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他这个模样,不会是肺痨吧?”
苏禾一手抚着言成蹊的后背给他顺气,一手在他腰间暗暗捏了一把。
可以了,再演就过了!
“大人不必担心,他打小便身子弱,一呛了冷风就容易咳嗽,不碍事的。”
苏禾赔着笑脸解释,果然,言成蹊的咳嗽慢慢平复了下来,只是精神依旧蔫蔫的,不敢看人,也不开口说话。
守卫见他们二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一个弱质女流,也没有过多盘查,只搜了个身,便叫人将他们领进了内苑。
“今日山庄来了贵客,你们就在后厨老实待着干活,没有我的允许,不得擅自离开半步。”
来给苏禾二人领路的是一个姓黄的小管事,美其名曰“带路”,实则是对他们这些外来者的时刻“监视”。
五短身材,尖嘴猴腮,活脱脱地像个鼻孔长在脑门上的黄鼠狼。
黄鼠狼双手背在身后,昂着头,用下三白的余光睥睨着比他整整高出两个头的言成蹊,尖酸刻薄地蹙着眉,绕着灶台来回走动。
言成蹊压根没把这只跳脚的黄鼠狼放在眼里,他拎着食盒,闲庭信步地跟在苏禾身后。
挽衣袖的动作优雅俊逸,不像是来做活的,倒像是在逛自家的园子。
“说你呢,听没听见!”
“耳朵聋了吗?”
言成蹊正蹲在一旁择菜,往常苏禾做饭的时候,他没少在旁边打下手。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分不清小葱和韭菜的言少爷了。
言成蹊都没有起身,只是斜斜地睨了他一眼,黄管事就变成了一只被人掐住脖子的黄鼠狼,瞬间没声儿了。
一接触到那双黑漆漆的视线,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几步,脚跟磕在门框上,才稳住了身形。
“你,你——”
黄管事本能地扶住了门框,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个病歪歪的小白脸给吓住了,未免太过丢人。
他色厉内荏地大声呵斥道。
“先给我炒两个下酒菜!”
“我倒要看看你们的厨艺如何,要不然呐,以后什么不着四六的东西都能进到山庄里头来了。”
说完便迈着小碎步,“哒哒哒”地往外头去了。
言成蹊慢慢站起身,接过苏禾手中的菜刀,颠了颠,沉声道。
“我来。”
苏禾觑着他的脸色,凑到他耳边,刻意压低了声音,悄悄道:“不能下砒.霜啊。”
“…………”
言成蹊按着苏禾的肩膀,将她转了个身,推到灶台外边,又顺手从灶膛里摸出一个烤熟的红薯,塞到她手里。
“去,上一边玩会儿。”
苏禾“噗嗤”一笑,听话地捧着热腾腾的红薯,去对面坐着了。
言成蹊走出去两步,又冷着一张脸走回来,只见他慢慢弯下身,双臂撑在苏禾的座椅两侧,一股熟悉的幽兰清香压下来。
苏禾:“?”
言成蹊伸手过去,在她腰间一通乱摸——将系在苏禾身后的围裙解下来,慢条斯理地套在自己身上。
灶台上的水烧开了,他的身后是冉冉上升的白烟,墨发用一根朴素的木簪拢起,露出被热气蒸得泛红的脖颈,身姿修长干练,简洁的白色袍子上罩着一件莲青色的围裙。
苏禾歪头看他,倒是真有些“贤妻良母”的感觉了。
她不敢再去招惹这位面色冷淡的“贤内助”,只好一边啃着金黄流心的红薯,一边捂着唇偷笑。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过一刻钟的光景,言成蹊已经炒好两个菜了。
醋熘白菜,酸辣土豆丝并一小碟油爆花生米。
两个小菜俱已出锅,色香味俱全,主厨颠勺的姿势也十分优雅娴熟。
只不过,苏禾在目睹了他撒调料的过程——那“足矣致死”的盐量以后,深深地替黄鼠狼先生掬了一把同情泪。
两个不值几个铜板的小菜,以及隔壁大婶送的花生米,却神奇地搭配上了百两银子一坛的照殿红。
苏禾望着言成蹊翩然而去的身影,忍不住咋舌。
不愧是大厨啊,这境界属实是她无法企及的高度。
苏禾又在屋里磨蹭了一会儿,才跟着出去看,黄鼠狼先生果然已经趴在石桌上,睡得无知无觉了。
言成蹊姿态闲适地坐在一边,捧着小酒盏,照着黄管事的屁股毫不客气地踹了一脚。
烂醉如泥的黄管事差点从石凳上跌下去,头磕在桌脚声,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却依旧闭着眼睛,纹丝不动。
“怎么样了?”
苏禾上前去看,言成蹊气定神闲地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加了足足二两的蒙汗药,至少能睡两个时辰。”
说完他站起身,走到黄管事身侧,二指轻轻一拽,一块腰牌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的掌心里。
“我去去就回,你别担心。”
苏禾点了点头,又道:“你等等。”
她跑回后厨,不多时,抱着一堆瓶瓶罐罐回来。
“这是迷药,这是泻药,这是鹤顶红,这是砒.霜……”
“还有这个是辣椒面,撒眼睛里可疼了,跑路的时候用!”
“…………”
言成蹊看着眼前这几个和放食盐的瓶子一模一样的调料瓶,一时陷入了沉默。
“我……方才炒菜的时候,不会一不小心,已经把他毒死了吧?”
言成蹊将手指放到睡得死猪一般的黄管事的鼻子下头探了探。
万幸,还有鼻息在。
“没有,我刚刚盯着呐,你放的是盐。”
毒死倒是不大可能,多半这只黄鼠狼会被咸死,不过,好在他已经晕过去了。
“快去快回,千万小心。”
言成蹊将苏禾准备的瓶瓶罐罐贴身藏好,又捏了捏她的手心,柔声道。
“我知道。”
话音未落,人影便消失在小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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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成蹊出了后厨,直奔山庄后头的大片田地而去。
他心中虽然已有判断,不过仍需亲自验证一番。
福.寿膏多年以来,在全国各地暗中流通,那么必然少不得“九叶阿芙蓉”这一味不可或缺的原料。
可是,若一直靠着南境输送,未免太过招摇。
且不说会不会被驻守南疆的平南南王府察觉,就是这一路翻山越岭,从南疆到中原长途跋涉,所耗费的人力物力,也绝不是一笔小数目。
那么,背后之人,若想靠着“福.寿膏”继续敛财,他势必得在中原本土,开辟出一方专门用以培育“九叶阿芙蓉”的土壤。
这个地方不仅要适合阿芙蓉的生长,还须得与世隔绝,无人问津。
无为镇的地理位置实在是种植“九叶阿芙蓉”的绝佳之地,那么这间隐居山野的农庄里,千亩良田之中,种的究竟是什么呢?
言成蹊在看到连绵不绝的阿芙蓉花海的时候,并没有太多震惊。
原来如此,难怪在南乐县的广利赌坊里,张县令几乎将它翻了个底朝天,也什么都查不到。
福.寿膏的生产地,根本就不在南乐,广利赌坊只是一个大型的中转站而已。
成熟的阿芙蓉从这里采摘下来,配置成致命的“毒.药”,经过遍布天下的大小赌坊,最终,成千上万的真金白银流到幕后之人的手中。
好一张严丝合缝的大网。
得利之人,不仅将自己隐藏得很好,还成功地将太子与瑞王拉下了水。
借着持续多年,僵持不下的夺嫡之争,不仅借机大饱私囊,更是坐岸观火,稳收渔翁之利。
雍亲王,拥有苗疆血脉的雍亲王,从一开始就被先帝剔除了继位资格的雍亲王,当真甘于只是做一个诗酒田园的闲散王爷吗?
言成蹊望着接天蔽日,大团大团艳丽如血的花朵,心中顿觉警铃大作。
若想要争夺那至高之位,单靠一个乱人心智的“福.寿膏”是远远不够的,陛下不可能心甘情愿地将皇位让给自己的弟弟。
到了短兵相接的那一天,雍亲王还有什么底牌呢?
兵器。
言成蹊不由得想起了山庄守卫的那把玄铁佩刀。
南疆还有一个巨大的玄铁矿场,因为地形复杂,开采难度过高,陛下虽亲派工部尚书探勘多次,却迟迟没有动工的消息传出。
曾经还以为这个矿山多半是废弃了,如今看来,它早已落在了雍亲王手中。
作者有话说:
新年问卷小剧场:《言成蹊篇》
身高:185
年龄:22(妈,我到法定了,你懂我意思吧)
爱好:苏苏
特长:……
喜欢的颜色:月白
喜欢的水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