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变数 “我也这样觉得。我纵盼着她死,……
卫湘所料不错, 谨国公府上疏的当日下午,她就听说皇帝下旨命谨国公三子的一个儿子去刑部任职了。
这人现在名义上是她的堂兄。卫湘因而专门备了礼送去,算是道贺。礼送到的第三天, 堂嫂就从京中赶了来, 也不说是谢恩, 只说是来探望她。
同一时间, 皇帝治了张家几个旁支男丁的罪, 仍是交由容承渊去审。如此一起一落,愈发显得卫湘在宫中如日中天。
容承渊于是又要赶回京去, 临去前来见卫湘,笑着告诉她:“这回不去诏狱, 由刑部办,陛下让奴教娘娘那位堂兄。”
卫湘心想, 怪不得让他去了刑部。
又想到谨国公府体察上意的本事, 便知张家的案子必是会严办了。
她顺便与容承渊提了姜寒朔所言之事,容承渊有些意外,锁眉道:“这密旨, 我倒不曾听过。”
卫湘听得一滞,忙问:“可会别有隐情?”
容承渊略作沉吟,摇头:“倒不是这个意思。既是密旨, 本就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更何况关乎国母性命。”
“这话倒不错。”卫湘点了点头。
容承渊在这晚就离了宫,出人意料的是,这次他竟一忙就是几个月。其间虽也偶尔回来过几次,但每次都急匆匆来急匆匆走,常是只到清凉殿回个话就又离开,顾不上多逗留半刻。
这些日子, 行宫里倒也没什么事,无非就是落寞的继续落寞,风光的人继续风光,大家各过各的日子。
待入了秋,宫里又为卫湘的一双儿女忙起了生辰宴的事。其间,椒风殿中传出过两次皇后病势加重的消息,但有御医们悉心照料,皇后也还年轻,缓解得倒是也快。
因容承渊不在,张为礼和宋玉鹏都来向卫湘回过话,说皇帝对皇后的凤体很是担忧,已在椒风殿中守了几日,更命人去寺院燃灯祈福,盼着为皇后祛病消灾。
卫湘闻言,心下又盘算起姜寒朔先前所奏之事。
然又过几日,到了七月末,容承渊再度回到行宫。这次他并未像先前一样点个卯就走,而是留了下来,卫湘本以为是皇帝让他查的案子了了,很快却又觉出异样,因为他虽然留在了麟山行宫,但几乎只在清凉殿与椒风殿间两点一线。
同时,御前的气氛也变得有一丝微妙,宫人们愈发的肃穆,出门在外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这样的情形,多是有事。卫湘观察了几日,终是差傅成去向容承渊递了话,让他得空时务必来她这里一趟。
容承渊忙是忙的,但见卫湘这般着人来请,他也知卫湘觉察了异样,便在后半夜抽空去了披香殿。
这个时辰,卫湘自然是睡了的,容承渊揭开床幔,蹲在床边连唤了她几声,她猛地惊醒,一下子坐起来:“谁!”
“干什么活一惊一乍的。”容承渊嗤笑。
卫湘听到他的声音,心里安定下来,继而借着不远处幽暗的烛火看清他的脸,愈发松了口气。
她往里缩了缩,他蹬了靴,靠着软枕坐在床边。
沉吟了半晌,他说出的话分外直接:“陛下临幸了皇后。”
“啊?!”卫湘又惊坐起来,在昏黄的烛火中不可置信地盯着容承渊。
虽然他的话足够直接,直接到不该引起任何误解,可她还是下意识地以为自己理解错了,抑或根本就听错了。
她盯了容承渊半晌:“你说的临幸是……”
容承渊低着眼帘,抱着臂:“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卫湘倒吸冷气:“正值国孝,陛下他……”
容承渊薄唇紧抿,不知该说什么。
卫湘又吸一口冷气:“皇后先前举荐明姬都遭了训斥,这回怎会……”
容承渊闭了闭眼:“是陛下自己没按捺住。说是……那日与皇后追忆儿时一同看的戏,兴致上来又饮了些酒,一时就……”
他说到此处,适可而止地顿了顿,继续说:“他们说皇后曾拼力挣扎,也拿孝期劝他,硬是没劝住。”
又苦笑着摇头:“所以御前近来都紧张得很呢。陛下既懊恼又自责,我们都得小心伺候着。”
卫湘听得愈发窒息,她先前觉得皇帝对皇后的爱与恨或许都难辨虚实,但对谆太妃的孝总归是十二分的真。所以她笃信他能守得住,更没想过他会因皇后破了戒。
卫湘满心惊异,轻声说:“此事可不能传出去。”
容承渊无声地点头,卫湘又望着他问:“皇后现下如何?”
容承渊长叹:“皇后也觉愧对谆太妃,又惊又怕,日日哭泣。陛下宽慰过她几次,她还是常在梦中惊醒,病况也更不好了。”
卫湘心里渐渐觉得这事有些棘手了。
倘使传出去有损圣誉,这倒没什么——倒不是她全然不在意楚元煜的名声,只是这事他既然按捺不住做了,被口诛笔伐也就是应得的报应。
她在意的是经了这一遭,他只怕要对皇后旧情复燃。尤其是皇后并非顺水推舟,而是曾“拼力挣扎”“也拿孝期劝过”,那皇后在此事上就没有半点不是。他不仅不能迁怒皇后,反倒难免将那份愧疚分与皇后一些。
她不由心下烦闷,盘算了半晌,问容承渊:“若皇后借此翻了盘,可如何是好?”
“我也在想这个。”容承渊眸色沉沉,连连摇头,“其实国库缺钱,张家是难逃一死的,可若陛下因一念之差留了皇后一命,于你便是个祸患。可这事……”
他有气无力地喟了一声:“事已至此,要左右陛下的心思也非易事,我们只得走一步看一步,若不然……”
他顿声,带着几分疑虑打量卫湘:“若不然赌一把,让姜寒朔添一把火,求个快刀斩乱麻也可。只是一旦走漏风声,你注定难逃干系,若你要我拿主意,我觉得还是不要铤而走险。”
卫湘适才也在想这个,听了容承渊的话,垂眸点头:“我也这样觉得。我纵盼着她死,也不能让自己给她陪葬。”
第256章 忽病 “怎么办差的!明知陛下病着,办……
这事二人聊完这么一场就这么过去了。事关重大, 御前上下守口如瓶,卫湘也只能守口如瓶,偶尔去清凉殿伴驾时更是只能当做全然不知此事。
然而还没到两个孩子的生辰, 却听说皇帝病了。
这病自一日半夜而起, 虽说他正值壮年, 病也只是高烧, 六宫还是都紧张起来。卫湘的披香殿离清凉殿近, 她赶到得自然快些,刚到殿门口就见张为礼疾步往外赶。
她知他必有事在忙, 便没拦下他问话,入殿后见阁天路在旁候命, 就将他唤到跟前,问:“陛下如何了?”
阁天路如今当差当得愈发熟练, 她只问了这样一句, 他就滔滔不绝地禀起了话:“御医们才刚看过,说只是高烧,应该养几日便能好。陛下这会儿睡下了, 不过药还煎着,一会儿还得起来喝了才好。适才御医到之前,陛下吐了一场, 瞧着是将晚膳吐了个干净,也不知一会儿服了药会不会再肠胃不适。”
阁天路说到最后低下眼帘,卫湘道:“若能垫些东西大抵能好些,你去御膳房传本宫的话,让他们熬一道清粥一会儿呈来。”
阁天路束手说:“早已熬上了,适才就劝陛下用过,但陛下没胃口, 不肯用。”
卫湘心领神会,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你们安心候着,本宫进去看看。”
语毕她就进了寝殿,寝殿中灯火熄了大半,床帐围得也严实,正适合安寝。
她行至榻边,揭开一角床幔,坐了下来。楚元煜睡得正沉,并未察觉有人近前,她也不作声,仔细观察他的面容。
他眉心紧蹙,额上沁着细汗,睡得虽沉却又说不上安稳。
她安静无声地守了一刻,宫人将煎好的汤药与清粥一同送了来,入殿后就侍立在侧,一语不发。
卫湘颔了颔首,探身温声唤道:“陛下,陛下。”
唤道第四声,楚元煜浑浑噩噩地睁开眼,见是她,打着哈欠欲撑坐起来,无力道:“你来了……”
卫湘自然而然地上前扶他,在他身后垫好靠枕,柔声道:“宫人煎好了药送来,陛下吃几口粥,将药喝了再睡。”
楚元煜浅打了个哈欠:“喝药便是。”
那宫女一听就要上前,卫湘攥住他的手:“若再吐了,这药吃下去也无用,倒白苦一场。先用粥垫一垫,也不必多吃,有三四口就得了。”
他听她这样说,到底应了:“也罢。”
卫湘便回身接过粥碗,先喂他吃粥。才吃一口,又有个宦官进来,小心翼翼地说:“陛下,皇后前来探病。”
楚元煜眉心轻轻一跳,卫湘顿住手,静等他的反应。
他有所迟疑,沉吟了半晌,才叹息说:“皇后也病着,让她回去吧,不必挂心。”
那宦官忙应了声诺,就退出去传话。
卫湘自不必劝他请皇后进来,心如止水地喂他又吃了几口粥,接着放下粥碗,也没急着喂他吃药,想着稍缓一刻再说。
楚元煜也知吃了东西最好等一会儿再服药,就与她闲聊起来,笑说:“本想着孩子们要过生辰了,生辰之后就要回京,这几日不妨陪他们出去跑跑马。偏这会儿病了,真是耽误事。”
卫湘笑道:“玩乐的事哪就差这一时半刻,倒该趁这个机会也让他们知道关心父母。这会儿是天太晚了,明日白天我就带他们过来。”
楚元煜忙摇头:“别来!万一过了病气不好。”说着,他幽幽缓了口气,目光变得有些迷离,“想让他们关心父母,等他们长大,咱们有了岁数,有的是机会。”
卫湘听得一怔,一时当他是病重脆弱便有了感慨,继而又觉这点病哪里至于?便想到该是前阵子那件事让他羞愧难当,因而做了不少孝道的问题,冒出了这些想法。
她正欲出言调侃,适才进来禀话的那宦官又再度进殿,垂眸拱手,脸上多有点难堪:“禀贵妃娘娘,皇后娘娘……安排了妃嫔侍疾,说是一会儿让敏贵妃守着,请您回去放心歇息。”
卫湘黛眉挑起,接着心里就想笑:皇后真是有本事的,每当局面稍有利于她,她总能马上做些什么,立刻将自己拉回劣势。
她不着痕迹地又扫了眼楚元煜的神情,果见他适才的迟疑与心疼荡然无存,眉头紧紧皱起。
卫湘于是安然抿笑,向那宦官道:“皇后娘娘多虑了。她凤体抱恙,陛下命我执掌凤印,我不能辜负圣恩,自会将一切安排妥帖。你去请她放心便是,她好生养病才对得住陛下的关切。”
说着她语中一顿,又道:“也不必辛苦敏姐姐,就说今晚本宫先守着了,明日白天我们再商量如何轮值。”
“诺。”那宦官躬了躬身,接着道,“各宫嫔妃都得了信儿,这会儿应都在来路上了,娘娘您看……”
卫湘看了眼楚元煜,见楚元煜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就直接吩咐说:“陛下得好好歇着,让姐妹们都回吧。侧殿里备上茶点,倘有精神不济的,小歇一会儿也可。”
那宦官闻言再无疑虑,又行了礼便告退了。
楚元煜衔笑握住卫湘的手:“属你最会办事,处处都能周全。”
卫湘顺势依偎到他身上,深深缓了口气,忽而直起身子:“陛下往里睡一些,臣妾也好躺一躺。”
楚元煜摇头:“不可。你也回去吧,不是什么大病,不必耗着你。”
话没说完,就听外面忽震起响动,显是有人摔了东西。
卫湘心知是皇后生恼,只回首厉声呵斥:“怎么办差的!明知陛下病着,办起事来还毛手毛脚!”
殿门声一响,这回进来的却是容承渊。
他这日原不当值,听闻皇帝病了才往清凉殿赶,其间又去与御医、宫人们叮嘱了一圈,这会儿才赶到。
他低眉顺眼地垂眸赔笑:“贵妃娘娘息怒。不是宫人们不仔细,是皇后娘娘……这会儿刚走。”
卫湘面容微僵,讪讪回眸,偷瞄了皇帝一眼。
楚元煜对他们的话恍若未闻,只示意那端着汤药的宫女近前,自顾伸手接过药碗,淡淡吩咐:“去把侧殿收拾出来,好让贵妃住。这些日子有她在此守着就行了,让旁人都不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