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映疏愣住,“你……如果我……”
这话说得欲言又止,谈之蕴却听懂了,笑道:“欢欢,我们相处这些时日,不仅你能感受到我的心意,我也能感受到你的。所以,可不可以……”
他凝着她,声音很轻,“可不可以学着再多在乎我一点?”
“我并非想与你父亲打擂台,亲情与爱情在我眼里不是可以比较的东西,我只是想……让你的目光多在我身上停留一瞬,想让你多看我一眼。”
“起码,别再把我丢下。”
那双桃花眼里蕴满深情,表情带着委屈,左眼下的泪痣仿佛残留在脸侧的泪珠,这么看着她,着实让人招架不住。
何况,他一提起此事,姚映疏心里就心虚愧疚。
重重点了下头,她应承。“好。”
谈之蕴笑了,松开姚映疏的手,低低在她耳畔道:“那姑娘,可否抱我一下?”
姚映疏毫不犹豫张手,投入谈之蕴的怀抱。
熟悉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与喜悦。
头顶上,属于年轻男子独有的温和柔缓的声音传荡开,“多谢姑娘。”
那一瞬间,姚映疏仿佛回到雨山县那个雨天,她站在楼台上,看着雨幕中白衫落拓的青年单手执伞,缓缓露出清隽眉眼,眼睛轻弯,无声对她道。
多谢姑娘。
……
“诶诶诶,脚麻了,麻了。”
姚映疏哎哟叫唤。
谈之蕴失笑,站起身把她扶起,“走吧,我送你回去。”
姚映疏点头,犹豫片刻,小声道:“我爹今日的态度……对不起啊,他就是个大老粗,说话难听,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他也只是……太在乎我了。”
“你也别听他胡说八道,什么别的男人,他怕是恨不得我老死家中呢。”
“什么死不死的,下回可不许再说了。”
谈之蕴道:“姚将军一片拳拳爱女之心,我理解。倘若我以后有女儿,肯定也不愿她稀里糊涂就把自己给嫁了。”
“什么稀里糊涂?”姚映疏不满,“我当时可是考虑得清清楚楚。”
谈之蕴无奈,嗓音含笑,“好好好,是你深思熟虑的成果。”
姚映疏轻哼一声,“回去我会好好和他谈谈,绝对不让他再为难你。”
谈之蕴笑,“怎么听着,像是富家千金和穷小子联手打败老丈人的话本?”
“嗐,这不都一回事?哈,好啊,你果然偷看了我的话本!”
“准确地说,是承烨的,且我是光明正大看的,并未偷偷摸摸。”
“你都看了,我也要看,快还我!”
“那可不行,已经被我收缴了。”
“一本,就一本,你还一本给我,好不好嘛。”
姚映疏突然停下脚步,双手合十,满眼乞求。
盛满光亮的鹿眼直溜溜看着他,谈之蕴心尖微痒,喉咙略带干涩,将手递到姚映疏面前。
“好,给你。”
那是一支百合,花瓣上不知从何处沾染几滴水珠,在周遭灯火渲染下晶莹剔透。白皙修长的手握着它,缓缓递到姚映疏眼前。
她伸手将之接过,双眼弯起,泪光从眸底一闪而过,笑道:“既是你给的,那我就接下了。”
谈之蕴笑着点头,“此志不改。”
袖子落下,遮住两只交握的手掌,谈之蕴牵着她,一步步带着她往烛火明媚处走去。
……
“好了,前面就是姚府,快进去吧。”
谈之蕴停下脚步,微微弯腰轻声道。
“你不跟我回去?”
姚映疏不太情愿,拉着他的手不放。
“岳丈大人现在若是见了我,怕是晚上连觉都睡不好了。”
谈之蕴轻笑,轻轻挣开姚映疏的手,在她头顶温柔抚摸,“去吧,我过两日再来。”
“行吧。”
姚映疏往姚府走。
须臾,她忽地转身,发尾在空中扬起,目光明亮,“后日我去找你。”
“好。”
谈之蕴嘴角含笑,对姚映疏挥手,“回罢。”
姚映疏对他笑着点头,转过身脚步轻快地往姚府走,背影透出一股雀跃的味儿。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谈之蕴抬头望着漆黑夜幕中闪烁的群星,眼尾微微一扬。
今晚夜色不错。
……
“闺女,你跑哪儿去了?急死老爹了!”
听人禀报娘子回了府,姚闻远一路飞奔而归,刚迈进门便直奔姚映疏的小院。
“没去哪儿啊,就是随便转了转。”
姚映疏嘴角含笑,随意应声。
“随便转……”
姚闻远顿了下,把剩下的话收回去,无奈道:“下次你要出门好歹也带个丫鬟,不然爹爹多担心啊。”
把百合插入找出的花瓶,姚映疏笑着拨了下花瓣,抬头郑重其事道:“爹,我有话和你说。”
“你说,你说。”
父女俩在桌前落座,姚映疏将她“出嫁”后的事一五一十,全无保留说给姚闻远听。
不过在说到林月桂时,她并未严明内情,只含糊掠过。
最后一个字落下,姚映疏口干舌燥,喝完一整杯水,接着道:“爹,没有你臆想的趁火打劫,我和谈之蕴是自愿结为夫妻的,无论当初有什么意图,我们日久生情是事实,我现在不想和他分开,想和他过一辈子,我喜欢你能尊重我的意见,真心实意祝福我们。”
姚闻远敛眉不语。
姚映疏急了,伸手推他,“爹,你说话啊。”
“反正我是认准他了,你现在可以不承认他是你的女婿,但这是有期限的,我希望你能慢慢接受这个事实,不再对他横眉冷对。”
姚闻远还是不说话,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姚映疏轻叹一声,“爹,今日的事我要向你道歉。”
姚闻远终于有了反应,迟钝抬头,“道什么歉?”
“今日之事,说到底是我的疏忽,倘若我再细心一点,不可能注意不到异常。可我却对你发脾气,和你大吵大闹。”
姚映疏垂头,眼眶发酸,“是我的错。”
“诶,闺女,爹又没怪你,哭什么哭?”
姚闻远慌了,笨手笨脚替姚映疏擦去眼泪。
粗糙指腹在眼前掠过,姚映疏抬睫,眼里映入一张眉头紧皱,充满担忧的脸。
粗粝的嗓音尽量放柔,“你是爹爹的闺女,你想怎么对爹就怎么对爹,打也好骂也罢,爹爹都受着,别哭了,你一哭爹心里就难受得慌。”
姚映疏瓮声,“老爹,你怎么能这么好?”
“爹不对你好对谁好?”
姚映疏乘胜追击,“爹,你要是不想让我哭,那你就答应我方才的话,允许你女婿进门。”
姚闻远:“……”
他不情不愿道:“他都把和离书给你了,想来和你也不是一个心思。”
“那不是已经被我撕了?”
姚映疏理直气壮,“既然已经撕了,那就不作数。再说,谁说谈之蕴不是和我一条心的?他巴不得进我姚家门。”
“他只是……想让我自己选择。”
姚闻远怔住。
“爹,我最好的爹爹,你就答应我嘛。”
姚映疏挽住姚闻远手臂,直接耍无赖,“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哭给你看。”
“诶诶诶,打住打住。”
姚闻远竖起手掌,妥协了,“这样,那姓谈的小白脸要是能顺利通过明年春闱,我就答应你们的婚事。”
“爹你说真的?”
姚映疏眼睛发亮。
“那当然了。”姚闻远道:“我闺女吃得苦够多了,后半辈子定得衣食无忧富贵平安。他要是不拿出点本事,我凭什么把闺女嫁给他?”
姚映疏双眼弯弯,“一言既出。”
姚闻远不情不愿,“驷马难追。”
“爹你最好了!你就是世上最好的爹爹!”
怕姚闻远反悔,姚映疏找出一张纸,把他方才说的话写下,笑盈盈道:“立字为据,绝不反悔。”
姚闻远:“……爹真是怕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