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pha愣了一下，其实在他的心里，已经做好了林蕴生气的准备，他并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询问，面前的Beta睫毛上沾着水汽：“这么多年，你不会觉得累吗？”

　　始终承载着期望长大，始终按照别人需要的样子塑造着自己。

　　自从霍昭父母去世之后，霍老爷子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有一次还差点从楼上摔下去。

　　从那以后霍昭就开始按照一个继承人的标准要求自己，他不能容许自己出一点错，在很小的年纪就扛起了不属于他的责任，用很多的努力，只为了看到爷爷还能露出一点笑容。

　　如同现在对待林蕴。

　　“你回国那天做的菜，其实并不是你喜欢吃的，对不对？”

　　霍昭一怔。

　　他没想到林蕴会提起这个。

　　但是Beta眨了下眼睛，那点水汽就跟着悠悠坠落：“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你不告诉我，我就永远不知道你会喜欢什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在难过，什么时候会疲惫，不知道怎么让你开心一点。”

　　林蕴望着霍昭的眼眸，那双浅栗色的眼睛像盛了一汪温柔的水，“霍昭，”林蕴叫他的名字，“我喜欢你。”

　　“我也想对你好一点啊。”

　　Alpha曲着的膝盖猛地站了起来，几乎是扑到林蕴面前，眼中的脆弱与迷茫一下子消失了：“蕴蕴，你说什么？！”

　　“谁跟你说话了，”但是林蕴却在这时转过头，望着墓碑上的老爷子，“我在跟爷爷说话。”

　　“霍爷爷，”林蕴说，“我马上要去设计赛了。”

　　“我知道，你跟奶奶看到了，肯定会为我高兴的。”

　　“小昭哥哥把我照顾得很好，我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做这些的一天。”

　　雨点滴滴答答落在周围，Beta的声音温和又平稳：

　　“是小昭哥哥一点点鼓励我，安慰我，照顾我。”

　　在总监的办公室，在休息室的隔间，在大赛的摊位旁。

　　“是他教我怎么跟同事相处，怎么不委屈自己，怎么穿着喜欢的衣服走在街上，怎么站在台前。”

　　“是他总是帮我处理欺负我的人，每一次我伤心难过的时候，都会陪在我身边。”

　　“我现在很勇敢了，爷爷，你不要担心我，你跟人下棋不忙的时候，就回来多看看小昭哥哥吧，他一个人总是很忙，很辛苦的，但你也不要太担心……”

　　林蕴伸出手，将霍昭的手抓在掌心，两只潮湿的手掌紧紧交握，在这场风雨里，是彼此唯一能握住的依靠与热源 ，他们并肩立在墓前，Beta一字一句道：“以后，我会陪着他的。”

　　“哥哥问的那个问题，我一直都还记得。”

　　那是他们领了证的第二天，霍老爷子浑身插满管子躺在病床上，他其实已经很难再有什么大的肢体动作，却看着站在床前双手交握的两人，浑浊的眼睛里流出泪水：

　　“我这一辈子年少成名，走到现在，除了见到霍昭父母离世，已经没有什么遗憾，现在我也要去见他们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你们两个娃娃。”

　　“当年我跟蕴蕴他奶奶就说过，你们都太善良，太容易为别人着想，我们也不知道把你们撮合成一对是对还是错，但我们也实在不放心把你们交给别的什么人，起码……你们彼此不会让对方受伤害。”

　　“霍昭，你是哥哥，不管在什么时候，你都要好好照顾蕴蕴，别让他受委屈。”

　　“可是你这个人做什么事都只听着上半句吗？”林蕴红着眼偏过头，“爷爷后半句分明还说了——”

　　“蕴蕴，霍昭父母走得早，如今我一走，他以后就是一个人了。爷爷希望你能多担待他一点，往后就算是遇上什么，离婚了，做不成爱人了，也照看他一下，做个家人，好吗？”

　　林蕴说完这句话，握着霍昭的手，轻声道：“霍爷爷，你放心吧。”

　　“我跟霍昭，”他顿了一下，道，“我们是彼此唯一的爱人。”

　　“也是家人。”

　　没有出轨，没有别人，他们第一次动心，就是要共度一生的人。

　　“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林蕴说，“他不是一个人了。”察觉到Alpha的目光，他又轻轻地笑了下，“我也是。”

　　“我们不会离婚了。”

　　“林蕴……”霍昭开口时声音都在发抖，明明是这样冷的山里，他却觉得全身都在发热，甚至一时不能完全消化Beta的意思，“你……”

　　于是林蕴弯起眼睛，主动开口道：“我有点冷，小昭哥哥，你可以抱抱我吗？”

　　Alpha猛地将他搂在了怀里。

　　炽热的温度透过Alpha的胸膛传递到林蕴的怀里，在一片大雨里，好像是两棵紧紧缠在一起的藤蔓。

　　霍老爷子说自己这把年纪，算是喜丧，遗照也选了笑得最灿烂的那一张。

　　如今正在这一方天地里，欣慰地含笑望着自己的两个孙子。

　　*

　　到了车上，挡板升起，两人的手指还紧紧扣在一起。

　　霍昭拿毛巾帮林蕴擦着头发，目光沉沉注视着林蕴的眼睛，他现在刚刚经受了表白，连呼吸都带着不受控的灼热，眼神像是恨不得将人吞吃了。

　　还是林蕴主动拉了一下他的手，小声开口：“那……你要再亲我一下吗？”

　　于是霍昭猛地亲了上去，唇舌纠缠在一起，动作和那个拥抱一样急切，口腔滚烫，舌头滚烫，呼吸滚烫，连贴在一起的额头都是滚烫的。

　　等等！林蕴猛地睁开眼睛——额头滚烫？！

　　原来刚刚的那种温暖并不是他的心理作用——霍昭的全身是真的在发热！

　　“你不是说Alpha不会发烧吗？！”

　　林蕴抬手捂上霍昭的额头，一把将挡板打开：“江总，你能不能现在去医院，霍昭好像发烧了！”

　　“咳咳咳……”

　　味儿更冲了，江逸风猛地打开车窗，却被刮来的雨丝浇了个满头，一遍呸着落进嘴里的雨一边扇着周围快被人淹了的信息素。

　　“那个……嫂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我哥确实没发烧。”

　　“他这应该是……”江逸风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整个人快要贴在林蕴身上的Alpha，给出诊断：

　　“易感期了。”

第61章

　　本该去医院的车子猛地一脚拐进了老宅。

　　霍昭趁着最后一丝清醒的神志让江逸风滚回去， 本来想让林蕴也跟着一起走——但是没敢凶老婆。

　　胸口的呼吸越来越灼热，在本能与理智的摇晃中，前者几乎要将后者给吞噬。

　　霍昭一把推开房间的门， 里面是和上一次一样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抑制剂、锁链、口枷和项圈， 甚至还包括手铐与营养液。

　　3S级的Alpha信息素等级太高也太危险， 很多次发情期， 霍昭都是像现在这样度过的。

　　上一次或许是个例外， 但正是因为那一次意外，让林蕴逃难一样离开了他的身边，霍昭仅有的那一丝理智闪着警报着自己下死命令——不能伤害林蕴。

　　不能伤害林蕴。

　　他一把推开房间的门，很自觉地走到那一堆锁链旁边，宽大的锁链哗啦一声， Alpha手指发抖，卡扣扯了几遍都没能成功， 只能求助紧随其后的林蕴：“老婆。”

　　霍昭连声音也沙哑，半跪在地上， 无助地请求他：“把我锁起来，快把我锁起来， 老婆。”

　　林蕴啪嗒一声打开灯，泛白的光线落在霍昭脆弱的脸上，他哪里见过霍昭这个样子， 一把上前抱住他：“不锁了，没关系的小昭哥哥， 我们不锁了。”

　　“不行。”Beta的拥抱让霍昭的血液更加沸腾， 幽深视线盯着他的后颈，几乎要一口咬上去。

　　霍昭深吸口气，发狠地握上手中的卡扣， 尖锐的金属边缘划过手掌，一瞬间就见了血，但他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固执地将那条锁链往自己的身上扣：“你先走，老婆。”

　　“你快走，等会儿我……”

　　哗啦一声，林蕴把锁链给他扔了。

　　“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我刚刚明明说了不管什么事都要跟我一起承担，”林蕴瞪着他，“霍昭，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不是的不是的，”霍昭一下子慌了，顾不上那条锁链，一把抓住林蕴的手，“你不要生气。”

　　若是他在平时，他能够想出一万条哄林蕴开心妥善解决的方法，但是现在，他的脑子似乎只能够处理单线程的事情，手指紧紧地抓着林蕴，整个人快要贴在他的身上：“你别生气，我会听话的，我听你的话，老婆。”

　　天哪！易感期的Alpha都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林蕴从来没有见过霍昭这样脆弱的样子，觉得心脏都要软成一片了。

　　但是林蕴还是清了清嗓子，努力板着脸，做出一副不好哄的样子：“不是你自己告诉我要坦诚的吗，你现在自己又不坦诚了？”

　　“我坦诚的，老婆。”Alpha的手指将他的手指捏了捏。

　　“那我问你，你要老实回答我，”林蕴望着他，“你现在想要什么？”

　　“想要那条锁链吗？”

　　霍昭刚想点头，看见林蕴的眼神，立刻又摇了摇头。

　　如果欺骗等于会让林蕴生气，那么在他的心里，林蕴不开心是顶级毁灭性的事情。

　　“不想，我不想，老婆。”

　　“好棒，小昭哥哥。”林蕴学着霍昭当初的样子哄他，话刚说出口自己就脸红。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完成了所有的程序，在霍昭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

　　“这是奖励。”

　　Beta的气息刚刚靠近就远离，却像是引线一样点燃着快要炸裂的胸膛。

　　霍昭的呼吸变得灼热，林蕴在这个时候握上他的手，继续问：

　　“那你想要什么？”

　　“想要，”霍昭胸膛起伏，眼尾红得吓人，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想要你。”

　　“我想要你，老婆，好想要你。”

　　Alpha每说一句呼吸就滚烫一分，就在林蕴以为他会像他平时一样吻上来的时候，霍昭却依然像是之前一样半跪在地上，紧攥的指尖压进刚刚的伤口里，疼痛代替了锁链，死死地扼住自己的冲动：“但是不行，我会……”

　　“我会伤害到你，老婆。”

　　“你很害怕……”

　　林蕴呼吸顿住了。

　　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当初那面镜子打碎的，其实并不只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