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哭得更惨,似乎自己也是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呜呜呜……大哥我错了,我就是一时冲动,莫名其妙的犯了蠢……看见你们时突然脑子一热就上头了,迷迷糊糊拿着刀片跟过来,其他的什么都没想啊!”
“一时冲动,脑子一热,上头了,迷迷糊糊……”林将夜眯眼重复着这四个关键字,把这个吓得发抖的家伙交给陈铭。
“陈叔,麻烦你把他扔后备箱里,待会必须送给警察叔叔教育一下。”
“好嘞!”
陈铭微笑着卷起毛衣袖子,大冬天的故意露出壮硕肌肉,让年轻人愈发满脸苍白。他迫不及待主动爬进了后备箱,非常识趣地蜷成一个小团。
虞望宵在营地另一头泡茶。北城的高山白茶颇有名气,能抵御严寒雪天与高海拔的侵袭,风味极佳。
在划车胎的家伙出现之前,他们才顺手摘了一袋子,准备带回A市玩玩。而已经制作好的成品茶也被放入盖碗,正要趁机尝个新鲜。
“是针对你的,还是针对我?”听见林将夜踏雪而来的脚步声,虞望宵头也不抬地问道。
林将夜脸色不太好,坐下就拿起滚烫茶杯一饮而尽,顿时收获了虞望宵淡淡的谴责视线。
“慢点喝,仔细品,”他又给林将夜倒了半杯,“有事也慢慢说,别着急。”
“好好好……我觉得绝对是来杀你的,他们都不认识我,”林将夜听话地放慢了喝茶速度,语气幽幽,“虞望宵,最近都别离开我的视线,就算你上厕所,我也要跟进去盯着。”
“……嗯?”
“我怀疑他们的心智被控制了。之前几个被抓住的家伙也是这样,在看到你时会短暂地陷入疯狂状态,像前额叶突然爆炸了一样,热血上头,行动过程中神志不清,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也想不到后果。”
林将夜很严肃,接着强调:“而且,我能确定那不是我的力量,他们没有接触过我的尸体。能理解吗?如果不是我的力量,那只会是这个世界的力量……抽象点说,就像修仙小说,一直没有动静的天道终于发力了,试图拨乱反正。”
“好,我能听懂。”虞望宵摸了摸他发冷的手背,轻柔地牵着他,十指相扣。
林将夜呼了口气,忽然觉得人类的体温是如此令他安心。不知为何,这个时候得到了安抚的,居然还是他自己。
“虞望宵,这个世界想要你死。我越强大,它越着急。”他让自己平静些,低声继续。
“那么,有你在,我需要担心吗?”虞望宵放下茶海,微微勾着唇与他对视。
“不需要。你只需要上厕所的时候放我进去,我必须时刻看着你。”
虞望宵的笑意短暂消失了一秒,又再次浮现:“那生日礼物,还会有吗?”
“当然!到时候我们就在龙景湾里闭关一整天,电子设备全部关掉,谁都别想打扰我们。”
“好。所以,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家的话,我可以自己去厕所吗?”虞望宵垂死挣扎。
“不行。”
“……团团。”
“不行就是不行!”
第57章 美梦,还是噩梦?
这次横跨全国的旅途, 说起来真有点像蜜月旅行,可惜还是短了点。
行程安排看起来稍稍仓促,偶尔还有几个挂着特殊证件的制服人员悄然冒头, 但或许是因为虞望宵完全不着急, 所以在旅游的过程中,这种仓促感被潜移默化降到了最低点。
该花的钱都花了,该吃的特色菜都吃了,纪念品和特产是按箱打包装走的。陈铭还带了长枪大炮似的专业相机,津津有味地到处找角度拍他们, 再顺手自拍两张, 镜头里的人与风景都挺出片。
若非在北城时意识到了袭击者们无意识的疯狂,甚至连酒店食材也变得不再安全,他们恐怕还要多在深山里住几天, 多尝尝本地新鲜的菌子汤。
林将夜大概是唯一有点吃亏的, 他连续几天一口气吃了太多石头,用最快速度、最高效率把它们进行无害化处理……实在是消化不良。
亦或者说,实在是营养过剩。
“虞望宵, 你确定我没长胖吗?”
回到A市的第一天,他们打算赶紧洗澡去一去尘,林将夜却停留于浴室镜子前静止不动,陷入沉思。
“没有。”虞望宵回得很快。他坐在浴缸边缘,慢悠悠调试着水温,头也不抬。
“谁说没有, 我觉得我屁股都圆了……你都没看我!”林将夜话音一顿, 忽然扭头盯向他,“虞望宵,难道你突然间又不好意思看我了?是这样吧?”
“嗯, 就是这样。”
虞望宵解开浴巾,依然头也不回,缓缓把自己埋进了浮着泡泡的幽蓝水中。
非常诚实的回答与行动,倒是让林将夜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自从林将夜把他的安全放在首位,强行要求随时随地都跟着他一起行动……虞望宵就变成了这样。
长久的对视后会率先移开目光,聊天时间一长就要口渴喝水,接吻时更容易热热烫烫的,摸着像个炉子,很快就喘不过气来。
大抵是情绪波动带来的副作用,那些只有林将夜能闻到的香味,更是强烈、馥郁且层次丰富,突然间变得让人时刻无法忽视,简直就像意外被套上了什么信息素的设定。
有时半夜三更,虞望宵自己都睡着了,却把林将夜馋得神智清明,瞪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忍无可忍时翻身就抱住他就要多咬几口,然后大家都一晚上睡不着觉。
林将夜有点无奈,还有点想笑。他经过深思熟虑,怀疑虞望宵会出现这种反应异常的现象,还是因为他们不够熟悉。
“我觉得上过床就好了,”紧随其后进了浴缸,林将夜与他面对面坐着,一本正经地说,“虞望宵,我们真应该早点做一次的,之前我就说过应该做的。”
早点见识到彼此最不堪的样子,理智全失的样子,完全没有表情管理的样子,一切糟糕的声音、气息与反应都会一览无余……反正大家肯定都一样,多做几次,习惯了不就好了!
“……嗯,你说得对。”
虞望宵轻叹,他如今能听懂林将夜的脑回路了,并且罕见地对此表示赞同。
尽管如此,现在他还是想要避免长时间的眼神交流。虞望宵拿起洗发用品,按着林将夜的肩膀把人缓缓转了个身,让他背对自己。
用量奢侈的洗发露均匀铺在湿润黑发上,虞望宵一言不发地凑近,突然开始给他洗头,很轻松地揉出了大量泡泡。
水温也被刻意调得更高,浴室里一片氤氲朦胧,什么都看不真切。
这接二连三的突兀行为显得太过刻意,林将夜更想笑了,但又舒服得无法抗拒,只好眯着眼放松下来,幽幽开口:“虞望宵,至于吗?”
“……至于,”虞望宵的手搭在他肩头,泛着濡湿温热的安心触感,轻轻吻他耳尖的动作像是赔罪,又像故意使坏,“团团,让我也任性一次吧。”
林将夜呼吸微顿,刚刚才涌现的放松感瞬间消失,郁闷道:“怎么还要等三天才到你生日,好好好,我能忍……但是提前说好,三天之后你再敢这样,我就真要欺负你了。”
“好,答应你。”
大概是因为无需眼神交流,虞望宵语气自然了许多,片刻后似笑非笑地继续:“其实你想欺负我,也可以。我很欢迎。”
“哎哎,不能再说了!虞望宵,我还很年轻的,不要考验我。”
“你是月亮的孩子,按事实来算的话,其实是我更年轻吧?”虞望宵忽然若有所思。
“理论上,好像没错?”林将夜一怔,发现居然还真是。他活得有点太长了,在人类眼里,可能算化石那一辈的。
“哥哥。”
“……等一下!等一下这不对吧?”
“他们都喜欢这样叫你,”虞望宵轻轻勾唇,“哥哥,我不行吗?”
林将夜感觉自己的耳朵像被火烧。
他下意识深呼吸,却很快意识到深呼吸只会加重自己的反应,赶紧停了:“不行,不行不行,你说的我听不得,受不了了。”
“那该怎么办才好呢?嗯……想想办法,让我闭嘴?”
……
林将夜实行了他的建议,效果拔群。
*
接下来的三天,林将夜又请假了。
他说到做到,每天都跟着虞望宵过于健康的作息一起行动,绝对不会离开虞望宵半步,抗议也无效。
早起晨练,洗澡后吹好头发,换上款式略微不同的衬衫与手工西装,选择一条颜色合适的领带,连袖扣和腕表的搭配也有讲究。
严格又稳定的作息安排让林将夜头晕眼花,他也不懂时尚,只能看出虞望宵莫名其妙就变得非常英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迷人感觉。
在车里看文件时,虞望宵偶尔会戴一下护眼的平光眼镜,高挺鼻梁上架着冰凉的冷色镜框,遮住幽黑眸底的温和气质……突然间被衬托、被强调的冷淡轮廓与禁欲感,更是帅得有点太过分了。
林将夜这几天多喝了不少冰水,并在隐隐的煎熬中,被迫反复深刻意识到一个问题。
——人靠衣装。
他已经想好生日那天该穿什么了。
当然,煎熬只是他们同进同出时必须面对的问题,早有心理准备,幸福感占据着更大的生活组成部分。陪虞望宵一起上班,其实挺好玩的。
虞氏集团是一个庞然大物,在工作时间,甚至有点像自给自足的小型社会,衣食住行都能满足。
总部两栋大楼相对着拔地而起,在市中心占据了最黄金地段,却有专供员工们自由活动的宽阔花园,健身房和咖啡馆也占着独立的大平层。
从高楼向下俯瞰,楼外是江景与海平线交汇的湛蓝,而楼内是大片大片的雪落枝头,夏天时还能看见幽幽绿意。
这里对林将夜的眼睛很好。
虞望宵偶尔生气时眉压眼的阴沉样子,对何琛不太好,但对林将夜的眼睛还是很好。
哪怕汗流浃背的何琛偷偷吐槽他异食癖,林将夜的立场依然非常坚定——生气的虞望宵性感得要死。
倒是虞望宵自己的办公室,呵,不怎么样。
虽然装着一览无余的落地窗,可以看看落日夕阳,装修风格却还是像个十足的性冷淡,除了黑白灰什么都没有,与最初龙景湾的那套房子完全相同。
有时林将夜霸占着他的大躺椅,一场午睡醒来迷迷糊糊,会恍惚地以为自己还在一个月前的龙景湾里,根本没有出门。
“小花园设计得那么漂亮,为什么你办公室里连一盆植物都不养?”林将夜忍不住幽幽吐槽,“上班对你来说,是来坐牢的吗?”
“以前没在意过,现在看来……确实是坐牢。”
虞望宵表情僵硬,垂眸轻叹。他站在洗手池前,缓慢地将手擦干。
因为林将夜真的连上厕所也要跟来,而方才那番对话,就是发生在卫生间里的。
但事到如今,虞望宵没有再推拒的权力了,林将夜的担忧已经成真。
他在顶层卫生间的通风管道里,发现了两条眼镜蛇,一大一小,很明显是被清洁工刻意塞进其中,甚至提前激惹了它们,把人家从冬眠中摇醒。
若非林将夜耳朵够灵,再厉害的保镖也无法立刻查出它们的具体位置,毕竟冬天的蛇体温极低,需要非常厉害的热成像设备才能快速定位。届时不安全的,可不止是虞望宵,整栋楼的员工都有可能遭殃。
至于那个清洁工,他与林炳胜唯一的交集在于……几年前此人兼职拉货的时候,给林炳胜的“农家乐”送过几车桌椅板凳和烧烤架子。
送货结钱,自那以后没有任何利益关联。
现在他退休了,来虞氏当个清洁工,赚点员工福利自带的养老保障,仅此而已。被逮住时,他同样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完全不理解自己在犯什么病。
“人类的社会关系真是盘根错节,跟他有短暂交集的人太多了,单靠抓人是抓不完的,”林将夜感叹着,看似非常正经,“我的决定真是太正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