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之蕴牵唇温和一笑,心道反正用的也不是他的银子,“快吃吧。”
“嗯嗯。”
谭承烨点头,轻轻吹气,咬下一口烧饼。
姚映疏拿起一个白胖包子。
包子暄软,用料扎实,一口下去,馅料和着汁水在舌尖滚过,香软好吃。
姚映疏满满咬上一口。
简单吃完朝食,三人又等上片刻,才轮到他们出城。
金乌喷薄而出,朝霞漫天,昭示着今日是个好日子。
姚映疏盯着东方红日,暗自祈祷,希望今日一切顺利,他们能安安生生离开雨山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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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车行租用的马车比不上谭府的, 几个包裹挤占了不少空间,只能勉强再装下姚映疏和谭承烨。
二人相对而坐,对方的表情变换能看得一清二楚, 因此谭承烨丧着一张脸叹气时,姚映疏第一时间便发现了。
她纳闷, “好端端的,你叹什么气?”
谭承烨耷拉着眉眼,语气里满是忧愁, “你没在雨山县住十年,你不懂。”
他悄悄开窗,眷念的目光扫过城门拥挤的队伍,街道两旁叫卖的小贩, 蓝天之上穿云而过的飞鸟, 皱着脸用哭腔道:“这里是我家, 我舍不得。往后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姚映疏撇嘴。
谁不懂?
当初离开住了十六年的村子,她也很心痛好嘛?不过是谭府的日子太好, 硬生生让她压下乡愁。
看在这小少爷真心实意难过的份上,她没出声挤兑, 浅浅安慰道:“总有一日能回的。”
谭承烨抹了把眼泪,水灵灵的眼睛瞪向姚映疏,控诉道:“要不是你, 我也不用背井离乡。”
这下姚映疏不忍了,一个白眼丢过去,没好气道:“你要真舍不得,那就别走了,留下来。”
“那不行。”
谭承烨语速飞快地瓮声瓮气道:“我还得留一条命给我爹争光呢。”
那不就得了?
姚映疏无语。
这小少爷理智上知道必须要走, 只是情感上终究不舍,方才是对她宣泄情绪呢。
她不想再搭理他,开窗透气。
帘子刚拉上去,就见谈之蕴驱使马车往城门口赶。
看守城门的兵卒迎上与谈之蕴说话。
他拿出路引,待那兵卒看完,对人道:“放行。”
谈之蕴拱手致谢,那兵卒一脸受宠若惊,口中念念有词,赶紧让人把鹿砦推开。
回到车辕上坐下,谈之蕴拉住缰绳,轻叱一声,马儿扬起蹄子,哒哒往城门外走。
姚映疏松了口气,放下车帘。
但她这口气显然松早了,下一瞬,只听一道怒声喝道:“拦住前面那辆马车!”
姚映疏一惊,急忙掀开车帘往后看。
阵阵马蹄声中夹杂着行人的惊呼,尘土飞扬,模糊了来人的脸。
姚映疏还是看清楚了,是郑文瑞和他的小厮!
细细数去,竟有十一二三之数!
姚映疏着急道:“快跑!他们追上来了!”
谈之蕴自然也听见了,沉着脸,从容不迫驾马。
但与笨重的马车相比,显然是骑马更快,片刻后,郑文瑞等人追上来,将马车团团围住。
小厮驱赶城外百姓,大声嚷嚷,“让让,都让开!郑府文瑞老爷办事,自行离去者,有奖!”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把铜钱,朝天散去。
丁零当啷的声音落地,有的百姓欣喜若狂弯腰去捡,有的冷脸拉着亲朋后退,也有的不畏强权,高声质问:“干什么?这城门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堵着不让人过?”
守城兵卒自然认识郑文瑞这位县令老爷的大舅子,苦着脸道:“郑老爷这是要做什么?”
郑文瑞连个眼风都没露,望向谈之蕴的目光阴冷无比,扬声道:“来人!将这拐带良家妇女的拐子给我压回去!”
“拐子?!”
“什么?有拐子?”
“拐子?当家的,快看好孩子!”
无论进城的还是出城的都闹成一团,有的紧紧握住孩子的手,也有心疼妻子儿女的直接拉着人转身离开。
进城哪日不能进,但妻儿要是被拐了去,那这家可就散了。
一时间,城门处的百姓少了六七成,剩下的都是想看热闹的。
小厮们朝谈之蕴逼近,郑文瑞温声对马车里的姚映疏道:“嫂夫人,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别怕,有我在,定不能让这拐子逍遥法外。”
“你和承烨快下来吧,我带你们回去。”
马车里,谭承烨恨得牙痒痒,“这老混蛋,定是派人在监视我们!”
姚映疏并不意外。
这贪财的老色胚都能做出让人来吓他们的无耻行径,派个人监视怎么了?
想必是那人发现他们意图出城,上报给郑文瑞。原以为他们一早启程能把人甩开,可没想到,他竟还是追了上来。
姚映疏沉沉叹气。
她着实想知道,谭老爷当年到底对郑文瑞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他恨到现在,恨不得将谭老爷的后代赶尽杀绝。
还有,这人竟给谈之蕴扣了个拐子的罪名。正常的百姓谁能不恨拐子?这也太阴毒了。
可郑文瑞不是县令老爷的大舅子吗?怎会不认识他的座上宾?
按下疑惑,姚映疏深吸一口气,把竹篮子塞进谭承烨怀里,小声叮嘱,“见机行事。”
车门打开,眼见郑文瑞的小厮正要去抓谈之蕴,姚映疏眉间一厉,高喝一声,“住手!”
小厮们动作一顿,趁此工夫,姚映疏推开最近两名小厮的手,跳下车辕站在谈之蕴身前,质问道:“郑老板这是要做什么?”
郑文瑞嘴角带笑,眼里却毫无笑意,温柔嗓音隐带冷意,“嫂夫人有所不知,此人乃是个拐子,专门拐带良家妇女,卖到肮脏地方去。”
他面上松口气,“还好我来得及时,要是让他出了县城,到时嫂夫人和承烨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嫂夫人快过来,我带你们回去。”
姚映疏快要被气笑了,“你说他是拐子,可有证据?”
她面向方才的兵卒,“这位兵爷方才验过他的路引,上头身世来历写得清清楚楚,这可不能作假。”
兵卒犹豫的目光在谈之蕴和郑文瑞脸上打转。
一个是县令老爷的大舅子,一个是秀才公,哪个他都惹不起。踯躅片刻,在姚映疏明亮的目光下,兵卒侧开眼睛,轻声道:“郑老爷,这位公子的确是平州的秀才。”
眸色在日光下泛起寒意,郑文瑞疑声,“哦,是吗?”
兵卒去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珠,低声应,“是。”
“拐子‘神通广大’,弄到一张假路引也不算稀奇,你可敢把路引拿来给我一观?”
郑文瑞锐利的目光逼视谈之蕴。
谈之蕴面不改色,温声回应,“不知这位老爷可是官身?”
郑文瑞脸一僵,不语。
姚映疏替他回答,“郑老板是咱们县令老爷的大舅子,生意做得极大,并无官身。”
“哦……原是商贾。”
谈之蕴礼貌颔首,态度分明没有一丝轻蔑,神情也并无轻慢,却让郑文瑞大为光火。
“谈某不才,寒窗苦读多年才得一个秀才的功名。但朝廷有规定,秀才遇县令无需下跪行礼,我想,我应当有拒绝郑老板的权利。”
言外之意,你连县令都不是,凭什么要看我的路引?
姚映疏在心里叫一声好。
郑文瑞明显不怀好意,要是路引被他拿了去,说不准当场判假,到时他们可就落了下乘。
这么明显的轻视,郑文瑞自然听出来了,一时火冒三丈,气得脸色涨红。
他手指谈之蕴,“你……”
“欢欢!欢欢啊……”
姚映疏条件反射回头,看清从城内跑出来的人时,脸一瞬间就沉下来了。
“欢欢啊,我可找到你了!”
陈小草喘着气狂奔而来,麦色肤色泛着不易察觉的红意,额角挂的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水珠。到了跟前对姚映疏哭得伤心欲绝,“欢欢啊,我可算是找到你了。大伯娘听说你不见了,惊得我魂儿都去了一半。”
她抹着泪哭哭啼啼道:“以往的事都是大伯娘的错,欢欢啊,看在大伯娘养育你这么多年的份上,你原谅大伯娘,跟我们回去吧。”
姚映疏冷眼看着,心道她这大伯娘做戏的功夫又精进了。
陈小草抹去泪,双膝跪在郑文瑞马下,边哭边磕头,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多谢郑老板,您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要是欢欢真跟拐子走了,等小叔归来,我如何与他交代?”
姚映疏冷眼看着,一言难尽。
这可真是豁得出去。
一道温热气息靠近,谈之蕴在身后低声与她道:“这是你大伯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