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人嘿嘿笑,露出一口白牙,“夫人见谅,好东西当然要贵些。”
姚映疏拧眉。
可这也太贵了。
若是二三两,说不准她咬咬牙也就赁了。
见她犹豫,牙人正准备再接再厉,一直旁观不语的谈之蕴忽然道:“既是好东西,为何至今没人租赁?方才你将此图拿出时,更是踯躅不决。”
“对啊。”
发热的头脑因清润嗓音清醒不少,姚映疏狐疑,“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牙人苦笑,不想这么快就被戳破,对上两双同样明澈漂亮的眼睛,略带心虚道:“公子夫人有所不知,这院子是咱们从前的县令为他外室所置,家具木料用的样样都是最好的。后来县令夫人得知外室的存在,带着仆从打上门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扒了她的衣裳。”
“那外室不堪受辱,回去就上吊自尽了。院子成了凶宅,又碍于县令夫人颜面,无人敢住。后来县令受外家牵连被贬北疆,匆匆忙忙将院子挂在我们牙行,请我们帮忙租售。”
牙人苦笑,“只是从前那事闹得太大,至今也无人租住。”
姚映疏气得不行,“所以你就来骗我们外乡人?”
牙人大呼冤枉,“夫人,我虽有所隐瞒,但也谈不上骗,毕竟这院子的确不错。”
他眼睛滴溜溜转,试探道:“二位意下如何?”
姚映疏犹豫不决。
院子她的确喜欢,可里头毕竟死过人,更重要的是,这价格实在太贵了。
她不由去看谈之蕴。
谈之蕴:“可否带我们去看一眼?”
话没说死,那就是还有商量的余地,牙人压着欣喜,“二位快请。”
到了地方,牙人带领二人四处查看,说了不少好话,一门心思将之租赁出去。
谈之蕴没表态,见状,姚映疏也聪明地没在面上表露丝毫情绪,弄得牙人心里不上不下的。
看完后,谈之蕴望向姚映疏。
她喜欢是喜欢,只是……用口型道:太贵了。
谈之蕴便道:“二两银子,我们租了。”
牙人先是大喜,旋即苦着脸道:“公子,你这压价也忒狠了。”
谈之蕴:“不多不少二两白银,你若不租,我们上别的牙行也是一样的。”
牙人咬牙,“四两。”
“二两。”
“三两?”
“二两。”
牙人面容苦涩,“公子,真的没商量?”
谈之蕴不松口,“就二两。”
牙人犹豫片刻,“此事我做不了主,公子和夫人稍等,容我回去向管事请示。”
姚映疏嘴角悄悄勾起,和谈之蕴对视一眼。
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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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立完契, 交了钥匙,又付了半年租子,牙行管事和年轻牙人苦着脸将姚映疏和谈之蕴送出牙行。
等人一走, 二人立马变脸,管事重重拍着牙人肩膀, 脸笑成菊花,“可以啊你小子,都以为那院子要砸我手上, 没想到你一转头就租出去了。不错,不错,是个好苗子,再接再厉。”
牙人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都是管事教导得好。”
这两人在这儿偷着乐, 那头的姚映疏亦是喜形于色, 脚步轻快得就差没蹦起来。
“二两银子租到这么好的院子,赚大发了。”
谈之蕴温温和和地反驳,“那可不一定。”
姚映疏偏头不解, “什么意思?”
“这院子既是凶宅,又闹得河阳县人尽皆知, 必然租不出去。没想到却被咱们两个外乡人误打误撞看上了,我们赁了院子,牙行该偷着乐才是。”
姚映疏恍然大悟, “原来是我们双方都赚大发了。”
弯起眼睛笑,她乐道:“那也不错。”
谈之蕴快速瞄她一眼。
倒是好性。
“不过谈公子。”
姚映疏凑近谈之蕴,小声道:“那房子是凶宅,你不怕吗?”
这姑娘穷人乍富,一时半会儿来学不来富家夫人的派头, 不戴金钗环佩,不擦香膏香粉,身上唯有皂角的香气。
谈之蕴不动声色往旁边迈步,避开姚映疏擦过他手背的衣袖,笑道:“鬼神之说玄之又玄,信者自然信,不信者嗤之以鼻。”
说话怪绕的,姚映疏直问:“那你信还是不信?”
谈之蕴微顿,“半信不信罢。精怪恶鬼之列自是不信,可夜深人静之时,又期盼逝者入梦一叙。”
这话说到姚映疏心坎里去了。
她也希望她娘能入梦看看她,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她爹辜负了娘的希望,没把她培养成大家闺秀,导致娘生他们父女的气,这么多年从未入过梦。
姚映疏沉沉一叹。
那也该怪老爹啊,娘生她气作甚?
因着这个话题,回去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重。刚走到客栈,咯咯咯的叫声直冲两人而来。
谭承烨提着大福,兔子似的窜过来,满眼期待,“怎么样,找好院子了吗?”
姚映疏满腔愁绪都被大福的叫声叫走了,没好气道:“找到了。”
“怎么样,在哪儿啊?宽不宽敞?”
姚映疏看向谈之蕴。
四目相对,二人不约而同决定隐瞒凶宅的名声,免得吓住这位小少爷。
姚映疏只捡优点回答,“在望舒巷,可宽敞了,到时候你自己挑选屋子……”
谭承烨满意点头,虽然不能和谭府比,但也还算过得去。
“咱们明日就搬?”
姚映疏摇头,“先把被衾、锅碗等置办好,咱们再搬过去。”
那宅子现在除了床榻柜子桌椅等之外什么都没有,他们搬过去怎么住?
反正客栈里什么都有,不如先将部分东西置办好再搬过去。
谭承烨:“哦。”
谈之蕴也没意见。
于是翌日,照例将谭承烨留在客栈,姚映疏和谈之蕴一并去置办被衾。
忙活两三日,终于将大部分东西置办完,谈之蕴退了客房,驾车带姚映疏和谭承烨搬去新家。
与上一次相比,这次的谭承烨兴致明显高上许多,一路上开着窗,难言兴奋地望着车外之景,看什么都新鲜。
大福好似感染到他的欣喜,窝在篮子里咯咯地小声叫。
姚映疏这几日跑了不少地方,这会儿正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谭夫人,谭小公子,望舒巷到了。”
谈之蕴的声音穿过车门,传入二人耳中,谭承烨扒着车窗往外看,应道:“这就到了?往后我们就住在这儿了?”
姚映疏睁眼,看清他的姿势后心脏重重跳两下,一把拽住小少爷的衣摆把他拉回来,没好气道:“坐好,掉下去摔断腿可没人照顾你。”
谭承烨噘嘴不服,小声嘟囔,“反正不需要你照顾。”
姚映疏没管他,等车停后,拎着包裹利落地跳下车。
这几日来往频繁,她轻车熟路往里走。
谭承烨一手拎着他的宝贝大福,另一手挂着三四个包袱,边走边四处张望。
进了二门,他把大福放下,在院子里转了圈,装模作样地指指点点,“看着还没我的院子大,好像也没你说的那么好。”
姚映疏懒得搭理他,谭承烨自讨没趣,拉住搬行李进来的谈之蕴,“谈大哥,你准备住哪间屋子?”
谈之蕴温和笑笑,“我无所谓,都可以。”
谭承烨噘着嘴“哦”一声,眼睛滴溜溜转了圈,“那我就先选了啊。”
谈之蕴随意点头,快步越过他往外走,继续去搬行李。
来回好几趟,将最后几个包袱挂在臂弯,姚映疏对谈之蕴道:“你先去把马车还了吧。”
这几日相处下来,她面对谈之蕴依然没了最初的拘谨,提醒道:“往后你可不能再唤我谭夫人了。还有谭承烨,对他的称呼也得换一换,直接叫他大名就是。”
对外,他们可是夫妻,谭夫人谭夫人的,总觉得怪怪的。
谈之蕴迟疑,“那我该唤你什么?”
“什么都可以。”
姚映疏弯起眼笑,眸中泄露揶揄,“夫人,娘子都可以。”
“咳、咳。”
谈之蕴生得白,因此脸上红晕格外明显,他含糊应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