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红棉利落道:“二十五人一队,我面前站十队,侯魁、侯毛、侯村长面前也各站十队。”
禁军们不管先前是啥想法,现在立马听令照做。
郑郊的亲信皆是他选出来的百夫长,而这些百夫长们也有一些什长亲信,还有一些普通兵士为了讨好这些什长、百夫长、甚至郑郊,没少故意展现和上峰相似的品位,连个头发丝的权力都没有,就敢私底下念叨安王夫妇的床笫之事,更甚者,有的还想趁着安王不举,勾搭安王妃,让他吹一吹枕边风。
这些人从前没接触过安王本人,只看他对百姓们和颜悦色,就以为他离了淮阳侯府啥都不是,所以才对百姓们忍气吞声、各种让利,今日对战,才发觉安王武功恐怖如斯,自己的脑袋竟然一直都悬在裤腰带上。
不过,虽然他们胆寒心颤,但知道郑郊一倒,就算他们现在不认曾经做过的事,之后也会被不满郑郊的人或者他们的竞争者给揭露出来,毕竟他们在禁军队伍里,几乎就没怎么遮掩过对安王的嘲弄与鄙视,对安王妃、甚至景尚仪以及那些丫鬟们的奚落与觊觎。所以,就算心底害怕,他们还是站了出来,想要趁着人多,一起解决了褚源这个安王,绝了他的性命,反正元大人痛恨安王,他们为他解决心头之患,他应该也会为他们找好后路。
只是打着打着,眼看周围的人一个个倒下,恐怕元大人回来之前,他们就要全没命了,还是有人怕的受不住,开始哭嚎求饶:“王爷,求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嘴贱了!”
一有人带头求饶,立马就有人跟上:“王爷,我不喜欢双儿,只是怕被他们排挤,才说对王妃有兴趣,我真的不是说王妃和王爷坏话的啊!”
“我也是,都是他们引诱我,逼迫我,我才说了那些话,王爷饶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不能死啊!”
“都是郑郊的错,如果不是他,我们也不会说出这些猪狗不如的话来,求王爷宽宏大量,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将功赎罪吧。”
“对啊,我们也可以像那些流民们一样,将功赎罪!求王爷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还活着的七八人痛哭流涕,一边试图躲着剑招,往地下跪,一边哭嚎着求饶。
哭嚎声之大,引着还在排队的禁军以及候庄人全朝他们看了去。
然后众人看到校场上成片的尸体,以及那尸山上一身血衣、面不改色的王爷,不由得纷纷打起了寒颤。
这人简直像是地狱中爬上来的修罗恶鬼,漫天尸体、冲天血气,似乎都不能让他冰冷的神色略有改变,禁军们这才明白过来,这人为何会在京中有那样一身名声。
太可怕了!
但也太强大了!
他们这些禁军说好听点是兵,实际上没一个上过战场,今晚上绝对是他们见过尸体最多的一晚,有的人看着这可怖的场面,已经忍不住脸色发白,胃中翻滚。
更多的人则是两股战战,浑身颤抖。
但安王……
他好像对这些全无感觉。
不,甚至不能说无感觉,因为尸体都是他的剑下亡魂,他的心性之冷酷、之强大,丝毫不像一个温室中培养出来的高门贵子或者说皇室血脉,他像一柄被褚家磨出来的杀人刀。
强大无匹、所向披靡。
众禁军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颤栗!不是惧怕,而是兴奋!
若是跟随这样的王爷……
众禁军看着血光中的褚源,眼神不由得狂热起来。
但是这样的褚源对于跪着求饶的八人来讲,却是恶鬼修罗,专取他们性命的煞神。
他们纷纷哭嚎着,说上有老下有小,说死了之后就家破人亡了,他们死倒是无所谓,但老娘孩子就完了,还说只是被逼无奈才嘴贱,不是本意上对王妃和王爷不敬。
只听得侯庄人再也忍不住,大怒不已,狂骂他们不安好心,若是真的被逼无奈,就不该对王爷下手。王爷要是出事,整个安县的百姓们怎么办?
没人了解侯庄人的心惊胆战,他们当时都恨不得付出全村男人的性命去护王爷安全。
侯魁更是气的开口道:“若是真在乎老娘孩子,你们怎么不把他们带过来,丢到千里之外,算什么在乎他们?”
“王爷,请你不要相信他们的谎言!”侯村长也反应过来,忙劝褚源道:“他们刚刚是要杀了你的,留不得。”
那些哭嚎着求饶的人没想到侯庄人竟然如此大胆,竟然要王爷杀了他们,一时间既怒又不敢言。只是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若是真的逃出升天,得了势,这些百姓,他们要杀个鸡犬不留。
他们也不是傻子,心中虽然愤恨,但嘴上马上就道:“王爷,我们也想把孩子老娘带过来,只是刚出发时,安县这里情况未知,怕他们风餐露宿地跟过来却没个着落,就想着等安定下来,再让他们过来。你要是不信,我们可以当场写信,明日就找人把他们通通接过来。”
“真的,我们知道自己错了,求王爷给我们机会让我们戴罪立功吧,只要王爷原谅,别说把家人孩子接过来,就是让我们上刀山下火海我们都愿意。”八个人跪在地方,一副诚心悔过的模样,眼中含泪,纷纷求褚源给个机会。
侯魁本意就是让他们把家人孩子接过来,留在安县作为人质,以确保他们不会再对王爷动手。这些人一答应,他就不再开口。他一不说话,侯庄其他人也没了意见,纷纷看向王爷。
褚源却没对这些人接家人过来的保证做什么反应,他慢慢收回剑,神情有些玩味:“你们想戴罪立功?立何功?”
那八人被他步步紧逼,早已伤痕累累,心知若他不给机会,他们百分百会当场丧命,因此已经做好了软磨硬泡的打算,此时不过提起戴罪立功,就听到这似有转机的话,他们立刻欣喜若狂,表起了衷心。
“我们可以去保护王妃,先前王妃让人护送他去县城,是我们不知好歹,没有抓住这个机会……”
“我们可以回京城一趟,把所有禁军兄弟们的家眷接过来,安县地广人稀,正是缺人的时候,家眷们过来,多种些田,多缴些田租,也能叫王爷和王妃少操些劳,多一些进账……”
“王妃说土匪可能要下山了,我们可以进山去阻拦他们,为保护王爷、王妃以及百姓们,哪怕付出性命都愿意……”
……
八个人用尽平生才能,绞尽脑汁把自己能为两位贵人做的以及不能做的全都讲了一遍,褚源一直没开口,任他们自由发挥。
最终,当最后一个人讲的口干舌燥、恨不得晕厥过去时,他才慢悠悠地开了口,神情戏谑:“说了这么多,竟是没一人想起元大人还失踪着呢……”
八人当然想起过元州,甚至可以说他们心底最迫切的一件事就是找到元州,把今晚这些事添油加醋地告诉他,让他为他们做主。
可是元州和安王不合谁都知道,他们几人甚至怀疑元州至今未归,是安王和晋县那边的阴谋。
只是他们不敢提,褚源却轻飘飘地提了出来,甚至还怪他们不提,八人不由得屏住呼吸:“王爷,元大人是我等上峰,我等自然记挂元大人,只是戴罪立功之事,还需王爷来做主。我们罪孽深重,元大人的事哪里洗得清,自然是王爷、王妃在乎的事更重要。”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这是我们的心里话。”
褚源垂眼笑了笑:“希望当着元大人的面你们也能这般说出‘心里话’。”
说罢,便整了神色,直接下令:“本王命你们今夜出发,月底之前务必从晋县救回元大人!”
八人没料到竟是这么个任务,回过神来便是惊天的欢喜:“属下遵命!”
元大人要回来为他们做主了!
八人对视一眼,心中的欢喜与恨意几乎憋不住了。
只是这些人太高兴,也就没注意到褚源嘴角笑容的意味深长。
第164章
经过一晚上的两次教训, 在场所有人都已知道接下来几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褚源没有多说,让那八人立刻收拾东西,启程前往晋县营救元州。
之后, 他便将剩下的九百多禁军分成三队, 其中两队各三百人,由候庄出六名青壮带路,前往安县东边的刘家村和西边的宋家村驻守, 剩下的三百多人则留守候庄,和候庄人一同应对可能而来的敌人。
“本王任人, 不看其他, 只看是否忠心,能力高低。”褚源面对着九百多人的队伍,肃然道:“凡护卫百姓、英勇杀敌者, 本王会为你们提供公平晋升的渠道, 杀敌越多, 护卫百姓越多,功劳越大, 拥有的晋升机会就越多。你们生,功劳可换银钱、官职,你们死, 功劳可换家人衣食无忧。本王向你们承诺,凡为护百姓、在御敌中牺牲者,本王会尽一切可能抚恤你们的家人, 叫你们无身后之忧。”
在场没有参与百夫长及其亲信们叛乱的什长们, 家境可能还有殷实的,但普通禁军士兵,普遍出身农人家庭, 家庭条件也不是很好,往现实了说,若是家庭条件不错,早就想办法留在京城了,能被安排到偏僻的封地来驻守,还连个伍长、什长都没混上,本身家里就没什么资产,甚至有的还很穷。
先前没把家人一并带来,一是上峰们无一人带家眷过来,队伍中流传着一些他们可能在这地方待不长的流言;另一个则是不清楚这偏僻地方的情况,不敢贸然带家人过来。
现下世殊时异,郑校尉已死,百夫长们去晋县营救元大人,前途未卜,他们已宣誓效忠安王,明眼就知道他们不可能离开这里了。
既然确定了会留在这里,王爷和王妃又对百姓让利颇足,不少禁军就起了心思。有一什长代替大家开了口,说道:“多谢王爷,属下等早就想写信回京,把家人接来就近照顾。不过初来安县,事务繁忙,没得机会。不知这……”
他顿了一下,吞吞/吐吐道:“不知这田租、赋税……”
褚源道:“既在安县定居,自是安县百姓,一应所享皆与安县百姓一致。”
“谢谢王爷!”禁军们皆是大喜:“我等待得此事结束,就立马写信回京,把家人接来。”
禁军们欢喜不已,候庄人也摩拳擦掌,侯毛性子急,率先开口道:“王爷,我等也愿意护佑一方百姓,和土匪们拼死较量,不知我等杀了土匪立了功劳之后,功劳是否也可以换成银钱、官职啊?”
侯毛一开口,立马就有不少候庄青壮也跟着道:“我们银钱不要多的,只要正常的一半,官职也不要求太高,比正常低一半都行,只要给升官发财的机会,我们什么都愿意做。哪怕一个人头一文钱呢,我们都可以上,不知道可不可以啊?”
侯魁:“……”
真是没谁比他们候庄人更会讲价了,侯魁看着整个场面,无语凝噎,啥都不想说了!
而禁军们脸却刷地一下全黑了!
这些人是来砸场子的吧?
不过无论如何,忠心还是要表的,刚刚开口的什长立马说道:“王爷,我们拼死杀敌是为护卫百姓的决心,其他都是身外之物,属下等向你保证,只要我们活着一日,土匪休想伤害百姓,百姓们也必能安居乐业。属下等愿意誓死保护百姓,保安县一域安宁!”
其他禁军立马气势如虹:“属下等愿意誓死保护百姓,保安县一域安宁!”
侯魁心道这些人脸皮真厚,刚刚还想对安王动手,现在转脸就马屁拍的震天响,真是虚伪至极,不过他知道现在正是喊口号的时候,一定不能落下风,赶紧大声道:“……草民等也愿意保护王爷、王妃,保其他百姓安宁!”
候庄人赶紧跟上:“草民等愿意保护王爷、王妃,保其他百姓安宁!”
褚源:“……”
虽然两边相互竞争,形成钳制是他愿意看到的,但口号喊的再响亮,一切还是要看实际行动。
褚源很快就叫停了他们之间的较量,让侯庄人带着两队禁军出发前往晋县东西两个方向上的村庄驻守。
剩下的三百多禁军,他没有多插手的意思,直接把守护侯庄,与侯庄人磨合,制定巡逻、守夜计划以及应对突发事件战术的任务全权交给他们,然后就由侯村长扶着,带着红棉、猫儿离开了校场。
褚源不习惯丫鬟伺候,现在夏枢在县城,高景也不在,他就叫侯村长找了个半大小子过来,应付几天。
洗完澡,吩咐那半大小子侯宇把染血的衣物拿出去,烧掉埋了,褚源便坐在院子里,交代红棉事情:“今晚发生的事情,若王妃没有问起,你等不要主动和他提起。”
红棉和猫儿两个今晚受足了惊吓,人多的时候还好些,现在院子里就他们三个,天黑夜也静悄悄的,两人面对着褚源,就不由得有些腿软胆寒、瑟瑟发抖。
猫儿更是如此,他先前对褚源印象非常好,还叫他哥哥,此时却恨不得被红棉姐姐挡的严严实实,不在褚源面前漏半分声响。
不过褚源已经开了口吩咐,他自然不能装不存在、没听见,只好跟着红棉姐姐一起道:“是!”
只是一个字,嗓音就颤了好几颤。
呜呜呜呜小枢哥哥的夫君好可怕!
褚源耳朵灵敏,自然听出了他的颤抖,不过他除了夏枢,也不在乎旁人的惧怕,摆了摆手,便让他们休息去了。
夏枢不在,没人嘻哈打闹或者是叭叭说话,整个院子里安静了许多,但也空荡了许多,死气沉沉,褚源静坐了一会儿,便有些不太习惯地站起来,想要回房。
侯宇刚处置完那带血的衣物,从家里抱了被褥回来,就见他拄着木拐摸索着往井边走,吓了一跳,赶紧把被褥扔地上,快跑几步上前扶住他:“王爷,前面是井……”
犹豫了一下,他试探着道:“我带你回房吧?”
褚源顿了一下,没有吭声,却也没有拒绝,随着他的搀扶进了卧房。
侯宇虽然年纪不大,但人很机灵,就这一会儿工夫,冷汗都下来了。
幸亏他回来的及时,要不然……
现在王爷对他们候庄百姓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万不能出现一丝差池。
村长挑他伺候王爷的时候都说了,若是接下来几日突发意外,叫他一定要守好王爷,哪怕付出性命都要保护好王爷。他阿爹阿娘虽然担心,但也坚定地支持他过来。他年纪不大,胆子却大,今晚发生的一切虽然感觉恐怖,但心中却是热血沸腾,对王爷敬佩无比,觉得再没有比王爷更强大、更厉害、更神气的男人了。
他要好好保护王爷,还要跟着王爷好好混,以后也成为像王爷那般杀敌如麻、强大无匹的男人。
“把柜子最上层的玩偶拿出来,放到床上,你便去书房睡吧。”褚源在床边坐下,神色有些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