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说。”陈庭的脸色已经不能再黑了,“咖啡已经可以取餐了,先走一步。”
陆应萧在他身后高喊:“做这么快,速溶的吧!”
虽然对陈庭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陆应萧怼完之后神清气爽,哼着歌往大楼门前抱臂一站,等陈庭买完咖啡回来。
陈庭去了挺久,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才折返,拎着一袋四杯装的和一袋单杯的。
见到陆应萧也装没看见,径自进了自动门。
但陆应萧特别会给自己找存在感,小跑几步来到陈庭身边,问他:“这个是买给宋总监的吗?”
陈庭不算是好战的性格,维持着表面风度:“陆总监这是侵犯我隐私了吧。”
“是巧克力热牛奶吗?”陆应萧也装天真友善,眨巴眨巴眼睛,陪陈庭竞走,“那家咖啡店的下午茶甜品都挺好吃的,宋总监也爱吃。”
陈庭直到进了电梯也没甩掉这块橡皮糖,语气已经有些烦躁:“陆总监,请管好你自己。”
陆应萧点点头,看电梯一点点上升,“好心”地替陈庭按下了他的楼层。
——比宋亭宴低一些的楼层。
电梯门开,陈庭一行人和对面墙上的工作室铭牌大眼瞪小眼。而陆应萧装不懂似的,问:“陈总监怎么不下去?”
陈庭把另外四杯咖啡交给离开的同事,按下关门键,大方微笑道:“我去找宋总监。”
陆应萧难得吃瘪,大脑飞速运转。
他不可能再跟着陈庭去见宋亭宴,有一瞬间甚至嫉妒陈庭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宋亭宴面前。
他沉默地看着电梯楼层变化,很快数字停止在31楼。
陈庭昂首挺胸地迈步,然后才想起来似的回头:“要一起去见宋总监吗?”
陆应萧最烦陈庭身上这股装逼味,立刻三两步追上他,“走呗。”
陈庭大度点头,两人像好友一样并肩而行,只是气势更像是要去宋亭宴的工作室大杀四方。
陆应萧忍不住问道:“你来之前和宋总监说过吗?”
“需要提前告知吗?”陈庭停下来,一脸莫名其妙地反问,“也只有你这种身份去找他才需要吧?”
我是什么身份?陆应萧下意识想问。
前任,还是死敌?
他觉得陈庭真是讨厌死了,也不知道宋亭宴是怎么能和这种人做朋友的。
他一边气,一边还得感谢陈庭给了自己见宋亭宴的机会——即使不知道算不算好事。
他跟着陈庭来到宋亭宴办公室门口,竟有些怯了。
他正要说自己打算回去了、陈庭抬手正要敲门,门突然从里面开了。
陆应萧本来就做贼心虚,此时更是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后退半步。
——宋亭宴带着一个二十出头的男生出现,四个人面面相觑。
第66章
“前辈们好, 我叫杨澈。”宋亭宴还没开口,男生便懂事地向两人鞠躬。
陈庭两手向上虚虚抬了一下,“新来的小孩?”
“实习生,是我以前师弟。”宋亭宴站在杨澈身侧, 护犊子一样, “刚来, 我带他熟悉一下环境。”
陆应萧一言不发——他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人。
即使那天嫉妒的烈火熏得他睁不开眼看不真切、即使男生出了校园褪去了那层纯情青涩,但他很确信,且不会忘记。
要不是男生的出现,他也不会在那个混沌的夜晚冒失地捅破窗户纸。
“但他更倾向于文娱产品那一块,所以之后应该不会留在我们分部。”宋亭宴多解释了一句, 是看着陆应萧说的。
陆应萧感觉自己很久没和宋亭宴面对面交流过了,猛地一对视, 心头一颤。
宋亭宴的眼底像安静清澈的湖面, 总在吸引他步入、搅动,掀起腥风血雨。
“我们公司搞研发也挺厉害的。”陆应萧笑了一下,声线平和,“欢迎加入。”
“你先去吧,让张哥带你转一转。”宋亭宴侧身轻声和杨澈说, 对不远处的策划比了个手势。
杨澈听话地走了,宋亭宴回到办公室,问:“有什么事?”
陈庭向前半步站在陆应萧身前, 说:“给你带了杯咖啡,这家的新品,蛮香的。”
陆应萧在陈庭背后翻白眼,怎么不雅怎么来。
他又觉得自己像被抓进政教处的高中生,忐忑不安地等待处分宣判。
“谢谢。”宋亭宴微笑着收下陈庭的咖啡, 视线探向后面的陆应萧。
陆应萧看到他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好像有话要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关系冷淡的人本就如此,人多时在环境的渲染下以为可以无话不谈,单独相处时就缄默得一塌糊涂。
“我来……问问你周末有没有空。”他想起刚才陈庭说的话,决定赌一把——宋亭宴同不同意是其次,至少能恶心到陈庭。
注意力转移到陈庭身上,好像就没那么害怕宋亭宴的拒绝了。
反正他也早已习惯。
周末的邀请被他捷足先登,陈庭有些急了,几乎在他话音落的下一秒便说:“我们周末打算去爬山,一起吗?”
宋亭宴显然误解了,脸上略带疑惑:“你,和他?”
“他”指的是陆应萧,但这个代词怎么听怎么疏离。
陆应萧暂时不纠结宋亭宴对自己的态度,赶在陈庭前面顺着宋亭宴的话头道:“对对对。”
宋亭宴抛出这么好的机会,他绝对不可能不珍惜。即使陈庭的邀请名单里绝对没有他,但他脸皮的厚度足以挡下陈庭对自己的暗箭。
宋亭宴说:“好啊。”
陆应萧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窗外深秋的阳光还算不上温和,刺得他眼睛眯起,眼眶渐渐酸涩湿润。
——我好想你啊,他想说,我们好久不见了,宋亭宴。
陆应萧晚上下班没再去父母家,而是驶上了那条烂熟于心的道路。他第一次如此害怕回家,害怕面对空荡冰冷的房子。
推开门,里面的潮味和灰尘扑面而来。
也就几天没回,家里仍旧有生活的痕迹。餐桌上的花瓶、茶几上的坚果、沙发上的卡通抱枕……
都是宋亭宴的手笔。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只希望这是一场梦,睁眼后宋亭宴仍在身边,笑着使唤他去预约好明早的红豆粥和蒸南瓜。
睁开眼,他冷静地脱掉外衣,在门口喷了些消毒喷雾,打开蓝牙音箱。
他一个人闲不下来,先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他想隐藏一切宋亭宴留下的痕迹,却发现根本摘除不掉。
压抑的情绪在看到床头的那枚戒指时终于爆发。
戒指被摆在一块擦拭布上,随意和珍重矛盾地在同一刻出现。他弯腰试图拿起,颤着手,几次都没有成功。
精致的银圈仍静静地躺在绒布中央,泛着温润的光泽,似乎在等待他采撷,又似乎不愿让他触碰。
他有想要大叫、砸东西的冲动,想抓着自己头发将自己狠狠贯在墙上,想掀翻“失败者”的名号,想让破碎的一切恢复如初。
他最终还是放弃了,缓慢摘下自己手上的同款,轻轻放在宋亭宴那枚的旁边。
他坐到床边,两手交叉在一起,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头颅。
喉结滚了滚,滑下那一颗发不出声的呜咽。
他不知道自己发呆了多久,又好像是睡着了,再抬起头时眼中从茫然到渐渐恢复清明,人也有了些许精神。
他将对戒小心翼翼地收进绒布盒里,藏在家中保险柜的深处。也许几年后、几十年后再取出来,说不定会成一段奇妙的回忆。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关上房间的灯。
时间还早,现在休息是一种浪费。他想了想,换上衣服打算出门逛逛。
他漫无目的,走着走着进了一家书店。
是一家二十四小时的书店,里面人不多,安静的氛围反倒更适合现在的他。
他在书架上随便选了本书,朝阅读区走去。以他现在的状态其实根本看不进去,但也算是一种打发时间的方式。
整片木质的桌椅中,只有一个人坐着。那人的长发从背后滑落到颊侧,又被一双素白的手撩至耳后。
陆应萧呼吸一滞,大脑还没做出指示,心跳已经快得令他浑身发抖了。
他拖着如灌铅般的腿,想朝离宋亭宴最远的位置走去,回过神来却已经坐到了宋亭宴身边。
两人之间隔了一个空位,不尴不尬。
他又开始懊恼,觉得自己的行为在宋亭宴眼里会显得太刻意了。
宋亭宴好像没有发现旁边坐了人,仍旧自顾自地翻过一页书,垂眸看得认真。
挑高房顶打下来的灯光明亮柔和,周围被整墙的书架和落地窗包裹,空气中油纸的香味干燥温暖,还有一缕隔壁咖啡店飘来的醇厚。
心上人在台灯下半侧着头,像上帝雕刻的最完美漂亮的作品。
陆应萧猜宋亭宴看的是英国文学——宋亭宴向来认为英国作家比美国作家写得更细腻——想知道具体是哪本,但又不敢去问。
目的性太强,一眼就能被看出来。
他又后悔没有坐远一些,那样还能正大光明地看宋亭宴。
他强迫自己看书,在翻开书的一瞬间,手机被胳膊推到地上,发出不轻的响声。
他手脚都僵了,生怕惹到宋亭宴。而宋亭宴只是抬眼扫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庆幸和失落同时袭来,他弯腰,宋亭宴劲韧的腰、圆润挺翘的臀部、被西裤包裹的修长双腿、套着黑色棉袜的一截脚踝一览无余。
他被宋亭宴惹得心乱如麻,迅速捡起手机坐正,却又忍不住偷偷看宋亭宴的反应。
他发现宋亭宴对自己的态度就是冷处理,想让自己知难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