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什么。”
一股淡紫色的灵力顺着徐赐安的指尖传了过来, “这不就止住了。”
宫忱也觉得刚才那样挺丢人,吸了吸鼻子, 闷闷不乐地偏开头:“哦。”
“哦什么哦, ”徐赐安捏着他的下巴转了回来,眯了眯眼,“别想蒙混过关,这都第三次鼻衄了吧,你老实点告诉我, 是不是身体哪里出了问题?”
“不是。”
“真不是?”
“真的,真的。”
宫忱被问得有点心虚,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具肉身哪里有问题。毕竟, 以前他看见徐赐安时顶多内心澎湃,根本没出过这种糗事。
“那是为什………”
“你别问了,”宫忱忽然一下子趴在徐赐安腿上, 小声道,“是因为我脸皮薄还不行么?”
“你脸皮薄?”
徐赐安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宫忱的脸, 比宫忱身体要烫些,“那这世上就没有脸皮厚的人了。”
“徐赐安,在你眼里,我是那种很不要脸的人吗?”宫忱严肃了一下。
徐赐安想了想, 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不听不听,”宫忱自讨没趣,捂着耳朵装聋子, 使劲在徐赐安的腿上蹭来蹭去,撒泼道,“总之,刚才的事,你以后不许再提了。”
“不要乱动,”徐赐安的声音忽的有点儿紧绷,两手把宫忱脑袋轻轻转了个方向,“别把血沾我衣服上。”
“已经沾上了啊。”
“再说一遍?”
宫忱没出息地说:“我会洗的。”
徐赐安似乎是笑了一声,然后就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揉了揉他的脑袋:“别洗了吧,我明日就走了。”
宫忱的脑袋一下就不动了,也不说话,像没气了似的。
“一会我带你去个地方。”徐赐安说。
“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
“哦。”宫忱似乎发了一会儿呆,又问,“什么地方啊?”
徐赐安没有不耐烦,手指又勾了勾宫忱的耳廓,还捏了捏,重复道:“去了就知道了。”
宫忱安静地靠着徐赐安,几秒后,才“嗯”了一声。
好半天,他把脸抬起来,深深看了一眼徐赐安,却什么也没说,然后又继续趴下。
“想说什么?”徐赐安问。
“不说了。”
“可我想听。”
宫忱只告诉他:“四个字。”
其实这会他的心情还没有特别特别难受,甚至还剩下一些和徐赐安互通心意后的欢喜。
既然两相情悦,分开几天有什么大不了呢?
既然都分开了五年,再分开五年中很小一段时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
本来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结果他的师兄沉默了片刻,忽然哑了声音。
“我也是。”
那瞬间,宫忱如鲠在喉。
。
此时桂花巷的动乱已基本平息。
绝大多数阴魂被剑笼驱散,剩下一些乱窜的,也在接下来一柱香内,被秦家的除鬼师清理干净了。
陆尧臣和曹清鸾因为离索魂链最近,瞬间遭到反噬,双双昏迷。
“公子,他们怎么办?”
“先关起来,”秦玉看着害自己忙到入夜的罪魁祸首,掸了掸身上寥寥无几的灰尘,“三天后传信给曹流云,让他拿十个人傀来赎他的宝贝女儿。”
“是。”
“等下,”秦玉目光落在陆尧臣昏迷前紧紧抱着曹清鸾的手臂,漫不经心道,“要二十个,还有他的女婿。”
“女婿?”下属犹豫了一下,“这只是一个连元始境都不是的凡人,曹家主未必把他当女婿,真的会用十个人傀来换吗?”
秦玉挑了下眉,正要说什么。
“换不换是他的事。”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是书童秦书佑回来了,“公子只是想让曹家主知道这个凡人女婿的存在。他若是愿拿十个人傀来换,自然是好极了,若是不愿意,就是摆明了要拆散两人,我们只管看戏便是。”
“原来是这样。”下属恍然领悟,“还是书佑更懂公子。”
秦玉不置可否,让那下属将曹清鸾和陆尧臣带走,又吩咐其余人送回巷民再回去休息。
“这三日需轮流派人在附近巡逻,以防仲秋节前再生变故,日俸按原来的三倍领,另外,今年仲秋休沐多加两日。”
“多谢公子!”
“太好了,一共放五日,谢天谢地,我可以回去找我媳妇了!”
“哈哈哈哈没出息的家伙!”
秦玉摆了摆手催他们离开,等人都走了,才转身看向秦书佑……以及秦书佑旁边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
“哪来的乞丐?”秦玉笑容微敛。
“什……”秦书佑反应过来,咳了咳道:“这不是乞丐,是段公子。”
“段钦是不是乞丐不重要,”秦玉道,“重要的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是他段清明,而不是宫惊雨。”
秦书佑歉然地低下头:“抱歉公子,罗盘只能追踪到大致的方位,我晚到了一步,没能找到宫公子的魂魄。不过段公子说,他感受了宫公子的气息。”
“谁感受到的?”秦玉狐疑地看向段钦,“他吗?他还有这本事?”
段钦:“…………”
一反常态的,他没有出声骂人,反而像是忽然找回了魂似的,抬了抬胳膊,重新束发,撕下一截黑色衣料作了发绳。
几秒后,段钦把手放下,自顾自地喃喃:“我爹说过,我们家的火焰看起来温和,可性子,却是所有灵火中最烈的一个——它排斥一切死物。”
“所以死人用不了幽蓝火,但我肯定,那火痕是宫忱留下的。”
“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
蓬乱的头发被高高束起,布有几道抓痕的苍白面庞上,一双幽深的瞳孔里,异光乍现。
段钦一字一顿道:
“他没死。”
圆月高悬。
愈至深夜,月光愈发明亮,天幕被临夜的那场雨洗过,干净得没有一丝阴霾。
空气清新,某条远离桂花巷的夜市上,像往常一样挂起了各色灯笼,逛街赏月的人纷至沓来。
“买不了。”
“为什么买不了,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人了?”
“我没有,娘子,你听我说……”
“我不听不听,你不给我买,就是不够疼爱我。”
灯火通明的红楼外面,一对夫妻不知为何吵了起来,男的手足无措,女的泪水涟涟,引得行人纷纷驻足。
这里乃是岚城最负盛名的珠宝商铺,怀瑾楼,因为物美价高,大多是直接卖往一些朱门绣户,平时往来的散客不多,今夜因为这对夫妻,难得聚了许多客人。
宫忱凑耳听了个热闹,胳膊肘碰了碰徐赐安:“师兄,你猜他们为什么吵架。”
“不猜。”
“猜一猜嘛。”
“不。”
“好的,是这样的,”宫忱清了清嗓子,“怀瑾楼前几日新制了一批玉饰,质地上佳,而且不贵,但是呢,规定每人只能买一个,这就很有意思了——倘若一个男人不愿意给他的娘子买,那就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给别人买了。”
表面上,怀瑾楼不愿意多卖,可实际呢,愿意来这买玉的人更多了,因为大家都想用唯一的玉饰来表明自己的唯一的忠贞。
难怪岚城的玉卖得比别处好。
正在心里嘀咕,就听徐赐安忽然说:“走。”
“哦。”宫忱刚要离开,徐赐安的手伸进他的袖袍,牵住了他,“反了,门口在那边。”
宫忱小步跟上,问道:“师兄,我们要进去吗?”
“不进去怎么买?”
“买什么?”
徐赐安脚步微顿:“你说那些的意思,不是让我给你买吗?”
还真不是。宫忱道:“你都不考虑一下吗,只能送给一个人……”
“你到底要不要?”
宫忱:“要。”
宫忱:“嘿嘿。”
话音刚落,宫忱和徐赐安肩挨着肩,一起挤过看热闹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