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三叔公堂弟的表侄的七姑家的亲表弟。”江清淮又说了一遍。
“我记不清这些。”林珏有些不耐烦。
“可查族谱。”领头的提议道。
“老林的族谱早丢了。府上人员名单倒是有,只是没他们。”林珏双手抱臂,装起大爷来。
“那……”吏部的人想了想,“您可能说出这二位的名字?”
林珏嘴角微抽,先指了裴牧:“他叫裴牧,字远之。”
“那这位呢?”那领头的人指指江清淮。
林珏却沉默下来。
“林将军?您怎么不说话,是不知道他叫什么,还是……”按察使的语气变得微妙起来。
林珏只觉一阵烦躁,看看江清淮,又瞪一眼按察使。
气氛瞬间焦灼了起来,那领头的人也跟着逼问林珏:“这两人住在一起,你不认识他?”
“嗨呀。”江清淮眼见不好,突然开口打断。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林将军不认得我呢。”
众人:“?”
一直在看热闹的按察使忍不住了:“你不是这位的弟弟?怎么林珏不认得你?”
“而且你方才那么多话干什么?”吏部的人也郁闷。
毕竟这人方才那控诉的模样,怎么看都是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是裴牧的……表弟。”
江清淮戳戳裴牧,裴牧立刻领会。
他一字一顿,极认真地向众人介绍起江清淮,可惜说的全是废话:“极亲极亲的表弟。”
“你又是他的表弟?”按察使有些头大。
“怎么?”江清淮看了裴牧一眼,心下不满,却也只能顺着他的话说,“我是裴牧的姑丈的二哥家的小儿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兄弟还亲。”
众人:“……”
“罢了。”还是吏部的人先放弃了,他们今晚的任务比较繁重,虽然能听些林珏的家事很刺激,但实在不能浪费太多时间在几个人上,“直接开始吧。”
他这么一开口,余下的吏部衙役们便纷纷动了起来。
有衙役从背着的包袱里掏出油灯,点起灯来。有衙役掏出墨条,开始磨墨。
另有两位衙役则掏出记簿,分别问起江清淮和裴牧名字、年龄、祖籍、家庭关系等信息。
RMB终于找到机会吐槽:“虽然但是,宿主,你怎么给自己也办上户口了。”
“这样也挺好的。”虽然江清淮也没料想到会这样,“以后微服私访办事更方便。”
RMB哦了一声,还是替江清淮打抱不平:“你对裴牧也太没脾气了些,他昨晚那样伤你,你今天就上赶着来帮他。”
这话江清淮不爱听,下意识替裴牧找补:“昨晚是因为他不知道是我,而且立户可不是能任性的小事,要是裴牧因此不能留在京城,我这个锚点不就等于作废了吗?”
RMB还想说如果不把锚点绑在裴牧身上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但负责询问记录的衙役此刻却开口了:“这下就好了,等给许大人过目加盖了官印,就能拿到户贴了。”
江清淮点点头,见那衙役将方才写好的东西递给领头官员,那官员瞧一眼,从怀中掏出官印,直接盖了章。
下一秒,户贴就递到了江清淮手里。
办事效率这么高???
吏部的事办妥,按察使那边也有了结果。
当然还是一无所获,如今一点线索都没有,不仅林珏着急,就连不必承担责任的按察使也有些泄气。
江清淮看他们唉声叹气,故意又添一把火:“那贼人武功很高,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家中,只怕这会子已经出城了罢。”
林珏不信,他心下知道这事多半跟裴牧有关,自然不愿再劳心劳神作无用功。他猜测着江清淮说这话是否也是知道了裴牧做的事……
按察使却眼前一亮,打断他思绪,兴冲冲道:“如此,林将军,我们趁热打铁,即刻去追吧。”
林珏啊了一声,还没拒绝,按察使便直接下了命令。
江清淮咧咧嘴角,仗着没人看得见自己面纱下的脸,笑得很开怀。
等林珏生无可恋地离开,他又伸个懒腰,装作一副累极的模样,对裴牧道:“事情差不多妥了,我便回宫去了。”
裴牧却拉住他,抢先关上了门。
第48章
江清淮不觉有些生气:“我要走了,你关门做什么?”
但等裴牧认真解释过是怕吏部的人怀疑后,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头:“今晚只能留下了。”
裴牧看出他不情愿,却不明白为何,等江清淮避人似得将面纱取下,鬼鬼祟祟遮住了脖颈,又提议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打地铺时,裴牧便愈发不解起来。
本以为江清淮来找他,是在宫里受了委屈,可如今看来,怎么好像生他的气更多一些?
裴牧认真回想着自己方才哪里说错了话,只想到个劝江清淮换酒杯的错事,兴许是方才扰了他好兴致,所以才不愿同他睡了罢……
裴牧试着提议道:“清淮,酒还剩下一些,若你还有心情,不妨……”
“行。”江清淮立刻点头,他其实早想来找裴牧喝喝酒了,只是中间出了些意外,心里难免堵着气。但那也是在堵裴牧的气,而非酒。
他绕过裴牧,坐在凉亭中,给自己倒满,举杯一饮而尽。
裴牧在亭外看他这般,猜他心中并不好受,转身去厨房做了几碟下酒的小菜。
他本是想劝江清淮别只顾着喝酒,省得明天起来头疼,哪知等他做好出来,某人已然醉到不省人事,偏偏还精力满满,此刻半边身子跨过亭中短栏,正伸长了手要摘池中莲花。
裴牧看得心下一惊,生怕他一不留神落入池中,忙快步上前将人一把捞起。
只是这怀中人软得好似没了骨头,被他这么一抱,便绵绵倚在他胸膛,一动不动地装起乖来。
裴牧僵持这姿势一动不敢动,声音也下意识放轻:“清淮?”
怀里人闷闷应了一声,又嘟囔道:“头晕。”
这是自然了,醉花阴虽然尝起来软绵可口,却也属烈酒。他望了一眼已然空了的酒壶,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半壶全进了江清淮的肚子,如今却只是喊头晕,酒量都算很不错了。
“我给你煮碗醒酒茶可好?”裴牧又低声问他,却等不到他回答。
等他看去,发现江清淮已经闭上眼睛,安然地睡了过去,羽长的睫毛遮住半数月光,在玉白肌肤上落下一层淡痕。
裴牧无法,只能先把人抱去床上,再去煮醒酒茶。
只是……等他煮好,床上又不见了人影。
裴牧难得有一丝迷茫,一个醉得不省人事到只知道喊头晕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精力?
但也无法,他只能先把醒酒茶放下,再去寻江清淮。
倒是也好找,裴牧来到院中,正听见哎呦一声痛呼,赶过去看时,就见江清淮迷茫地坐在墙角的大背篓中,正挣扎着要起来。
那背篓还是江清淮做肥皂时,买石灰石送的,上次江清淮也只用了一些,裴牧担心这东西受潮,又不能搬到太阳底下晒着,只能放到墙角的屋檐下。
这里原是上一家主人堆放杂物的地方。裴牧后来收拾了一番,多半都给扔了,只剩下古旧的板车和梯子,然后便是这几筐石灰石。
此刻江清淮正坐在其中一筐石灰石上,旁边的梯子也倒了,好巧不巧将他卡在其中一个框里,才让江清淮无论如何都起不来。
“想做什么?”裴牧帮着抬起那落倒的梯子,看他手腕似乎被碰红了一片,帮他揉了揉,“疼吗?”
江清淮直直地看着他,并不说话,只等裴牧说完,才慢吞吞指了指屋顶。
“想上去?”裴牧有些诧异于江清淮的精力,“头不晕了?”
江清淮认真点头,又摇摇头。
裴牧却能懂他的意思,同他商量道:“我们先喝了醒酒茶,等头不痛了,我再带你上屋顶,好不好?”
江清淮不说话,仍旧巴巴地看着他。
裴牧不知他听懂没有,但被梯子困在这里倒是能防止他乱跑,不至于端着茶的功夫又把自己弄伤。
于是思索片刻后,裴牧又把方才立起来的梯子缓缓放倒,将江清淮圈在其中,看他一脸迷茫地望着自己,忍不住笑了笑。
他也不顾江清淮能不能听懂,只说:“清淮,我先去端醒酒茶。”
说罢,裴牧起身离开,只是走了两步不放心,又回头看江清淮。
江清淮也正在看他,夜空下他的眼睛格外亮,里面无喜无悲,净似山尖积雪,却又好像动一动就要化了……裴牧看看清冷的月光,竟没道理地担忧起江清淮一个人留在这里,会不会出事。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是自己多想,扯了扯嘴角,又加快了步子。
等他火急火燎赶回来,江清淮还乖乖待在原处,一看见裴牧,他便眼前发亮,指着屋顶给裴牧看。
裴牧又笑了笑,等哄过江清淮喝完醒酒汤,才如约带他上屋顶。
只是走的却不是梯子,裴牧一手揽着江清淮的腰,助力几步跑,便直接飞了上去。他步子稳,等放下人时,江清淮根本反应不过来,过了一会,裴牧才听到一声轻笑。
江清淮目光雀跃,小心翼翼走了几步,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抱紧双臂,抬头看月亮。
裴牧也跟着坐到他旁边,想起那日在清静轩屋顶,江清淮就这样坐着,到底还是忍不住叫他:“清淮。”
江清淮心情很好地嗯了一声。
裴牧犹豫着问他:“你脖子上的伤,是谁干的?”
江清淮忽而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他,眸中也终于带了一丝情绪,像是不可置信,又有点生气。
他抱怨似的嘟囔道:“你还问。”
“为何不能问?”裴牧不解。
“还不都怪你!”江清淮气急地应了一句,别过头不再看裴牧。
裴牧更不解:“所以,你才生我的气?”
裴牧认真思考,清淮脾气虽然不好,但从不会牵累旁人,是谁的错便生谁的气,所以那伤,就算不是他亲手弄的,恐怕也和他有关……
至于如何能和他有关,裴牧想不明白,问江清淮……似乎也没指望。他索性也不想了,只是看向缩成一团看月亮的江清淮,认真道:“清淮,对不起。”
江清淮轻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