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她……
先不提朝廷大官能否无故离开汴京,江湖客说的“去找她”,是什么意思?他的心中人,愿意被他找?愿意……
青年的眼睛闪烁着流光,耀目灼人。
姚宝樱脸颊绯红手指蜷缩,不敢看他,她错开目,仰头看到天上的明月。而她目光穿越明月,濛濛看到两三点星子。
姚宝樱抱紧他,声音因脸埋在他衣衫中,变得闷而柔软:“我的长辈们都是很好的人,既私心疼我,也有一腔大义。我不愿意看到大家那样苦闷,我希望大家都开心。”
张文澜:“不会每个人都开心的。”
姚宝樱不理会他,继续柔声说自己的:“我有一位长辈,会看天上的星辰。她教我看星辰,和我讲星星们的故事。她说,我们都是星海万象。英豪们死了,会回到天上做星星。
“再过两个月,大概是七月半吧,东方苍龙在天,苍龙星宿中心宿的第二星,会被我们看到。如果我们在夜空中捕捉到了它,便说明秋日要来了,天气要凉爽了。”
姚宝樱:“还有很多人,说那颗星星代表姻缘,向它许愿祈福,希望自己有个好姻缘呢。”
她说了这么多,见张文澜仍不接茬,她实在还不死心。
她用手指戳他颈侧肌肤,戳出了一片胭脂般的红色。
她道:“我觉得那颗星星很像你。”
他仍不说话。
姚宝樱好气他这个怪脾气,但她今夜好耐心,仍是戳他:“你怎么不问我是哪个星宿哪颗星星?我说像你,你也不好奇?你是很博学,对天上的星星全都认识呢,还是不屑搭理我?你不是要和我当结义兄弟么,你就是这么对自己兄弟的?”
张文澜哪里想和她做结义兄弟。
毕竟没人想睡自己的结义兄弟。
他如今只是疑心病作祟,又见她受伤,不愿和她争执罢了。但她再这样下去,他就不管不顾了。他就要……
张文澜恍惚了一下,因她又戳他,他侧过颈躲了下,顺着她的话敷衍问:“什么星星?”
姚宝樱心满意足了:“是心月狐啊。”
张文澜睫毛闪动,微抬起脸。
她累了,趴伏在他肩上,渐渐闭目,喃声:“澜公子,你不是恶鬼也不是野狐,你是天上的心月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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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上人呼吸渐缓,恐是担惊受怕这么久,终是在确信自己会安全后,睡着了。
留张文澜心如鼓擂,面容绯红。
他有一刻想将她从背上甩下,想摇醒她,想问她是不是故意欺负自己,才这样吊着他。
他有一刻想扯开她的衣领,彻底确认她的身份。他要和她抵死缠绵,不管爱不管恨,只要他们在一起就好。
可夏夜崖底的风吹过他们缠在一起的发丝,吹过他的衣带,也吹来她身上的清香。他手扣着她的膝弯,置身于相同的皓月稀星下,便已心醉欲死,销魂蚀骨。
他终是抿唇,叹口气,继续走这段逃生的夜路。
第77章 色字头上利刀锋10
月上中天,夜色越浓。
夷山崖底,张文澜背着昏睡的江湖客。疲累之时,他想寻个安全的地方休憩时,冷不丁看到了溪流白浪中,被冲出的一卷书册。
书册……
他眯起眼的功夫,顺着溪流而上,看到了更多的东西:家具上的木柜门、一把锁头、许多书本,横亘在溪流上头、将路完全堵住的半株松树。
这是,他的庄园。
是他那个用来研制毒药、他特意为此前来夷山试毒、他还没赶到便在地动中不见了的庄园。
那么……
张文澜目光上挪,顺着昏暗月光观察四方。
他隐约看到了一片几乎完整的、没有在地动中完全毁掉的楼阁飞檐一角。月色模糊,他隐约认出了这片楼宇,但因为他并不经常来夷山,这楼阁在地动中又有些变形,张文澜无法确认这到底是庄园中的哪一块地方。
但有一点他确认,如果楼阁被冲到这里的话,那么高善慈……
有冽风从身后袭来。
张文澜忙护着背上的江湖人朝旁边躲,他袖中的匕首拔出,囫囵朝外递出一刀。刀在袭来的人臂上划出一道痕,来人沉闷哼一声,似没料到自己要杀的人还有这种本事。
双方各自站定,张文澜看到十步之外,又来了两个不认识的卫士。
先前解决两个,如今又来两个。看来对方不见到他的尸骨,是不会死心了。
张文澜轻轻转着自己拇指上的玉戒指。
玉戒指中有他的
毒针,一针毙命。缺点是,银针不是弩箭,在他这种内力弱的人手中,缺失力道。他必须等对方接近自己,寻到最好的机会,必须一击得手。
但凡有第二次机会,都很容易失败。
所以说,他蛮讨厌这些武功高的人的。
仗着武力恣肆妄为,让他这种武力弱的人,费尽心思。
张文澜一边转着这些念头,一边诱敌:“文如故给你们什么价格,我出十倍。张家底子并不比文家差,你们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两个卫士神色幽静。
一人道:“我们是文公的死士。”
张文澜眼中神色淡了。
死士啊,那便没必要谈了。
两个人一左一右成犄角,堵住张文澜逃跑的路。他们干脆利索,再次挥刀朝张文澜杀来。张文澜勉强与他们过了两招,他算着双方的距离,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发着寒光,映得他虎口那滴痣更加鲜妍,如一滴朱砂泪。
一人的刀砍向他心房,他故作慌乱地躲避,抬手欲拦。那刀锋,正砍向他的戒指。
三寸,两寸……
“哐——”
背上突然一轻,他另一只手中的匕首被夺走。一道人影訇然翻出,在溪流中照出一道扭曲的惨白亮影。这影子化身为魅,眨眼间就掠向了两个距离已经非常近的敌人。
下一刻,成犄角的两个卫士僵硬倒地。
姚宝樱半膝跪地,手中匕首颤颤地砸了出去。她龇牙咧嘴,捂住自己的手臂,疼出了一头冷汗,但她抬起脸,看到张文澜时,便露出笑。
她责怪:“怎么不叫醒我?我们现在不是盟友吗?难道你到现在也仇视我们鬼市的人?”
她又得意:“看到没?我是足以保护你的……嗷!”
她一声惨叫,因张文澜扑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臂,正好抓在她的伤处上。
他大怒。
他的脸冷到极致,僵到极致,眼神像要吃了她,声音却带着一丝哆哆嗦嗦的抖:“谁让你出手了?两个小喽啰,我会解决不了吗?你如此自大,死在这里,我看你怎么办!”
姚宝樱有些虚弱地笑:“关心我就关心我,何必骂得这么凶?万一我听不出你的关心,被你的话气走,你一个人流落荒山野岭,那多可怜?”
他的眼神依然非常冷,瞳眸缩在一处,森寒尖锐。他的唇翕动两下,喉结滚动不住。
他忽而倾身,将她抱入怀中。动作却十分轻,没有再压到她的伤口。
姚宝樱愣一下,小声:“两个男人搂搂抱抱,你不要脸!”
他不言语,她反正不愿意花力气在这种小事上挣扎。
他搂了半天,眼看他又开始不动声色地移动手指,朝向她的腰,顺着腰线往上摸。姚宝樱腰肢一软又一僵,凶道:“你再乱摸,我剁了你的手。”
她终于听到他笑了一声。
她心里竟松口气:冷笑便冷笑吧。对阿澜来说,冷笑属于二人间的正常反应了。
他慢慢后移,打开二人间的距离。
他盯着她的脸,目光一寸寸挪动,又开始寻找她脸上的破绽。他手指按在她脸皮上,轻轻搓了一下。宝樱不自在地别开脸,忽而听到了溪流声有异,像是被什么阻断了。
她正要细听溪流声,却先听到了四面八方的山野高处,传来清亮的哨声。
哨声三长两短,很明显是一种联络讯号。
张文澜也在听那哨声,他眼尾微翘,眼中绷紧的神色稍微放松。
他的轻快只在一瞬间,却被姚宝樱准确捕捉到。
姚宝樱一下子顾不上二人之间距离的暧、昧,她反手握住他手腕,手指抵在他命脉上,威胁:“你笑什么?不说实话,我先杀了你。”
张文澜瞥她这色厉内荏的模样一眼。
他心情好,即将收网,便不与她计较了。
他含笑:“我的帮手来了。”
姚宝樱:“什么帮手?”
张文澜吝啬吐字:“高善声。”
姚宝樱呆住,看着这人施施然起身,装模作样地撩了撩他那已成了一片碎布的衣袖,慢悠悠道:“你不会以为,我只有和你们鬼市合作这一个出路吧?”
他睥睨她:“求我吧。你的同僚已经抛弃你了,只有我能带你安全离开夷山了。”
姚宝樱的回答,是趔趄着站起来,按在他命脉上的手力道加重。
他痛得脸色苍白,瞪向她。
姚宝樱:“张大人,你本人在我手里呢。劝你求我,不管别人能不能找到我们,你安不安全,可是在我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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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宝樱和张文澜斗嘴的时候,高善声正带着大批人马进入夷山。
他的人手,终于在这时候,查到了他的妹妹高善慈,此时很可能在夷山。
这是他自己查出的线索,他自然相信。进山后,他便用骨哨呼唤,希望妹妹如果听到哨声,能认出自己的身份,想法子传递消息,让自己救他。
而入了山后,高善声便发现张文澜的人手,与一堆陌生势力都在此山中。
张文澜的人手找到高善声,说自家二郎已经找到了高善慈,敌人却不愿意他们走出此山。双方需要合作,才能带着高善慈平安离开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