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桐月认真问:“阿疏妹妹可想学?”
她老老实实回答:“其实,不怎么想。”
“那不就得了?”
赵桐月满脸是笑,拉着两人在榻上落座,“快快快,咱们一起看话本。”
三个姑娘聚在一处,把话本放在中间之人腿上,脑袋凑在一处,聚精会神地看。
这话本子并不长,看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便结束了,姚映疏拿帕子擦眼泪,赵桐月亦是眼泪汪汪,唯有尚岚玉垂眼出神,怔怔看着最后一页,复杂情绪翻涌,化为潮水将整颗心吞没。
耳畔落下轻轻的叹气声,姚映疏难过道:“他们真心相爱,为何不能在一起呢?”
赵桐月的余光从尚岚玉身上瞥过,亦是一叹,“每人都有自己的心思顾虑,可他们都是不愿心上人为难之人,宁愿苦了自己,也不愿苦了他人。”
姚映疏另有见解,“可一句不说便远走他乡,让心上人念了一辈子,何曾不是苦了他人呢?”
尚岚玉一怔。
仿佛有把斧头劈在心口,刹那间海浪翻滚,得见一瞬天光。
赵桐月细细思量,“好像说得也对。表姐,你……”
顾虑着什么,她并未把话说完。
姚映疏随之偏头,“岚玉姐姐,这话本子是你写的吗?”
“什么?”
尚岚玉抬头,神色迷茫。
姚映疏又重复一遍,“这话本子是你所写?”
“你看出来了?”
姚映疏笑,“这么说,那日去书铺的,当真是岚玉姐姐?”
尚岚玉怔愣,白净面皮上瞬间泛起红晕,“你、你瞧见了?”
“什么书铺?”
赵桐月不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呢。”
“快说!”
她故意板起脸,举着双手,“不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姚映疏看向尚岚玉,得她同意后笑盈盈道:“那日在街上瞧见与岚玉姐姐极像的人进了间书铺,我后来跟了去,无意间听见掌柜的与小二讨论,为何不收方才那姑娘的话本。”
尚岚玉垂头,面色暗淡,“是我写得不好,掌柜的不收也是应该的。”
“诶,岚玉姐姐这话说得不对,你若写得不好,方才我与郡主为何两眼泪汪汪?”
姚映疏解释,“是掌柜的不喜悲剧,这才给你拒了。”
“可是……”
尚岚玉迟疑,“我走访了许多间书铺,都不愿收我的本子。”
姚映疏道:“这只能说明如今坊间书铺掌柜爱收喜剧话本,不能证明岚玉姐姐写的不好。再说了,他们是男子,这本话本的读者明显是娘子,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爱看什么?”
“缠缠绵绵的爱情悲剧最能打动细腻者的人,岚玉姐姐这话本写得极好,你瞧,我现在眼睛里还有泪花呢。”
姚映疏指着自己的眼睛。
尚岚玉不自信问:“真的?”
“嗯嗯!”
赵桐月重重,“当然是真的。”
“表姐,你文采出众,若是男儿身,说不定早就考个状元回来。你自信些,脑子里别想乱七八糟的东西,只需要告诉自己,老娘写的东西就是好,老娘就是最厉害的,这不就得了?”
尚岚玉被她逗笑,眼里有了笑意,“这话可不能让姨母听见。”
“放心,她听不见。”
赵桐月随意摆手,“不过表姐,你去书铺是想卖话本?”
尚岚玉轻轻点头,“这本怕是不行了,我琢磨琢磨,再写本欢喜的。”
赵桐月重重拍腿,“那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表姐的话本子写得这么好,岂能埋没了?”
脑筋一转,她道:“这样,我开间书铺,只收你一人的话本!”
“啊?”
姚映疏和尚岚玉齐齐惊住。
“后来呢?”
白雾上涌,清隽眉眼在氤氲雾气中若隐若现,谈之蕴倒了杯热茶递给姚映疏。
她伸手接过,轻轻往茶汤内吹气,啄饮一口,“郡主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下定决心要开间书铺,不过只收岚玉姐姐一人的话本怕是不行,她不同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嘛……”
姚映疏噗嗤轻笑,“我怕郡主那书铺不到三个月就亏空了。”
谈之蕴递过去一块桂花糕,笑道:“不止如此吧,你也掺和了?”
“咳咳。”
姚映疏清了清嗓子,先是一通夸赞,“呀,谈公子当真是聪慧过人聪明绝顶,一猜就猜中了。”
中指曲起在姚映疏鼻尖一刮,谈之蕴笑,“少贫嘴。”
对他眨了眨眼,姚映疏咬了口桂花糕,含含糊糊道:“我觉得这其中有银子可赚,跟着投了笔钱。”
临川郡主开的书铺,传出去谁敢为难?
郡主的名号打出去,那些小娘子们不得捧捧场?到时书铺不就热闹了?
她们既然都到了,可不得买两本话本回去看看?只要话本子够精彩够打动人心,就能留住人了。
要是某本话本子卖得好,或许还能请人画出两名主角的形象,做成扇子贴花之类的,那不更是一比收入?
姚映疏回神,瞧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看的谈之蕴,疑惑道:“怎么了?你觉得我做得不对?”
谈之蕴摇头,笑道:“只是在想,我家欢欢好像很喜欢只给钱不做事的差事。”
“做生意那么累,我好不容易才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日子,躺着收钱不好吗?干嘛要把自己弄得累死累活的。”
理直气壮的语气把谈之蕴逗笑了,两指捏住她的鼻尖,“不错,好志气。”
姚映疏憋气,“那当然了。”
谈之蕴笑着拿开她手里桂花糕,缓缓喂到她嘴边,“吃吧。”
姚映疏嚼了两下,思索着要不让他画两张图?转念一想,这事只是她的设想,还没和郡主、岚玉姐姐商量,还是以后再说吧。
另外,年关将至,年节过后不久便是春闱,还是别给他添事了。
“姚映疏,天快黑了,我们该回去了。”
谭承烨在外面喊。
“来了。”
姚映疏一口把桂花糕咬完,匆忙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她又折回来,一手捧住谈之蕴的脸,吧唧一下亲在他另一侧,笑眼弯弯道:“别送了,我下次再来看你。”
谈之蕴笑着点头,“好。”
姚映疏对他笑了下,蝴蝶似的飘出去,对谭承烨喊:“别催了,快走吧。”
二人的声音渐行渐远,谈之蕴坐在书房内,微微敛眉。
脸上仿佛还残留着她留下的桂花糕香气,身侧暖香随着时光流逝逐渐消散。
一声叹息从喉间溢出。
下次见面,可就是年后了。
……
“外面天马上黑了,都怪你一直磨蹭,这要是不能赶在外祖回去之前到家,指不定要被他骂成狗样。”
谭承烨小声抱怨。
姚映疏心情不错,“骂就骂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就行了?”
谭承烨朝她翻白眼,“说得轻巧。唉。”
他忽然叹气,“谈大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和我们一起住?”
虽然在姚府住着也挺充实的,但谈之蕴不在,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姚映疏也跟着叹气,一手托着脸,“快了,还有两个月。”
“两个月?”
谭承烨掰着手指头数,“春闱的确是两月后,可加上放榜,还得三个月吧。”
“我不管。”
姚映疏一脸霸道,“我最多只能再等两个月。”
让一个正值妙龄的年轻女子独守空闺,也不知老爹是怎么忍心的。
反正等春闱一结束,姚映疏就把谈之蕴绑回家,管他老爹同不同意。到时候一入洞房,生米煮成熟饭,老爹能拿她怎么办?
谭承烨朝姚映疏竖起大拇指,“佩服。”
“那当然。”
姚映疏朝他使眼色,“学着点,以后要是遇上喜欢的姑娘,指定用得上。”
谭承烨无声呵呵。
他要是敢这样,不得被女方亲长打断腿啊?
算了算了,还是算了。
眼见天越来越黑,谭承烨鼻尖一动,问道浓郁的肉香味。
“吉祥,停车。”
“回去指定是迟了,我去买点外祖喜欢的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