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萤怔然,没想到他会选宫宴这日。
最佳的入宫请安时机是只拜见过帝后,便直接打道回府,如此她便无需担心见太多人而露馅,可若是还有皇子公主们在场……据她所知,池颖月是见过惠贞公主和不少高门贵女的,真若迎面撞上,她如何应付得来?
晏雪摧听她呼吸明显乱了一拍,又没有立刻回应,便问:“怎么了?”
池萤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没,我就是在想,群芳宴……岂不是很热闹?”
晏雪摧笑了下:“是很热闹。”
他想起什么,忽然问道:“王妃不喜热闹?本王倒是听说,王妃出阁前是京中各大宴会雅集的常客,又是成贤街几大珍宝阁绸缎庄的贵宾,可成婚月余,又正逢上巳,为何从不见王妃出门赏花踏青,或上街游逛?”
池萤一时语滞,又是试探……
她勉强寻了个理由:“是母亲告诫我,皇家规矩森严,不比从前闺阁中自在,要我出嫁后谨守规矩礼法,不得随心肆意,更不可轻易抛头露面。”
晏雪摧:“殷夫人良苦用心,不过本王这里没有这么多规矩,王妃想去何处,想见何人,不必拘谨,只管出府便是。”
他竟然这么好说话。
池萤有点动摇,迟疑片刻道:“那我,明日可否回府看望母亲?”
说完又解释一句:“上回香琴回府,说我母亲……犯了头痛,我想回去看看。”
她要亲眼看到阿娘好转,再决定是否继续配合演这场戏,也必须亲自同殷氏谈一次,最好在群芳宴之前与池颖月换回来。
晏雪摧听她说起殷氏,眉梢微挑。
还记得先前暗卫回禀,说殷夫人言语间对她很是不满,还将那个陪嫁丫鬟训斥一顿,可没听说殷夫人还有头痛病。
不过他到底欣然应下,又道:“让程淮带几名护卫随行,以免出意外。”
池萤神色一紧,慌忙拒绝:“不、不用,我身边有香琴和宝扇跟着,无需如此大费周章……”
晏雪摧温声道:“回门那晚的教训都忘了?你那两个陪嫁丫鬟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护得住你?”
池萤一颗雀跃的心慢慢平息,再度陷入无措之中。
王府护卫随行保护,必会盯紧她的一举一动,殷氏面前倒还能演一出母慈女孝,可她如何去见阿娘,如何在护卫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全身而退呢?
晏雪摧默默听着枕边的动静。
初听回府的喜讯时,少女的欢欣之情几乎掩藏不住,连呼吸都轻快几分,可一听说他要安排护卫随行,竟在不经意间泄出几声叹息。
她好像很苦恼。
苦恼没办法去见宣王?
还是苦于迟迟未对他下手,没办法向宣王交代?
这二人还真是有趣。
晏雪摧沉吟稍许,看在她发现母妃中毒的份上,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
池萤还在思索明日如何避开护卫前往春柳苑,倏忽听到枕边人开口:“我有些口渴,劳烦王妃倒杯茶来可好?”
他难得有需求,池萤自是无有不应。
从床尾下来,见案几上还温着壶茶,便没有惊动芳春姑姑,倒了杯茶,径直走到床前端给他,“殿下请用。”
晏雪摧坐起身,伸手接过茶盏,却听她呼吸间不见任何慌乱或迟疑,甚至还带几分坦然,他便更是好奇。
案几与床榻隔着屏风,他又目不能视物,她若有心动些手脚,大可重沏一盏茶来,或者趁他无所防备,往里下点东西。
他是给过机会的,她怎么就不知珍惜呢。
池萤见他摩挲着杯壁,没有立刻喝,以为他是嫌弃自己的茶,无奈道:“这是莲子百合茶,有清心安神之效,睡前喝极好……不过殿下若想喝明前龙井,妾身也可以……”
“不必麻烦,”晏雪摧终于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算不上好喝,但清苦中略带回甘,勉强也能入口。
他有些意外,“王妃平日都喝这个茶?”
池萤抿唇:“偶尔。”
她只能这么回了,池颖月素日都喝普洱,她不太喝得惯,还不如她在庄子里喝的蒲公英和山楂茶。
昭王喜欢明前龙井,这更是难得的贡品,那些茶叶她宁可给他与庄妃做点心,自己也不会碰。
身份是假的,她本就心中有愧,自己又不是贪图享乐之人,无所谓喝什么茶。
晏雪摧搁下茶盏,忽问:“明日回府,殷夫人可会训斥于你?毕竟你我还未圆房。”
池萤满脸错愕,又有些羞窘:“这……母亲不会的,我自会同她解释。”
晏雪摧斟酌道:“明早我让刘长顺备些薄礼,你一并带回去。”
池萤温顺地道了谢,只恨便宜了昌远伯和殷氏。
两人终于重新躺下。
被他这一闹,此时已近三更。
心里记
挂着明日回府的事,既期待又发愁,好一会儿才酝酿出睡意。
可枕边多了个人,总是和平日不太一样,哪怕中间隔着距离,独属于男人的气息和热度始终萦绕在身侧,连带着帐内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池萤转过身,面对墙壁,将身子蜷缩起来,可身后热意一浪漫过一浪,透过薄薄的寝衣渗透肌理,她后背都沁出了细汗。
良久之后,确认昭王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这才慢慢平稳了呼吸。
晏雪摧却睡不着。
耳边响起烛芯炸裂的声响,枕畔人呼吸绵长,橙花气息混着少女的体温,如同潮水般漫入鼻端。
身处黑暗,所有的知觉都在无限放大。
皮肉下躁郁奔涌成潮,方才描摹她面颊时,那柔软滑腻的触感亦在掌心疯狂滋生,迫使他想要狠狠抓住些什么。
忽而,少女翻过身来,仿佛睡梦中无意识靠近温暖的源头,竟缓缓蹭至他身侧,脸颊轻轻抵上他肩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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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晏雪摧从不厌恶她的靠近。
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隐秘欢喜,是出自本能的贪恋与沉迷。
真正令他厌恶的,是不能自控的自己。
那夜同榻而眠,他意识到自己在她身边的每一刻都无比渴望亲近,那种几乎灼穿肺腑的焦渴情绪,只有与她肌肤相触时才能得到片刻抚慰。
更致命的是,那夜亲昵的瞬间,身体的本能头一回战胜理智——他将她压在身下,埋首于颈,唇齿流连于那细腻柔滑的脖颈,沉溺于被她气息包裹时的极致欢愉,他想要毫无保留地与她绞缠,与她骨血相融。
直至从温柔乡中抽身,他如梦初醒,才发现那已是万丈深渊的边缘,只差一步便会粉身碎骨。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一刻她若想动手,他大概必死无疑。
他花了数日时间静思己身、恢复理智,像那日锦帕烧灰,试图将她的身影从焦灼情绪中彻底焚烧殆尽。
他自以为完成得很好,可当寿春堂那日,她的体温透过衣料熨帖掌心那一刻,他的身体便如久旱逢甘霖,依旧不受控制地为之躁动和颤栗。
于是他又想,这样也好。
她虽处处可疑,可那些蛛丝马迹的疑点至今无法串联成确凿的证据。
纵然她心怀叵测,那也是他的王妃,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既然亲近能满足他身体的一切渴求,他又何必一次次违逆本能,刻意疏离?
就像深陷泥淖,挣扎只会越陷越深。
如今她一举一动尽在掌控,来日她若真想为她主子效力,朝他挥刀相向,他亦有千百种办法将她囚禁在侧,一辈子为他所用。
少女温甜的呼吸落在颈侧,晏雪摧喉头滚动,那些难言的欲望在血脉里窸窣爬行。
他低下头,吻她光洁的额头,辗转至眼尾,几度流连,薄唇贴着她面颊一路往下,在那细腻光滑的颈侧轻轻含吮、厮磨。
良久之后,终于发出满足的喟叹。
池萤这一觉意外睡得沉,还做了个梦。
梦到她在庄子上养的小黄狗,屁颠屁颠地朝她跑来,毛茸茸的脑袋蹭她颈窝,欢快地舔她脖子,舔完脖子又舔她手指,不知舔了多久,导致
她直到醒来时,颈边还隐隐泛着股湿意。
枕边空空如也,昭王已经离开了。
芳春姑姑带人进来伺候洗漱,掀开帷幔,不知瞧见什么,眼角眉梢都漾开了笑意。
她以帕抵唇,笑道:“殿下今早有事回雁归楼处理,特意吩咐刘管家负责王妃回府事宜,眼下一切安排妥当,程淮程侍卫也点了几名精锐在院门外侯着,只等王妃洗漱更衣,用过早膳便可出发了。”
池萤无奈:“殿下费心了,我不过是寻常回趟家,不必如此……”
芳春“嗳”了声,“殿下与王妃琴瑟和谐,殿下越重视王妃,旁人才越不敢轻慢王妃。”
池萤只好颔首应下。
移步至妆奁前坐下,池萤如往常般梳理头发,指尖绕过颈侧,目光忽而顿住。
这……她没看错,颈窝处分明印着一道清晰的浅绯痕迹!
这时节还没有蚊虫,她也不曾有过磕碰,颈边这个位置,难不成是昭王……
难怪芳春姑姑满心欢喜,原来是因为这个。
香琴来替她梳妆,自然也注意到那处暧昧的痕迹,“这是?”
昨夜昭王深夜留宿漱玉斋,今晨王妃颈侧便出现了这抹旖旎红痕,无须细问,明眼人也自能意会,就算昨夜没有叫水,两人的关系也较从前更加亲密了。
池萤却只觉羞窘万分,以为昨夜他不会更进一步,没想到竟趁她睡着这般行事,难怪睡梦中总觉得颈侧有股湿润酥痒之感,还有手指,难不成手指也……
池萤浑身燥意上涌,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里虽然没有明显痕迹,可睡梦中的触感那么真实,越往那方面想,越觉得指缝间湿意分明,仿佛被人逐根吻过……
不、不会。
池萤很快摒弃了这个荒唐的念头。
他若像上回同房时旧疾发作时那般,不可自抑地亲吻她脖颈,倒还说得过去,可若说他会舔吻她的手指,这绝无可能!
他可是皇子啊,堂堂皇子岂会如此行事!
脖上的红痕或许是他,但手指……肯定是梦里的阿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