昀低笑一声,低头贴着姜宁额头,“不管是以前还是今后,都辛苦了。”
分明不过两年多的时间,在他尚不到二十年的人生里,占了正好十分之一。
然而在考场的那些日子里,脑海里浮现的,除了父母兄妹外,更多的都是姜宁。
姜宁的出现,仿佛是一眼看得到尽头的生活里,打破沉寂的那一枚石头。
砸开了平静的湖面,留下一圈圈涟漪。
“怎么又在说这个。”姜宁抬手搂上他肩膀,意外发现这人竟是又长高了些。
好像不止差半个头,头顶才到耳垂位置。
四个半月的身子,其实并不算很明显,这样抱着,离得近了才会感觉到。
姜宁感觉到托在腰后的手,又收紧了些。
“说好的,不管什么事都要在一起,那还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拿眼睛睨着卫长昀,“这般客气,不觉得像咱们才认识那会儿?”
谢来谢去,没完没了的。
卫长昀道:“好,那往后不说了。”
他只是怕姜宁太过辛苦,又怕自己有所疏忽,让姜宁受了委屈。
“最后一次,再犯的话,我要让你交罚款了。”姜宁搭在他颈后的手指,提醒似地敲了敲。
卫长昀诧异,“怎么罚?”
“从你的月俸里,拿点给我当私房钱。”姜宁眼神促狭,道:“正好我攒攒小金库。”
“行,就这么办。”卫长昀一口答应。
姜宁又帮他理了下官服,手绕到后面,拍拍他手背,示意松开。
好不容易理好,一会儿又压皱了。
被放开后,姜宁往后退了一步,背着手上下打量起面前的卫长昀。
不得不说这一身红色的官服很衬人,不仅是气色,而是这种正红穿在身上,就有一股气。
姜宁满意地点点头,“这般俊俏的探花郎,入了翰林院,可给咱们长脸了。”
“人家都说,得生得俊俏、好看,才能被点成探花郎。”
卫长昀不知他从哪里知道的说法,见他高兴,便也不否认。
想也知道,多半是那个世界。
“看着高兴?”
“当然了,难道你看着我的时候不高兴?”
卫长昀怔了怔,不禁笑了起来。
饶是知道姜宁的性格,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接话。
姜宁朝外面看了一眼,“还好这一阵天亮得早,要是冬天,这会儿天都还是黑的。”
说着,姜宁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们翰林院是什么时辰上班啊?”
早朝是那些大官才能参加,至少得三品以上。
像是卫长昀这样的,应当只需要每日去自己办公的衙门就好。
“每日要点卯,酉时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