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阿醉跟在纪宁身边,自是知晓,倒是兰努尔有些惊讶。
“还有一个人?”她诧目,“大人知道是谁?”
纪宁摇头,“目前还需确认。不过不管是谁,这都提醒我们,此程不会如我们想象中那般顺利。”
其中道理几人都明白,大家既都是重生者,便都知道未来之事,如此一来作为敌对双方,唯一的优势也不再是优势。
“大人,我有一事不明。”兰努尔皱眉不解道:“我们都知道南王最后会败北,既然这样,那名重生者为什么还要帮他?”
纪宁转眸看向萧元君,正犹豫如何回答时,便听萧元君回道:“权术争斗,从无定局。”
纪宁颌首,缓声补充道:“就像你我重生归来,都想改变一些什么似的,旁人或许也想争一线生机。”
兰努尔挑眉,看着他二人一唱一和,端起茶杯掩下嘴角笑意。
说回正题,纪宁一一叮嘱道:“局势虽有变,但敌不动我不动,只需堤防,不需担忧。兰姑娘。”
兰努尔应声,“嗯?”
纪宁道:“待进入南地,姑娘还是只管查账一事,所有的账目就辛苦你了。”
此事兰努尔最得心应手,“大人放心,我定速战速决。”
纪宁转而吩咐阿醉,“阿醉你全权协助兰姑娘,另外还需你负责调动令司,收集情报。”
阿醉领命。
末了,纪宁不忘提醒一句,“今夜大家莫要睡得太沉,以防有变。”
正事就此算商议完毕,阿醉和兰努尔两人昨夜都没休息好,今夜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纪宁遂催他们回去,尽早歇息。
临出门,兰努尔瞧出纪宁身体不适,不放心道:“南方湿热重,大人如果有不适,我此前给你的药膏也可用作消暑。”
纪宁道谢,“谢姑娘好意,我一切都好。”
送人送到门口,纪宁折返回屋,甫一转身,直愣愣撞上萧元君生硬的目光。
“你之前给我涂的药膏是她给的?”萧元君双手环胸,俨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纪宁心下苦叹,方才他还欣慰,今日的萧元君见到兰努尔终于不是那副王不见王的样子。
谁知不是不到,是时候未到。
他攥拳掩在嘴边,低声道:“是她给的。”
闻言,萧元君眉头狠蹙,“你把她给的药膏贴身带着?”
纪宁落座,声音又低了低,“药膏随时用得上,贴身带着更方便。”
萧元君吐息陡然一沉,“不、行!她的药膏你不能贴身带着,日后也不准收她的东西。”
纪宁无奈,“我和她没什么。”
没什么?
萧元君忿忿道:“从前你二人眉目传情,你侬我侬,这叫没什么?”
提及此事,他能细数个三天三夜。
纪宁一向自觉坦荡,偏生被他这一审问,都不由地心虚了起来。
他重复道:“我和她没什么。”
萧元君满腹委屈,好不容易找到个宣泄的口子,一时半会儿竟停不下来。
“你和她的佳话传遍京都的时候,怎不见你跟我说,你们没什么?”
纪宁抬眼,说起这“佳话”二字,他倒也想起些东西。
早前的心虚一扫而空,他闷声回到:“陛下你与沙敕妃子的美谈,不也响彻京都。”
“你现在来怪我?”萧元君愈发委屈,“谁当初以‘君臣有别’来逼我和亲?我堂堂启国君主,需要用和亲来守护一国安定?”
他愤愤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抱怨道:“若不是因为你,我何至于此?”
纪宁塞言,双耳涨得通红。
想来此事的确怪不到萧元君头上。他道:“陛下有怨,为何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萧元君悠悠回过头来看他,只一会儿的功夫,先前那股闷气就被他消化了大半。
他叹道:“早前你我也做不到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
也是。
早前就算提及,最后多半都是不欢而散。
每每忆起从前的事,总叫人心生遗憾。
纪宁默不作声看着还有些闷气未消的人,犹豫良久还是不忍,他装作随口一提,满不在乎,
“我和她只是作戏。”
可他装得不够好,话里的一丝在意还是被捕捉到。
萧元君的眸子唰地亮了,他转怒为笑,盯着他看了半天,心甘情愿妥协道:
“也没有什么‘美谈’,那只是为了气你。”
纪宁揣着明白装糊涂,“气我作甚?我又不会生气。”
“哦?”萧元君哭笑不得,他走到纪宁跟前站定,微微低下头直视他的眼睛,笑着一字一句道:
“我的‘美谈’,不是被你记到了现在吗?”
纪宁塞言,不及他开口,望向他的人猛然凑近,在他耳边道:
“你的在意不在嘴上,在眼睛里。”
蓦的,纪宁眸光一颤,漆黑的羽睫下抖落出一片韫色。
他心下暗感,现在的萧元君,当真难缠。
第75章 南王萧恒
入夜,一盏接一盏的烛光熄灭,偌大的驿站很快陷入黑暗。
房间内,纪宁躺在床上,床边,萧元君打着地铺,二人睁眼,双双无眠。
片刻后,萧元君翻了个身。为方便应急,他还穿着白日的常服,因此稍有动作,声响便明显了些。
听见动静,纪宁问道:“不如换你上来睡?”
萧元君自是拒绝,“我没事,你安心睡,有我盯着。”
他不愿,纪宁便不劝。
不过今夜这情况,任谁都难以安心,于其干瞪眼耗费心神,不如思索一下此后的计划。
纪宁同样翻了个身,面朝地铺,“陛下与南王可算熟络?”
萧元君曲起左手臂枕在头下,“不算,我和他最后一次见面,是十四岁那年。”
按照如今的年岁,也已有四年不见。
有关南王的事,纪宁知道的并不详细。
他幼时久居北疆,后来回京,南王又去了封地,所以哪怕前世交手过一回,他对此人的了解也不算深入。
他问:“陛下可曾疑惑过?”
萧元君反问:“疑惑什么?”
纪宁坦言,“疑惑南王为何有谋反之心。”
这般敏感的话题,若是前世纪宁必不会提及。但当下,他却少了那层忌惮。
对面,萧元君沉默半晌,道:“话说起来,我这个皇叔当真奇怪得很。”
纪宁问:“如何奇怪?”
“我父皇那一辈仅有兄弟三人,南王叔同父皇乃同胞兄弟,皇叔又是三人之中年岁最小的那一个,因此,我父皇对他很是庇护。加之后来二叔早逝,父皇只剩下皇叔一个兄弟,对他更是器重有加。”
在萧元君的记忆里,幼时常能看到南王同他父皇在一处。帝王多疑,可他父皇每每议事,不论大事小事或是密事,他南王叔都能堂而皇之地陪伴左右。
那时就连他母后都调笑着说,他父皇和南王是铁打的一对兄弟。
这些纪宁都有印象,那时他在北疆,还未回京入职时,就听说过朝中论权势,当属南王最大。
对面,萧元君的声音悠悠响起,“早些时候,父皇本意不愿给皇叔封地,不想叫他离开京都。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父皇突然改了主意,不仅赐了封地,还将封地选在了离京最远的南地。”
虽说如此,纪宁道:“南地物饶丰富,地广人稀,先帝又允许南王招兵养士,自征粮税,已经是格外恩典。”
“没错。”萧元君停顿一息,“不过,皇叔和父皇关系虽好,和我的关系就实在一般。”
纪宁惑道:“为何这样说?”
萧元君答:“我也不清楚,所以我才说他奇怪。幼时他对我总是冷言冷语,只有父皇在场时,才会对我展露些许笑颜。或许,他有谋反之心,就是因为不喜我?”
当真奇怪。
一母同胞的兄弟,能对自己的大哥做到兄友弟恭,却不喜自己的侄子。
纪宁本想问出些有用的讯息,如今看来,萧元君知道的不比他多多少。
他翻身躺平,宽慰道:“凡有谋逆之心者,不可论亲。”
这些事萧元君早已不介怀,却还是因为纪宁的这句话,倍感心中一热。
他忍不住想逗他:“又担心我了?”
“……”
纪宁后齿紧咬,自白天被这人用这招噎得哑口无言后,这人便乐此不疲。
如此下去,他不得每日都来戏弄自己一番?
纪宁何时如此被动过,他沉下一口气,正要思索如何反击回去,就听屋外一阵噪音乍响。
“快!”
“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