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熄看见来人,愁上加愁:“盛冷云你来捣什么乱?”
“好歹我是筑基后期,我两位师兄是金丹期。”他让了半个身子给身后的人,“而且我姐也会来,她听见魔修就忍不住,但被我爹按下了。”
果然老狐狸是待在巢里的,说不定早就知道天渊派的事情了,准备隔岸观火。
若是往常,江熄是不太想跟盛冷云打交道的,这孩子别瞧着一副我行我素的小霸王形象,其实心思细腻还认死理,谁招惹他这辈子肯定逃不了,但此时江熄只能无奈妥协:“那你怎么能轻易跟我出远门?”
盛冷云笑道:“你不主动让位便是正统,我爹又不傻,我去帮你,赢了你欠我灵霄派人情,输了也只是我私人与你交好而已。”
“但我姐去就不同了,她是个大杀神……”
正说着,盛冷云感受到背后一凉,赶紧住了口。
“家弟冒昧了。”一道犹如她名字般清冷的声音陡然出现在众人耳边,她的长相与盛冷云无太多差别,但眼神更加犀利,仿若幽潭。
没有几个人能看清刚才她是怎么出现的,盛家凌波步法被她用了个十成十。
“走吧。”盛清没有说更多。
“唉姐,爹同意你去了吗?”盛冷云在后面追着问。
盛清淡道:“他没跟上来拦我,便是同意。”
见盛清走来,江熄拘谨地笑了笑,他实在不晓得跟这个不苟言笑的女人如何沟通。
只是在笑的时候他终于看见了向还寒,这人十分沉默地看过来,在触及到他目光的时候避开。
注意到他的分神,盛清良久才开口:“退婚的事一直没来得及道谢,如今我们算是扯平了,只是以后别糟蹋自己的名声,本就不剩什么。”
要是平常,江熄肯定还会玩世不恭说点不痛不痒的话,但此时他没这些心思,只想赶紧往回赶。
他朝盛清和盛冷云无言地行了半礼,身后天渊派的人跟着行礼。
他想,如果盛清是个男人的话,他们应该是能成为好兄弟,不用解释,她便清楚自己所作所为为何。
盛家姐弟的加入给了众人不小的鼓舞,也幸亏裴时阶级高,不然这一飞舟的人怕是会令人吃不消。
盛冷云也察觉到这一点,问起江熄出这么大的事,他怎么还带着高手在门派外晃荡。
“给我爹医治的药宗长老被刺杀,这次带人是寻找另一位可以救我爹的医修。”
“原来如此。”盛冷云尚不到二十岁,小时候是看着江熄和盛清一起长大的,但不知何时开始,这位德才兼备的江少宗主变成了一个废物纨绔,以至于他现在总觉得江熄是出去沾花惹草才使得天渊派大乱。
整个飞舟的人都不待见萧细雨,她唯能依靠的便是向还寒,一直牢牢待在他身边,期间守谦过来问了些赤天峰的情况。
回禀的时候盛清在江熄身边,等守谦离开后盛清破天荒地给他倒了杯茶,惊得江熄差点没拿住。
“她的师父和师兄弟虽然做了错事,但她是无辜的,还能独自一人跨百里之遥来寻你,是个好姑娘,别有太多负担。”
闻言江熄有些不解:“什么负担?”
盛清的目光朝远处的女子投去,江熄立马明白她想错了。
“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思想这些?”
盛清品着茶:“但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一直朝那边看。”
有时候,一个太了解自己的人在身边也不是什么好事。他不是魂不守舍,而是在替萧细雨尴尬,向还寒明明都拒绝你了,你怎么还要往上贴?然后是替向还寒尴尬,既然拒绝人家了,现在还当什么老好人,不是更应该划清界限。
魏斋坐在裴时身边,同样被调侃:“你眼珠子再转下去都要掉地上了,他俩的事,正雁知道吗?”
“知道。”魏斋下意识回答,然后有些吃惊:“裴叔你怎么知道的!”
裴时笑了笑:“九娘发现的,不过瞧这两个孩子倒是挺避嫌的。”
“什么避嫌,他们啊……害。”魏斋耸了耸肩:“总之裴叔你只看到其一没看到其二,他们两个不是你想的那种,也别在向师叔面前说了,他们早晚是要散的。”
“散了多可惜。”天上不知何时落了丝雨,裴时挥手加固了船上的结界,继而说道:“小辈之间的情情爱爱与我并无多少干系,只是正雁应该会很排斥这些。”
“嗯。”魏斋小心回道。
裴时没有继续聊这些,转而说道:“我当年说过,问心蛊的施蛊者无法可医,你连我是生是死都不知,何必冒险前来?”
魏斋回答道:“我娘一直没有生念,我原本也不抱打算的,但有人找上了我。”
魏斋看着江熄,说实话他从未对江熄有所改观,但在那个地牢里这个人说的话却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他说,他知道一个人赴死别人是拦不住的,但明明连赴死的勇气都有,为何不试着好好再活一次。
他说,这是他一直想对过世的母亲说的话,那时候小嘴笨,如今想来都是遗憾。
他说,活着或许会被回忆缠着,但是活着才能创造更多回忆,留下的那个人需要这些回忆。
魏斋心里明白,这些都是江熄的说辞,他的目的是让自己寻来裴时好救高高在上的江宗主,至于自己的母亲之命怕是往后排排,但是他还是动容了。
“你就不怕你娘醒来之后怨你?”
“我会先一步怨她,怎么能这么狠心想把我抛弃。”魏斋低头,嘴角笑了笑:“况且我和我娘一直是裴叔你给自己留下的,日后见向坛主的台阶吧。”
“我可没这么想。”裴时摇摇头:“不管如何我都是要去见他的,只是当时想着要等他骂不动我、打不动我的时候,现在也很好,他打不得我。”
“但骂得。”魏斋觑了眼裴时。
裴时苦笑:“也逃得,就看咱们向坛主关不关心门派兴亡了。”
路上没有像来时遇到妨碍的人,只是远远便看到天渊派周围的烽火台被人摧毁,从残余的灵力看来是七八个时辰前的事情。
临近天渊派后能看到被摧毁和烧焦的房舍,五大峰上还有人在交手,这场内乱看起来还没结束,只是还出现了不速之客——圣火派的人。
第85章
天渊派的禁制是历代宗主借助法宝设下的, 此时禁制被破,也就意味着主殿已经沦陷。
情况危急,江熄早已顾不得许多, 求裴时将飞舟落到主峰。
一路上都能看到入魔的赤天峰弟子,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圣火派竟然不是来火上浇油的, 反而像是来帮忙的。
众人纷纷御剑落下飞舟而去, 守诚和守谦虽然也挂心皓天峰那边,但自家师父在飞舟上,又被命令看少宗主, 只能忍下冲动继续向前。
魏斋想拉着向还寒回巳渊坛, 但刚刚还在身侧的人往另一边走去。
江熄趴在飞舟的边栏一脸焦急,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来到他身边。
“我回坛中一趟, 马上回来。”向还寒说道。
江熄没应声也没有回头。
向还寒等了一会儿,但最后只是行了一礼后离开, 朝魏斋一点头, 两人御剑离开。
两人离开后, 盛清看到刚才恍若未闻的人慢慢转过头, 朝山下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张了张嘴但没有说话,只转身去照顾那个似乎被排挤和撇下的姑娘, 她从回到天渊派后便没有停下流泪。
飞舟一路到了主峰, 江熄率领皓天峰众人与盛清、盛冷云跳下飞舟, 裴时帮他们清了一波赤天峰的弟子后便带着周北墨离开了。
刀光剑影, 雷鸣震天。
裴时赶到巳渊坛的时候, 小弟子们守着结界,见到归来的魏斋和向还寒像是小鸡仔见到母鸡一般激动。
“师父抵挡了大半的魔气攻击,给我们搭建了结界, 已经重新回去给金夫人护法了。”
小弟子一口说完,便见眼前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带着周北墨无视结界闯了进来。
这个向还寒和魏斋都认识的陌生人周身散发着强大的灵力场,小弟子们稍微一动脑子也能猜得出来这位可能是自家师父的道侣,于是无一人拦着,甚至纷纷躬身行礼。
省去客套,裴时带着周北墨直奔弟子口中的地窖,却在靠近洞口的时候脚步慢了下来。
“有血腥气。”魏斋敏锐地察觉到。
几人步子登时快起来,进到洞中看到向正雁的下巴上还有一丝血痕,似乎是没有抹干净。
“我不该硬闯你的结界。”裴时说道。
向正雁觑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眼自己的弟子们:“没事别围在这里。”
冰窖中只有一方病床,但裴时一抬手便又是一方,他把周北墨安稳地放在上面。
“向坛主,我娘如何了?”
金夫人面色苍白,眉毛上已经有冰霜,魏斋轻轻拂去了,裴时步子朝金夫人移去,试探着握上她的手腕。
向正雁的目光跟着他动了几下,这才回魏斋:“还好。”
说完他轻咳两声,嘴角又添了一点血,身子也有些摇晃,紧接着就是向后倒去。
裴时赶紧上前,一手金夫人一手环着向正雁输送灵力:“看着就不大对劲。”
“我师父怎么了?”向还寒欲上前。
“只是灵力耗尽了,行了,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这里你们帮不上忙。”
撵人的态度太过明显,所以向还寒和魏斋都没有动。
“放心,我不是小人,他醒来要动手我陪他动手,断不会趁人之危。”
“师父醒之前我不会离开。”向还寒说道。
“倒是师徒情深,但你不担心江熄?”裴时眉头皱了皱,朝金夫人的手腕上又加了一道灵力,这才开口说话:“盛家两个娃娃瞧着也不过顶个珍珍,对了,这次倒没见着江熄身边那只百鸣,死了?”
“没有,留给他弟弟了。”向还寒答道。
裴时有些震惊:“苏青曼居然给江展生了两个孩子。”
言语间向还寒察觉到裴时可能知道很多陈年往事,但现在不是听故事的时候,他深吸了一口气。
“我要是想做点什么,十个你也拦不住。”裴时抬眼看他。
一阵邪风穿过地窖,向还寒皱了皱眉,随即就是一道结界将他扣住。魏斋也没反应过来,落了时机的下风,好在两人功力都不低,一起出招令结界产生了一道裂缝,向还寒还要去补第二掌。
“好小子们还是有点本事的。”裴时看好戏一般笑道:“别紧张,试试你们而已。”
向还寒没理会这老蛇的话,继续施法准备破开结界,只见裴时一个抬手就将他俩人轰到了冰窖边缘。
“省着些力气吧,我还得照顾两个病人,没空招呼你们。”
说完裴时就像入定了般安静下来,只有手上的灵力在不停息地流转。
一炷香,两炷香……半个时辰。
冰窖中带出来的冷意遇到七月的炎阳便瞬间消散了,向还寒和魏斋就这样看着老蛇拥着向正雁,鼻尖蹭着他的发顶。
“你去吧。”魏斋瞧出了向还寒脸上的焦急,“但别为了他搭上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