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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最近三次元工作好忙呀,感觉精神被掏空。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努力更新!
第97章 “齐家哥哥?”
承运殿西南角的一间屋子里,正院的胡雪松正一脸谄媚地讨好着大太监余善长。
余爷爷长余爷爷短,好不殷勤。
余善长面上挂着笑意,心里却不以为意:这孙子一向是个嘴巴甜也会来事的,从来没什么骨气,逢高踩低的做派学了个十足。自打他进了正院,便自恃高人一等,连在他跟前也隐隐有些架子,不肯再像从前那般给他捏腰捶背洗脚了。
今儿这一出,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余善长用着正院里新制出来的荷花酥,斜睨着胡雪松被雨打湿了半边的衣裳,热糕点下胃,心里觉得畅快了些。
可惜他如今做的是贴身伺候主子的活儿,不敢轻易沾烟丝酒水,否则定要这孙子出出血才好。他有些着恼胡雪松得了势就忘本,但比起胡雪松,还是全禄阳那小子叫他忌惮,若不是他死死压着将人挪出去,没准儿如今承运殿里都没了他站的位置。
王爷肯用他们这些内使,心里定是有些考量的。但再多的考量,人和人之间的情分摆在那儿,他到底比不得高永丰那起子原来国公府里的老人在王爷心里份量重。
就如今儿这差事,王爷就没有许他在身边伺候。
不过,事关庄夫人,他倒隐隐觉得,他不去,反倒说不定保了他一条命。
自打进了王府,他还是头一回见王爷如前日那般喝得烂醉,也不肯进内院叫女眷服侍,只歇在了承运殿,夜里似乎还说了梦话,只是他没胆子去听,也听不清是甚么。
隔了一日,便将陈翰林叫了进府,又让他守在外头,将庄夫人引到藏书楼去……虽不知藏书楼里有什么玄机,但多年在宫里的生存经验告诉他,此事多半涉及到了一些秘辛。
胡雪松在这关口跑来献殷勤,无疑坐实了他的猜想。
到底正院没能忍住,即便是从前自己身边的丫鬟,也见不得她在府里专宠。
王爷有多宠爱庄夫人,余善长心里是有数的,只是越宠爱,遇上大事,只怕就越恨。到头来草席一裹扔到乱葬岗,在禁宫里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
王妃根基虽浅,到底占着正室的名头,又沾着先王妃亲姐妹的光,如今既出手了,王爷这几日的表现又这般反常,余善长在心里也为那位庄夫人捏了把汗。眼瞅着,最少也该是个失宠的下场了。
故而他并没有避讳胡雪松,而是坦然收下了他的孝敬和吃食,二人言笑晏晏,就如从来没有过嫌隙似的。
偏在此时,有小内使在外头张望,余善长眼尖,笑着说出去瞧瞧雨势,脚步一转便同那内使在角落里嘀嘀咕咕起来。
等再回来时,胡雪松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态度冷淡了许多,他暗道不妙,寻了借口就要脱身,余善长却故作亲昵地拉住了他,不许他这会儿出去:“……你这衣裳都湿透了,赶紧在我这儿换一身,免得着了风寒惹了主子的眼,回头落得满身的不是。”
胡雪松一脸感动,心里却恨得不行。
他在这儿捧了这老家伙半天的臭脚,不见他关怀半句,等他要走了,倒舍得舍一身给他换了!要得风寒,早得了!
可余善长毕竟在王爷身边伺候,如今还小有脸面,胡雪松狠不下心来将人得罪死,只好笑着应了,心里念头急转,晓得此事多半没能顺主子的意了。
出师不利,这样一来,只怕他更比不过那几个跟着主子陪嫁过来的小蹄子了。既是如此,盘根错节的内使势力就更不能丢在一边了。
余善长见他上道,没再嚷嚷着要走,眼中的冷意才渐渐退了。
谁能想到,王爷一连恼了几日,又一副要发作庄夫人的模样,转头就让人抬了乌金轿,亲手将人抱进了轿子?
他没料到庄夫人手段这样了得,已经是棋差一着,脑子里还在不停回想方才有没有得罪这位呢,怎么能放胡雪松出去冲撞王爷呢?
那才真是找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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辇轿内镶嵌的玉石玛瑙通体透亮,外面阴沉沉的天色和雨幕丝毫没有透进来。
青娆还是头一次在府里用这样奢华的辇轿,看规制,约莫是周绍才能用的辇轿。
打上了辇轿,周绍便一直没有说话。
青娆拿不准他的想法,怕自己玩火自焚过了度,思忖片刻,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纤纤指尖轻轻挠了挠周绍的掌心。
周绍微阖的眼睛睁开,视线落在她小意讨好的表情上,问:“虽是旧识,到底是外男,为何不回避?”
对方就顺杆爬地依偎过来,圈着他的手臂仰着脸看他:“余公公说让妾在藏书楼等您,本要走的,又担心您还会过来,不免迟疑……”她撒着娇,小声地埋怨:“妾都好几日没见着您的面了。”
周绍淡漠的表情顿了顿。
听方才二人的言谈,那齐秀才是今日才知晓青娆在他府上,可见二人先前并没有首尾。可青娆对他解释的话却不尽不实,只将对方说成一个寻常的故人……
究竟是畏惧他生气所以心虚,还是……有心保全那人?
青娆就见他问了一句,便不再作声,倚在黄梨木的软榻上假寐。
她咬了咬唇,掩去眸中闪过的一抹慌乱,捏紧了手心。
齐和书这一劫,是她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与其一味回避在将来造成更大的疑心,倒不如一劳永逸,兵行险着。
偌大的王府里,她能依附的只有周绍的宠爱,她必须竭尽所能,将这份优势不断扩大。她对周绍,没有情爱,但她想在陈阅微的主母身份下活下去,只能让这个男人爱上她,而不是只是将她视作解闷儿的笼中雀。
做不到以心换心,便只能工于心计,步步图谋。
陈阅微今日闹的这一出,对她来说,是风险,也是天大的机遇。
不多时,周绍忽然感觉到膝上微微一沉,抬起眸,就见那姑娘不知何时挨挨蹭蹭地挤了过来,甚至大胆地将脸枕在他的膝上。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瞧见对方如瀑的青丝沿着他的袍角垂顺而下,钗上的珍珠流苏在辇中铺设的那颗夜明珠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他呼吸微窒,手下意识地想去抚她红润的耳垂,又在一指节距离处生生顿下,眼眸里泛起汹涌情绪。
她只能是他的。
即便她是装作对他死心塌地,也必得留在他的身边。若是她心里还有那个齐秀才,也简单,他杀了那人,便可一劳永逸。
青娆背对着他,因而并没能瞧见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她只觉得,王爷没有推开她,想来也并不十分生她的气罢。
……
再下轿辇时,已经身处昭阳馆院内的连廊上。
王爷的心情似乎比方才好了些,青娆便亦步亦趋地跟着。
进了内室,便见男子撩袍坐在了方桌旁,她便热切地斟了茶,一脸乖巧地送到他手边。
屋子里林林总总站了四五个丫鬟,但没人不长眼地上前献殷勤:大家都知道,王爷在昭阳馆时,庄夫人凡事都爱亲力亲为,王爷也不喜欢旁人打搅。
杜薇就见王爷接过茶却并没有喝,反倒体贴地拉着庄夫人的手让她在身侧坐下,宽厚的手掌抚过夫人的青丝云鬓,似是脉脉含情。
又忽然开口道:“这簪子虽好,却不衬你的衣裳。来人,将夫人的妆奁取来。”
听这意思,王爷似乎是来了兴致,想亲自给夫人挑簪。
杜薇笑得眉眼弯弯:描眉画眼,梳妆绾发,俱是闺房之乐,这是夫人受宠的表现,她自是再高兴不过。
于是给方才跟着进来服侍的丹烟打眼色,可奇怪的是,一向机敏忠心的丹烟微微白了脸,好一会儿都没挪步子。
杜薇微怔,她与丹烟都是大丫鬟,可对方管着夫人屋里的器物账册,贵重的首饰也都是她管着的,夫人重用她,如无必要,她也绝不会做逾权之事得罪人。
正迟疑着,就见一边的白露忽地捧着个大匣子过去,眸光里闪动着莫名的光彩。
杜薇眉心一跳,有些不悦白露越过她在主子跟前表现,就见原本如木头桩子般的丹烟像是注入了生机,狠狠地瞪了白露一眼。
丹烟深吸一口气,笑着上前道:“王爷,这匣子里的首饰都不是夫人惯常爱用的,白露那丫头不懂夫人的喜好,奴婢这就把东西抱下去……”
不爱在小事上为难下人们的王爷却淡淡地看了丹烟一眼:“既如此,把所有的匣子都呈上来就是。”阻拦了丹烟的动作。
丹烟的笑就僵在了脸上,杜薇看看丹烟,又看看低着头不说话的白露,饶是她再迟钝,也回过味儿来了。
今日夫人去寻王爷,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白露方才的举动,也不是简简单单的争宠。
那匣子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匣子里的异常,丹烟也并不十分清楚,可她却知道,这匣子的确是一直束之高阁的。白露不怎么近身服侍主子梳妆,怎么会问也不问就将那东西抱过来?
联想到方才在藏书楼里发生的事情,丹烟只觉得额头里神经狂跳,不安写了满眼。咬着唇将所有首饰匣子抱到桌上时,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家夫人,见她神色如常,并未有一丝慌乱,提着的心才微微放下些许。
周绍打量着摆了满桌的首饰匣子,心想:他待她,也算得上用心了。
时兴的首饰,外头人的孝敬,都第一时间拣了好的给她送来。
价值连城的宝石与玉石制成的钗环,在她这里总也有十数支,见识过这些迷人眼的富贵,她当真还会将昔日那人所赠悉心珍藏吗?
他眸光变得犀利,直接打开了方才那名叫白露的婢女抱来的匣子,信手在里头翻了翻,似是不满意,很快就找到了那枚银杏簪。
黄梅果大的银杏花由七朵小小的银杏花组成,重重叠叠缀在一块儿,迎风颤动。
虽不是什么名贵的首饰,若放在寻常百姓家,的确也是精致得能作为聘礼的物件了。
“这东西,瞧着不像府里的制式,怎么会在这匣子里?”
就见她微微低垂着眼,轻声笑道:“这是妾入府时带着的家中物件,想着若有不衬手的时候,也能拿来当银钱用。”
可那簪子却没有丝毫受损的痕迹,显然,并没有作为银两的等价物被用过。
周绍就似笑非笑地道:“这么看来,这匣子里果真没什么好物件,难怪你惯常不爱戴。”
“下头的人不会伺候人,你也不该太纵容。”他右手反扣在桌面上敲了敲,声音薄凉得不带一丝温度,“来人,把白露押下去,打三十板子。”
门外,立时便有身形强壮的内使冲进来,架着白露拖了出去。
杜薇吓了一跳。
王府里的板子可不是随便挨的,这三十板子下去,白露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别说是在主子跟前继续伺候,就是能活下来,就算烧高香了。
王爷这样吩咐,分明是想要了白露的命!
杜薇不太明白,白露究竟是怎么开罪了王爷?王爷素来也不是为了些许小事发作下人的人啊!
青娆听见这话,心里那颗大石却骤然放了下来。
周绍这么说,意思很明确了。
正院和她之间,他选择了保全她,于是,便要置背主的白露于死地。
她是不会看着白露就这么白白断送了性命的。
她给丹烟使了个眼色,后者怔了怔,虽有些不甘心,但还是依命去了。
“你们都下去吧。”她开口道。
等外间的门被离去的仆从带上,她望着神情冰冷,没有看她的周绍,盈盈拜了下去。
“王爷,虽不知白露是哪里开罪了您,但望您看在她从前伺候过先王妃的份上,饶了她这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