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那么多了。”
谭承烨去拉姚映疏,“你还是赶紧和我去看看吧。”
“我不去。”
姚映疏拒绝。
她站桩似的钉在地上一动不动,拉了两下,谭承烨放弃了,气道:“谈大哥都受伤了!你连看他一眼都不肯?”
“我怎么看?”
姚映疏忽然转头,红着脸瞪向谭承烨,“他的伤在身上,你要他脱了衣裳要我看吗?”
“有什么不能……”
谭承烨忽然想起来,这俩人一男一女,的确不方便。
他在姚映疏的瞪视下垂下脑袋,嘟囔道:“你俩不是夫妻吗?怎么这么见外。”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没什么。”
谭承烨猛地摇头,“那还是我去吧。”
他噌地一下跑出厨房去拿药酒。
姚映疏垂首抿唇,手里的碗擦了又擦,半晌都没放下。
听见外面隐隐传来声响,她踮起脚尖探头往外看。可惜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谭承烨走进书房的身影。
小少年抱着坛子药酒进去,“谈大哥,我来了。”
谈之蕴抬眼,没在他背后看到另一道身影,淡淡垂下眼睫。
谭承烨用帕子沾了药酒,轻轻擦在谈之蕴手臂。每擦一下,他眉头就皱紧一分。
好不容易擦完手,他道:“谈大哥,你把衣裳脱了,我看看你身上别的伤。”
“不用了。”
谈之蕴拒绝,“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承烨,我先出去一趟。”
“啊?”谭承烨怔怔看着快要黑下来的天色,不确定道:“现在?”
尾音刚落下,谈之蕴已经走到门外。
看着摆在桌上的药酒,谭承烨抓抓后脑勺,默默把它放回去。
……
曾名良躲在角落里,视线一直落在县衙大门。
昨日一连遭了两顿毒打,哪怕是上过药,身上依旧阵阵发痛。他摸了下膝盖,眼里透出狠意。
桂娘已经和他签下了和离书,必须趁她去官府申报前把文书的职务拿到手。因此他特地向私塾告了假,一整日都蹲守在县衙大门外。
门槛外晃出几道人影,曾名良立即打起精神,看着姜文科从里面走出来,在小厮的搀扶下上轿。
轿子逐渐往他的方向走来,曾名良攥住双拳,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猛地窜出去。
“大人!”
身体刚露出一半,陡然有人叫住姜文科,一只手撩起轿帘,懒洋洋问道:“何事啊。”
曾名良立马把身体缩回去,靠在墙后竖起耳朵认真听。
几名小厮打扮的年轻男子一瘸一拐地追上来跪在姜文科轿前,为首那人道:“大人,小的把您吩咐的事办砸了。”
“你说什么?”
姜文科脸色一沉,“那谈之蕴不过是个文弱书生,本官只是让你们教训教训他,这也能办砸?”
曾名良心头一凛,看来姜文科是信了他的话,今日派人去找谈之蕴麻烦了。
想到这儿,他心里涌出一股快意,可听着小厮说的“办砸”,又知事情出了变故,曾名良静下心接着听。
为首小厮抬脸,露出一张鼻青脸肿的脸,对姜文科哭诉道:“大人,那谈之蕴哪是个文弱书生啊,他分明比小的们还能打。”
“大人您看,小的脸上的伤都是被他打的。”
“是啊大人,小的胳膊都快折了。”
“大人,小的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那谈之蕴定是个练家子。”
小厮们跪在轿前,七嘴八舌地诉苦。
姜文科感到不可思议,“谈之蕴会武?”
为首小厮脸高高肿起,声音里含着痛意,“是啊大人,此人下手忒阴狠,必然会武。”
姜文科气,“就算他学过武,可你们这么多人,连他一下都没伤住?”
小厮迟疑。
那谈之蕴反应极快,在他们冲上前时就侧身躲过,趁机抢走一人手里的棍子,动作干净利落、快准狠,没一会儿就将他们所有人全部打趴下。
就在谈之蕴转身欲走时,他趁机抱住他的腿往下拖。那人猝不及防,胳膊肘砸在地面的棍棒上,起身时小厮看得清清楚楚,他小臂青了一大片。
这应该……也算是他伤的吧?
对上姜文科的目光,小厮肯定点头,“伤到了。”
姜文科这才松了口气。
算他们还有点用。
旋即有怒火往他头顶噌噌噌地冒。
一个小小的秀才,不仅敢殴打他,还公然挑衅他的威严,这不是把他的脸面往地下踩吗?
姜文科怒不可遏,招来人问道:“让你查查谈之蕴,查得怎么样了?”
“谈之蕴,万恩县人士,今在继明书院就读,家中有一父一妻一子,父亲住在万恩县,眼下身边唯有妻儿陪伴。”
姜文科黑脸,“就这些?”
那人冤枉,“大人,谈之蕴祖籍并不在河阳县,如今能查到的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再者离您吩咐此事不过一日,属下就算派人去万恩县查,也来不及传回消息啊。”
姜文科怒,“那本官就这么干等着?”
曾名良细细琢磨方才听到的话,眼里泛起光亮,一咬牙旋身出去,“大人,我有一计。”
猝不及防的声音把姜文科骇住,瞪眼朝曾名良看去,“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正好路过,不慎听完刚才的话,还请大人见谅。”
在姜文科发怒之前,曾名良语速极快,“大人若想惩治谈之蕴,我有一法。”
姜文科眉心一动,“说来听听。”
“大人,据我所知,万恩县的成柳书院不比咱们河阳的继明差,且那成柳还有一名雅士坐镇,更是令学子们趋之若鹜。”
“有此珠玉在前,谈之蕴为何要来河阳县,还将父亲扔在万恩县?”
姜文科细细琢磨,“你的意思是……”
曾名良笑容笃定,“大人,谈之蕴必定与他父亲不合。您何不将他父亲接来河阳,让他为您所用?”
姜文科眸光亮了一瞬,“可这不过是你的推测,万一事情非你所言,那又如何?”
曾名良沉思片晌,不疾不徐道:“若谈之蕴与其父父子情深,有他爹在手,大人还不是想怎么治他就怎么治?”
姜文科眸光大亮,嘴角上扬,白胖脸上露出喜意,“行,是个好法子。”
他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厮,“本官再交给你一个任务,现在就去万恩县打听谈之蕴的父亲在何处,想办法把他弄来河阳。”
“若再误事,本官定不轻饶!”
小厮叩头,“大人放心,小的这次一定把事给您办得漂漂亮亮的!”
姜文科满意点头,细细打量曾名良一眼,“你明日就来县衙上值吧。”
视线触及曾名良脸上伤势,他狐疑道:“不过你身上的伤……”
曾名良心中大喜,当即躬身道:“多谢大人赏识,我的伤并无大碍,明日定去县衙点卯。”
身上仍在作痛,可他眼里却盛着狂喜之意。
第59章
听见动静, 姚映疏反应迅速地背过身去,指着小福教训,“我说过多少次了, 不准你往花丛里钻,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小福蹲坐在姚映疏面前, 一脸委屈茫然地看着她,“汪汪?”
大福咯咯咯地帮腔,像是在帮姚映疏骂它。
谈之蕴从院门外走进来, 见状问道:“怎么了?”
姚映疏沉默着不理他。
暮色四合,夜空中皓月与繁星共舞,月光星光铺满天幕,人间万家灯火闪烁, 风撩起檐下灯盏, 昏黄的光温柔爬上院中蹲着的人身上, 她半边身子灯影婆娑,地面影子摇曳。
谈之蕴缓缓走过去。
灯光覆盖住衣摆时,身边的人影忽然出声, “谭承烨不是说你身上有伤?不好好在家里待着,出去作甚?”
谈之蕴蹲下身, “去买了这个。”
他从怀里取出一物,解开蓝布,在姚映疏面前展开。
暖光下, 一支荷花银簪躺在谈之蕴掌心,簪头荷花盛放,中间镶嵌一枚指头大小的白玉石,簪身流畅,做工精细。
姚映疏愣了一瞬, “给我的?”
谈之蕴:“是。”
她把荷花簪拿在手里细细端详,眼里闪着细碎的光。
“好端端的,你买这个给我作甚?这簪子不便宜吧?”
谈之蕴只问:“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