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映疏不解,这都申时了,郡主来寻她作甚。
上了马车,她才察觉赵桐月的表情有些奇怪,似是震惊、愉悦、惊异交织。
尚岚玉坐在车内,笑着朝姚映疏道:“阿疏快坐。”
这话引回了赵桐月的心神,她看着姚映疏啧啧两声,“没想到啊阿疏妹妹,你们家小谈大人竟有这么大的能耐。”
姚映疏“啊”一声,“他怎么了?”
“你不知道?”
赵桐月惊讶,“京城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你家小谈大人和严钦严大人,与前往江南的钦差里应外合,将江南搅得天翻地覆,血流成河,堆在我皇祖父案上的罪证都成摞了!”
“皇祖父大怒,从今晨开始,一道道折子快马加鞭送往江南,也不知到时候得有多少人头落地,多少家被抄。”
“几乎整个江南的高官全被拉下马,一下子空出这么多官职,今早朝堂上都快闹翻了。”
姚映疏半张着嘴,双目瞪圆,她能猜到谈之蕴此行或许还算顺利,但没想到他居然把人家鱼塘都给炸翻了。
“还有一件事。”
赵桐月面露犹豫,不知该不该说。
姚映疏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连忙道:“不能说的别说,我不好奇,一点都不。”
赵桐月沉思片刻,缓缓笑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来之前,皇祖父刚刚下了道圣旨。”
姚映疏立即追问:“什么圣旨?”
尚岚玉忍俊不禁,“方才不是还说不好奇?”
“嘿嘿。”
姚映疏挠了挠脸,弯眼笑了两声,“郡主都说出来了,那我当然好奇了。”
赵桐月也扬了扬唇。
片刻后,她脸上笑意落下,小声道:“皇祖父下令,将我三皇叔圈禁府中,无召不能出府。我们来的路上,刚好瞧见金吾卫往王府奔去。”
尚岚玉也道:“听说,江南那些人之所以有这么大的胆子,全是越王在为他们撑腰。”
赵桐月声音越发小了,“听说他们贪污来的银子,大半都入了我三皇叔的钱袋。”
“嘶……”
姚映疏倒吸一口凉气,越发同情素未谋面的圣上。
他的儿子们,当真是一个两个都在觊觎他身上那把椅子。
三个姑娘都不是蠢笨之人,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马车内安静得令人心惊,半晌,赵桐月率先笑出来,“对了阿疏,你们家小谈大人升官了。”
唰地一下,姚映疏的眼睛立马亮了,“当真?”
“是啊。”
赵桐月笑盈盈道:“从翰林院修撰到吏部郎中,足足升了两品。”
一下从从六品越至正五品,人人都能看出这位新科状元入了圣上的眼,未来是有大造化的。
姚映疏刚要扬唇,想到这都是谈之蕴拼死拼活换来的,嘴角弧度缓缓下落。
“不过他受了伤,现下正在皇宫养伤,阿疏妹妹放心,太医们医术高明,定能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夫君。”
姚映疏适时露出慌乱担忧,又在赵桐月的安抚下渐渐平复情绪,重重点头,“我相信圣上和太医。”
尚岚玉忖度一二,委婉道:“前几次见谈大人皆是孤身一人,这次他受伤,阿疏妹妹可得寻几个机灵的小厮认真照料着。”
姚映疏听懂了,这是让她给谈之蕴寻贴身随从。
就如今早这么大的事,各家各户都有门路,她却一无所知,哪怕是有人回来报信,也比现在好些。
之前一直是吉福跟着谈之蕴,他们成婚后,吉福便回到谭承烨身边,这么一想,确实得给他寻人才对。
姚映疏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岚玉姐姐。”
听说她想为谈之蕴买些补品伤药,赵桐月刚想说这些东西皇宫都会准备,转念一想,这是阿疏的心意,便没再开口,和她一道去药材铺子。
买完东西回来,谈之蕴依旧未归家,姚映疏也不失落。
散朝后,消息渐渐传开,谭承烨回来时满脸兴奋骄傲,叽叽喳喳说着他小爹的丰功伟绩。
姚映疏并未打断,伴随着小少年清亮的嗓音,心情愉快地用了顿饭。
……
谈之蕴是三日后回来的。
除了他的人,还有圣上的赏赐,各种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珍品补品,险些闪了姚映疏的眼。
送走传旨的公公,姚映疏没忍住小声嘟囔,音调发颤,压抑着欣喜,“发了发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
后脑勺落下一巴掌,楚盈没好气道:“这些东西可都是小谈冒死换来的,你也不心疼心疼自个儿丈夫。”
话落,她对着半躺在榻上的谈之蕴嘘寒问暖,温柔得让姚映疏牙酸。
“小谈,那丫头嘴里没个把门,你别和她一般计较,一会儿娘替你收拾她。”
谈之蕴虽然脸色发白,但精神还不错,闻言笑道:“欢欢小孩心性,嘴上不说,但心里是念着我的,岳母不必放在心上。”
此话一出,楚盈面色越发温柔,亲自替谈之蕴熬药炖汤,若非谈之蕴阻拦,她险些上手给他喂药了。
这哪是女婿,不如说是亲儿子。
一直到姚闻远回家,看望谈之蕴后,夫妻俩才结伴而归。
人走后,姚映疏松了口气,肩膀一松,将下巴搁在床边,视线往上凝着谈之蕴。
一只手落在她脸上,轻轻抚摸摩挲。
姚映疏将手握住,轻叹道:“瘦了。”
“我给你准备了好多补品,养伤期间一定要让你胖回去。”
谈之蕴轻轻笑了,温柔注视着妻子,“想我了吗?”
“当然想了。”
姚映疏毫不避讳,直抒胸臆,“从你走后一直在想。”
她眉眼认真,“下次能不能别再涉险?要是把我吓死,你可就成鳏夫了。”
“怎么会?”
谈之蕴失笑,“我家欢欢勇敢又坚强,怎么会被吓死?”
姚映疏轻哼一声,“就会说好话。”
虽是这么说,嘴角却翘了起来。
“笃笃。”
房门被敲响,隔着门扉,谭承烨的嗓音有些厚重,却掩不住其中兴奋。
“我能进来吗?”
姚映疏松开谈之蕴的手,“进。”
最后一个音调落下的同时,房门被推开,一道人影飞速冲到床边,眼睛亮晶晶的,“谈大哥,你回来了!”
谈之蕴伸手抚摸谭承烨头顶,笑道:“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今日夫子在课上考校,我得了甲等!”
谈之蕴眉梢一扬,不吝赞赏,“真厉害。”
谭承烨瞬间眉开眼笑。视线触及谈之蕴微微敞开的衣襟内的白布,眉眼耷拉下去,闷声问:“谈大哥,你伤得很重吗?是不是很疼?”
“养养就好了。”
谈之蕴笑,“圣上赐了许多良药,或许再过几日就能下床了。”
他不愿深入这个话题,道:“这么晚回来,可吃过了?”
谭承烨摇头,“还没。”
姚映疏起身,“想吃什么。”
“骨汤面!”
姚映疏伸出食指戳了戳谭承烨的脑袋瓜,笑道:“今晚刚好炖了骨头汤,等着。”
汤是现有的,姚映疏下了面,切了些卤肉放进去,又卧了两个蛋,撒上葱花,拎着食盒给大儿子送饭。
许是真的饿了,谭承烨一边吃面一边听谈之蕴说江南一行的经历,不时发出惊呼和愤懑的骂声。
姚映疏坐在一旁,托腮漫不经心地听着,忽然弯了弯眼。
风雪肆虐,炭火温暖,重要的人在身边。
一切都刚刚好。
第140章
吃完面, 见谈之蕴眉眼疲惫挥之不去,谭承烨自觉告退。
屋里只剩下夫妻两人。
让雨花打来热水,姚映疏细致地为谈之蕴擦脸, 眉眼认真,动作温柔。
视线下滑落在他胸膛上, 轻声开口,“要换药吗”
谈之蕴摇头,“不折腾了, 明日洪太医来时再换。”
姚映疏抿抿唇,她其实主要想看看谈之蕴的伤势。
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万一她笨手笨脚的伤到谈之蕴怎么办?
洗漱过后, 把雨花打发了, 姚映疏从柜子里抱出一床新被褥, “你身上有伤,这阵子我先睡榻上。”
谈之蕴眼底笑意倏地消散,眉尖一蹙, 委屈道:“我刚回来,你就要我独守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