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映疏咬咬唇不再接话,又去看谭承烨,“还有你,你要是害怕,从今往后我们就断绝关系,把钱一分,就此桥归桥路归路。”
话落,她陡然转身,身影快速从门口消失。
谭承烨被她这番话镇住,小声恼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他转头去看谈之蕴,抱怨道:“谈大哥,我觉得……”
黑沉沉的视线射来,仿佛有冷风刮过,头顶哗啦啦掉落雪堆,砸得谭承烨一个激灵。
他后背凉飕飕的,飞快道:“我觉得姚映疏说的对,谈大哥,你太没人情味了!”
最后一个音落下,谭承烨噌的一下跑出去,兔子似的没影了。
屋外蝉鸣阵阵,吵得谈之蕴心烦意乱。
想到方才谭承烨的话,他勾起嘴角冷冷一笑,满是嘲讽。
人情味?
这种东西他很久以前就不需要了。
他娘被打得奄奄一息时,当初那些受她恩惠的伯娘婶子,可有站出来为她说过哪怕一句?
他高烧重病,他娘忍着一身的伤挨家挨户地借银子时,他们有给她一分希望吗?
人情?人情……呵……人才是这世间最无情的东西。
像姚映疏这样愚蠢的人,早晚要吃苦头。
和离也好,算是给他这段时间的妄想敲一个警钟。
无情之人,最忌生情。
早些脱身,早些……
谈之蕴垂首,盯着宽阔掌心。
温热触感从掌内一闪而逝,他猛地攥拳。
……
“哎唷,哎唷,轻点轻点,疼死了!”
姜文科一巴掌把身前小厮的手拍开,怒道:“毛手毛脚的,去换个丫鬟来。”
小厮急忙退下。
丫鬟上完药后,姜文科摸着至今仍在疼的后脑勺,对曾名良简直痛恨不已。
“来人,起轿!再召集三五个小厮跟我走。”
“是。”
一行人离开县令府,姜文科去客栈要了间客房,让人将曾名良请来。
他躺在客房床榻上,被小厮服侍吃茶,摸着身上的伤呻吟,怒火节节攀升。
“人怎么还没来?”
房门被人敲响,小厮的声音透过门扉传进来,“大人,曾秀才来了。”
姜文科沉着脸,“进来。”
曾名良恭恭敬敬见礼,“见过县令大人。”
姜文科冷声,“关门。”
身后房门砰一声关上,曾名良不解,“大人这是何意?”
“何意?”
姜文科冷笑一声,“当然是关门打狗。”
“来人,给本县令打,狠狠地打!”
曾名良惊,“大人这是何意?”
下一瞬,小厮陡然抽出一根木棍,狠狠打在他背上。
曾名良本是个柔弱书生,如何经得住这样的打,后背剧痛,他身躯一颤,猛地向前扑去,疼得脸色发白,冷汗从额角掉落。
膝盖刚跪下,棍棒如雨点骤落,他惨叫着躲避,急促焦声,“大人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
姜文科刚想发出一个冷笑,身上疼痛袭来,他痛呼一声,恼怒道:“曾名良,你殴打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大人,我冤枉啊大人!”
曾名良一头雾水,举手挡在头顶,“大人,我哪儿来的胆子敢殴打您啊……啊!”
他疼得唇色发白,呼吸急促,“大人还请先停下,这其中定然有误会!”
姜文科正在气头上,哪儿能听他的话,指着曾名良怒道:“你还敢狡辩,给我狠狠地打!”
“饶命啊大人!这其中定然有误会!”
“大人!大人!”
将曾名良打得瘫倒在地,姜文科这才出了口恶气,龇牙咧嘴质问:“你还有何话可说?”
“大人……”
曾名良艰难抬头,脸上已被打得青紫,话音含糊,“敢问大人,今日我是在何处殴打您的?”
“还能在哪儿?”
姜文科怒道:“当然是在你家!”
他家……
这么说,姜文科今日又去找桂娘了。
曾名良眸色晦暗,咽下一口气,缓声道:“可是大人,今日我一直在私塾,从未外出。孔家私塾的同僚皆可为我作证。”
姜文科一怔。
“你说的是实话?”
“曾名良岂敢欺瞒大人?”
姜文科拧眉,“那你说,今日殴打本官的究竟是谁?”
曾名良也不知是谁,他再问:“大人确认那是个男子?”
“当然。”
与桂娘关系甚好,甚至能出入家中的男子,曾名良想不出是谁。
可男子做不到,女子却能做到。
更何况那女子身边还有两名男子。
谈之蕴看着不像是能做出这事的人,可谭承烨就不一定了。
曾名良道:“许是对门的谈之蕴谈秀才。”
“谈之蕴?”
姜文科拧眉,“这名字怎么有几分耳熟?”
“大人忘了?他家当初遇贼闹上公堂,还是大人给断的案。”
这么一说,姜文科脑海里浮现出一道清隽文雅的身影。
原来是他。
“他为何要打本官?”
曾名良眸色深沉,忆起与谈之蕴的寥寥几面,他落在自己身上平淡又轻蔑的目光,一咬牙道:“大人有所不知,他家姚娘子与桂娘来往甚密,一来二去的,谈秀才也就对桂娘……生出了某些不该有的心思。”
“你说什么?!”
姜文科震怒,气到翻身坐起,“你说他觊觎桂娘?”
“是。”
曾名良攥拳,一脸隐忍。
“本来我看在邻居的份上不予理会,可没想到,他竟不顾脸面趁我不在闯入我家窥探桂娘。”
“大人,此贼不怀好意,您断然不可放过他!”
姜文科犹疑,“那桂娘为何说打我的人是你?”
仿佛一道雷光当头劈下,曾名良霍然抬首。
桂娘……竟是桂娘!
难怪姜文科找上了他。
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怎能对他如此绝情!
曾名良险些脱口而出,那是因为桂娘那贱人见异思迁,看上了谈之蕴!
可是不行。
文书的职务还未到手,姜文科现在对桂娘正热乎,他不能破坏他心目中桂娘的形象。
曾名良低头苦笑,“许是桂娘怨上了我,故意想挑拨我与大人的关系。”
此话姜文科信了。
毕竟他前一刻正好对桂娘揭穿了曾名良的假面,她怨恨之下极有可能报复自己的丈夫。
姜文科起身,从腰间摘下钱袋,“今日是本官冤枉了你,这是药钱,拿去治伤罢。”
“至于文书你先别急,等本官消息。你做出如此大的牺牲,本官一定让你得偿所愿。”
曾名良握住钱袋,感恩戴德道:“多谢大人。”
无人瞧见的角落,他眸底透出阴狠之色。
出了客栈,姜文科骤然停下脚步,往后望一眼。
什么谈之蕴觊觎桂娘?曾名良当他以为他没见过谈之蕴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