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之蕴动作不停,“蚌肉,昨个儿回来的时候瞧见路上有人在卖河蚌,个头大极大,索性买回来试试。”
姚映疏拧眉,心下很是怀疑,“这能好吃吗?”
她从前也吃过河蚌,又腥又难嚼,便是她这么不挑嘴的人都不喜欢。
谈之蕴嗓音含笑,“吐了一夜沙,蚌肉我也处理过了,应该不难吃。”
姚映疏仔细盯着他的动作,心下明悟,是她狭隘了,从前那么穷,哪有多余的酱料处理这种不要钱的东西?
照谈之蕴这做法,就算是蚌壳也不会难吃。
谭承烨从未吃过这东西,还挺新奇的,转念又犹豫起来,“这东西也是荤腥吧?”
姚映疏勾住他脖子,“肉汤都喝了,还怕吃这东西?就这么点肉,算不得什么,你爹在天之灵也不会怪罪。”
谭承烨心里尚存负罪感,又抵不过新鲜吃食的诱惑,咽了咽涎液,“那我就吃一块,不,两块。”
谈之蕴笑着看他一眼,“你想吃多少块都行。”
炒蚌肉端上桌时,姚映疏肚子早已饿得呱呱叫,她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比她当初做的好吃多了。
谭承烨小尝一块,咀嚼的动作忽然顿住,偏头对谈之蕴道:“谈大哥,明年你还能做这菜给我吃吗?”
谈之蕴眉梢微不可察一扬。
这道菜他做的总比冉希好吧?
寻常的菜不能比,下回他就专做这种城里不常见的。
谈之蕴笑容温和,“当然可以。”
得了准话,谭承烨放心了,又夹了一块放在碗里,直到最后一口才吃下。
饭后,趁着谭承烨收拾碗筷的空隙,姚映疏告知接下来的安排,“你呢,就专心准备秋闱,剩下的都交给我和谭承烨,这饭往后也别做了,我来。”
她又补充一句,“你可以做点其他轻松不累手的。”
谈之蕴神色不赞同,姚映疏岔开话题,“对了,我昨日给你买了几身衣裳,你快去试试合不合身。”
话音甫落,她立即起身,把遗落在堂屋属于谈之蕴的包裹拿过来,递给他催促,“快去。”
谈之蕴无奈,只好收下。
刚走出堂屋,他停下脚步,声音很轻,又重如千钧,“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失望。”
姚映疏笑了,“那当然,你可是谈之蕴啊,平州未来的解元大人,加油。”
谈之蕴失笑,背对着她扬唇,眼里充斥着繁星般璀璨的笑意,“未来的解元夫人,放心。”
姚映疏一怔。
尚未回神,却见谈之蕴已经抱着包裹进了屋。
她蓦地笑出来,摸着脸颊嘟囔,“你先考上再说吧。”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去而复返的谭承烨疑惑地盯着姚映疏。
“我说你怎么还不去刷碗。”
“这不还在收吗?催什么催。”
“我帮你,赶紧去吧。”
“这么好心,有什么阴谋?”
“我就不能单纯地只是想帮帮你吗?”
“……你又被下降头了?”
“谭承烨,你皮痒了?”
母子俩端着碗筷追逐着出了堂屋,谭承烨边跑边笑,怪叫道:“你别追啦,当心我把碗摔了!”
“你不跑我当然就不追。”
交织的声音传入屋内,正在试衣的谈之蕴往窗外看去,笑意在眼底划过,转变为坚毅。
之后几日,除了买菜,姚映疏和谭承烨再未踏出过屋门,谈之蕴更是足不出户,专心致志备考。
姚映疏的衣裳已做好,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谈之蕴乡试一事上,挖空了心思,日日炖汤给他补身子,几日下来,他不见有什么变化,倒是谭承烨脸胖了一圈。
若非每日亲眼所见,姚映疏都怀疑是他把谈之蕴那份也给吃了。
如此几日,秋闱已至。
前一日晚上,姚映疏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一会儿想谈之蕴在号舍里能不能吃饱,一会儿又想她准备的东西齐不齐全。再想到几个时辰后谈之蕴便会进考场,她心里就跟有蚂蚁啃噬似的,又痒又慌。
硬生生睁眼撑过去,隐约听见谈之蕴屋里有了动静,姚映疏一个翻身爬起,穿上衣服朝外走。
三道开门声几乎同一时间响起,谈之蕴神情意外,“你们起来作甚?时辰尚早,回去睡吧。”
睡眼朦胧的谭承烨揉眼睛,哈欠连天道:“谈大哥,我送你。”
姚映疏也道:“我睡不着,我也送你。”
谈之蕴看着母子俩,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充盈全身。
他笑,“好。”
一家三口掩好院门,朝贡院走去。
夜色深沉,贡院前的街道却是人满为患,守卫们手持火把,守卫森严。
谈之蕴停步,“就送到这儿吧,等我出来。”
姚映疏和谭承烨应,“好。”
两人留在原地,看着谈之蕴拎着篮子,一步步走向贡院。
第95章
回家后, 姚映疏和谭承烨各自关上房门,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第二日未时,母子俩这才慢悠悠爬起来。
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 姚映疏抓抓脑袋,穿上衣物踱步出门, 在院子里漫无目的地转悠。
谭承烨打着哈欠走出来,靠在门框上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你干啥呢?”
“啊?”
姚映疏回神, 重复一遍,“我要干啥来着?”
想了会儿,她恍然大悟,“对, 烧水, 我正准备烧水呢。”
她走进厨房, 坐到灶后,拿起火折子往后望一眼,“柴火要没了, 一会儿你和我出去买两捆回来。”
谭承烨跟着游进来,懒洋洋应, “好。”
枯枝被引燃,灶膛内明黄火光熊熊燃起,姚映疏往里添柴, 双手托腮,忽地长叹一声。
她抬头望向谭承烨,怪道:“你叹什么气?”
谭承烨反问:“那你又干嘛叹气?”
姚映疏又叹一声,担忧道:“也不知道你谈大哥现在怎么了。”
谭承烨耷拉着脸,“我也在想他。”
母子俩对视一眼, 又同时叹气。
忽地,谭承烨鼻尖动了动,奇怪道:“什么味啊?”
抬眼一瞧,锅里白烟徐徐上升,他瞳孔紧缩,震惊大喊:“你怎么没往锅里添水啊!”
姚映疏:“啊?”
她噌地站起,够着脖子一看,锅都被烧红了。
拍了下脑袋,姚映疏懊恼惊叫,“我给忘了!”
快速把柴火退出来,等到锅里的红意退却,热意降下来,她这才接过谭承烨递来地水瓢,小心翼翼往里掺了半锅水,重新坐到灶后。
这口锅一看就不便宜,要是烧坏了,可不得赔钱啊。
姚映疏心中暗忖。
还不如留着银子给谈之蕴和谭承烨补身子。
烧好水,又顺道蒸上饭,两人各自去洗漱,整理妥当后姚映疏正准备看看厨房里还剩什么菜蔬,院门蓦地被人敲响。
打开门一看,楚娘子和毅哥儿站在门外,面上笑容灿烂。
姚映疏惊喜,“嫂子,毅哥儿,你们怎么来了?”
楚娘子笑,“谈公子不是入场了?楼里收了几样好东西,我特意给你们送来。”
她脚边放着木桶,桶里装着几条活鱼,尾巴一甩,水声哗哗,水珠四溅。
姚映疏惊异,“这是什么鱼?”
楚娘子:“缩项鳊,刺少肉嫩,清蒸红烧油焖皆可,味道上佳。”
指着另一个木桶,楚娘子道:“这里面是甲鱼,用来炖汤最合适不过了。”
姚映疏感激,“这么重,嫂子一路拎过来废了不少力气吧?你通知一声,让我和谭承烨自己去拎就是。”
“诶,这不算什么,做我们这一行的,别的不说,力气还是有的。”
楚娘子笑,把毅哥儿手里的食盒递过去,“这还有几样二弟最近新研究的菜色,姚娘子拿去尝尝。”
“我和谭承烨刚好没吃呢,嫂子这菜可送到我们心坎里去了。”
姚映疏笑着接过食盒,“嫂子和毅哥儿进来坐会儿?”
“不了,楼里忙着呢,我赶着回去帮忙,等谈公子考完,你们记得一道来楼里,咱们两家摆一桌。”
说完,楚娘子牵着毅哥儿的手,匆匆与姚映疏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