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狱卒见他来,屈膝跪地,“卑职参见……”
纪宁打断,“刺客在哪儿?”
狱卒不敢怠慢,忙答:“北面地牢。”
得到回答,纪宁一步不停地往里走。
甫一下地牢,一股阴冷之气袭来,他抬手捂了捂口鼻,只走到第三间牢房便撞上了要往外去的郭城。
郭城瞧见他,狠狠一怔,“大人?”
纪宁无心其它,“人呢?”
郭城眼神飘忽,支支吾吾,余光不时瞟向身后牢房。
纪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不大的牢房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余具尸身。
他骤然攥紧拳头,眼中是伏尸千里的杀气,“怎么回事?”
郭城汗颜,“回大人。他们嘴里藏了毒,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纪宁合眸,只觉胸口一股浊气正倒海翻江。
他齿牙紧咬,许久后睁开眼斥了句“废物”,转身朝另一面地牢走去。而这另一侧地牢,关押的正是此次行刺的北狄探子。
走到牢门外,两名狱卒拦住纪宁的路。
“右相大人,侯城尉正在里边审问刺客,你不宜进去。”
纪宁眸光一凛,拔出狱卒腰间长剑,搡开人后径直入内。
牢内火光昏暗,纪宁进去时,侯远庭正拿着一块烙铁,审问被绑在刑架前的刺客。
许久不见,侯远庭乍一眼瞧见他,脸上登时染上一层厌恶。
他丢开烙铁,不再像从前见到他时那般恭敬,而是提剑横在他胸前,挡住他的去路。
“你来做什么?”
纪宁乜一眼胸口的剑,道:“让开。”
侯远庭神情蔑然,“纪大人请回罢,这里还轮不到你审。”
纪宁抬眸,“你审的明白吗?”
话落,他击开侯远庭的剑。
“乒啷!”
佩剑落地,侯远庭怒从心起,刚要叱骂纪宁无法无天,谁知一转身,一道冷白的剑光从他眼前划过。
电光火石间,纪宁手中的剑划破北狄探子的左手,鲜血喷涌出来的同时,一根小拇指应声掉地。
探子的惨叫响彻地牢,侯远庭更是目瞪口呆。
纪宁举起剑架到探子肩上,“说。此次行动的主谋是谁?”
探子疼得全身觳觫,尽管如此,他仍不松口,“我,我什么都不会说。”
纪宁冷笑,“无耻小国竟然有你这样有血肉的狗辈。”
他眸光骤冷,随即挥剑斩下探子的第二根手指。
“啊——————”
又是一阵凄厉的惨叫。
侯远庭傻了眼,他出言阻止,“纪宁你住手!这是人证,你这样有违律法!”
纪宁懒得搭理他,继续审问探子,“这次你们一共有两场行动,是不是?”
探子左手已经血流如注,他恨目直视纪宁,朝他啐了一口唾沫。
纪宁偏头躲开,眼中杀意立现。
他抬手,第三根指头落地。
就这样,他一句接一句地问。
“告诉我,是谁设计的今日的刺杀?”
“……”
“北狄王?你们的大皇子?还是,金阿瞒!”
“……”
“你们在京都有没有内应?谁泄露了令司的情报给你们?”
“……”
无论纪宁如何问,探子始终不答话。
于是乎,地上的指头越来越多,多到侯远庭都有些不忍直视。
虽说自己也上过战场,动过真格。但见过的血光远不如纪宁多,没有他这样的狠辣。
眼睁睁看着人面不改色,一根一根卸掉北狄人的指头,侯远庭从一开始对这人的愤怒和厌恶,逐渐转变为畏惧。
最终,探子双手的指头被卸掉大半,疼昏了过去。
纪宁丢掉长剑,吩咐侯远庭,“拿水浇醒他,继续审,什么时候开口了,什么时候给他一个痛快。”
侯远庭兀自呆怔,等人从自己身边经过,才不由自主地答了声“是”。
他回头看,离去之人背影挺拔依旧,只是步伐不如来时疾快。
踏出地牢,扑面涌来的冷风吹得纪宁一个踉跄。
他堪堪稳住脚,感受体内暴动的怒火在冷风吹拂下走向平息,随后,他沉呼一口气,蓦地泄了半数力气。
震怒过后的疲倦姗姗来迟,他站在原地缓和了许久,才让自己有力气继续往前走。
他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里,走着走着便察觉有一缕暖流自胸腔向上蔓延。
他没有在意,直至走到门口,遇见匆匆赶来的阿醉。
阿醉只看了他一眼,当即大惊失色,“主子!”
纪宁不解他为何如此反应,直到阿醉上前,将汗巾团成团捂住他的鼻头,他看见麦白的汗巾瞬间被鲜血染红。
阿醉道:“我叫了府里的马车,稍等片刻就能到,主子你再忍忍。”
纪宁摆摆手,“无碍。你去,去传信我们放在北狄的人,叫他们速速处决掉金阿瞒。”
事到如今,如果一定有一个他不能掌握的变数,那就只有金阿瞒。
唯有金阿瞒,既是北狄人,又有前世记忆。
纪宁此刻无比懊悔,悔自己昔日一时犹豫,放走了那么大一个祸害。
阿醉知他如今是气急攻心,乱了手脚,他劝道:“主子你先随我回府,等冷静下来,你我再商议此事。”
纪宁不耐皱眉,“无需再商议。他一日不除,我心神不安。”
阿醉无奈,他太了解纪宁了,此人唯有真正被伤及要害时,才会这样固执激进。萧元君受伤的消息让他慌了神,现在谁说什么他都不会听。
阿醉只能假意应下,好让这人跟自己回府治疗。
那一晚注定不平静。
后半夜,纪宁的病情刚刚舒缓,好不容易阿醉将人劝到床榻上躺下,宫里就送来急信。
信是赵禄生派人送的,纪宁拆开信封,只见上面写到:
【陛下伤势过重 速速入宫】
第35章 找不到了
寅时一刻,派去送信的殿卫回宫。
“禀左相,右相说今日天时已晚,宫中有您坐镇足矣,他明日一早再入宫探望陛下。”
赵禄生横眉,似是不信纪宁能坐视不理,“你见到他了?这是他亲口说的?”
殿卫答:“卑职赶到右相府时,右相已宽衣就寝,是他身边的醉颜掌事代为传话。”
自圣上遇袭,赵禄生一整日都没闲过,虽然明面上没有露出过异样,可心里早就焦急万分。
本想着此等要事应当知会纪宁一声,好让他也出面稳定局势。谁知这人不知是在同圣上置气,还是真铁石心肠,居然还能说出“明早再来”这种话。
赵禄生越想越气,愤而摔袖,一连说了两句“岂有此理”。
“简直无法无天!他纪宁还知道自己是谁的臣子吗?陛下如今这样,他倒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赵禄生一通怒骂,骂得在场众人皆唏嘘作叹。
人群中,郭城面露狐疑。
他想起白天在地牢碰见纪宁时的情形,那人能如此迅速找来地牢,又是那样慌张的神色,怎么看都不像一点不担忧的模样。
肃穆的空气中,殿门“吱呀”一声从内敞开,打断了所有人的思路。
海福领着一队太医出来,为首的太医行至赵禄生跟前,禀告道:“回左相,陛下伤口虽深,万幸未伤及内脏,伤处已缝合,待高热褪去便无大碍。我等会继续轮番驻守在殿外,直至陛下苏醒。”
听闻圣体无恙,赵禄生心口的疙瘩落地。他回身,看了看眼前皆一脸疲惫的众人,道:“宫里有我守着,你们该回去歇息的就回去罢。”
遣散了人,他叫海福为自己腾出一间房用作休息,随后叫住了要走的郭城。
“郭统领留步。”
郭城止步,“大人有事?”
赵禄生勾勾手,边走边道:“你随我来。”
二人前后脚入了休憩用的偏殿,赵禄生遣散随侍,邀郭城落座,又亲自倒了两杯茶,才慢悠悠开口。
“郭统领,老夫有一事不明,还请你解答。”
郭城并未多想,“左相直说就是。”
赵禄生双手扶膝,目光眈眈,“今日白天的事,老夫现在想起来才觉得疑点重重。”
闻言,郭城变了眼神,他警觉道:“大人觉得何处有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