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宗彦脸色淡淡, 他站在廊檐下,长身玉立,清俊儒雅, 全然不见挞伐时的凶狠模样,和逼迫她时的冷漠。
“侯爷。”她恨不得躲得他老远, 勉强撑着笑颜与他打招呼。
“弟妹要去寻母亲?”他言语间规规矩矩, 并无似昨晚一般都冒犯。
“是。”她眸光润泽,一副为夫守丧的缟素模样,被他折腾这些时日又瘦又病,好似迎风孱弱的水仙。
宁宗彦只是微微颔首,便径直越过了她离开了。
他身影渐近的一瞬间, 倚寒浑身如坠冰窖, 她清晰的看见了他的口型在说:“阿寒, 你给我的等着。”
直到他的身影不见, 她紧绷的心弦仍旧未松懈。
她明白一切都是他的伪装,那种恶劣的、玩味的好像在看一只小猫在垂死挣扎, 待欣赏够了, 一击即中。
倚寒半是厌恶半是心烦。
为何一定要纠缠她。
“娘子,到了。”正胡思乱想着, 女使停下脚步对她说。
倚寒收回思绪微微福身:“多谢。”而后便进了屋。
屋内奢靡繁华, 地上铺着厚厚的雪白毯子,雕花琉璃香炉里燃着袅袅熏香, 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长公主倚靠在罗汉床上, 拿着玉制作的滚轮滚着脸颊,语气和善:“冯娘子,休息的可好?”
“很好, 多谢长公主。”
长公主打量着她,她昨日听闻此事后当即便叫人打听了她所言,确实属实。
只不过……这位冯娘子的出身倒是耐人寻味。
冯氏行八的姑娘,名声不太好,更是对比起其他兄弟姊妹不学无术,及笄时嫁给了当时还未被寻回的宁家次孙。
不过传言不可全信,她对此女并无了解的心思:“我已经为你备好了路引,你想什么时候离开都可以。”
“当真?”倚寒抬起头,满眸燃上希冀。
“是。”长公主扫视着她的神情,不似作伪。
倚寒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侯爷他……似乎还是没有死心,烦请长公主多多劝说。”
“你放心,我会看管好他的。”
得了长公主的保证,倚寒放心多了:“既如此,我想今日便启程,去往何处最好只有长公主知道。”
长公主明白她的顾虑:“你放心,你知我知。”
与长公主拜别后倚寒回了院子,心里仍旧为这份即将来到的自由而感到不可置信,尤其想到他最后的那句唇语,还隐隐有些不安。
“娘子,这是长公主为您准备的包裹,里面有些银两和衣物以及干粮,叫您路上吃。”
随行的女使叫青云,一边为她介绍一边说。
“按照路线,长公主的人会先护送您往北而去,择一地生活一段时间,再往南去,到兆丰。”
倚寒点了点头:“好,一切凭长公主做主。”
她收拾好东西后便随女使离开了,二人从一处极为隐蔽的地方走,倚寒路上还担心的问会不会有人跟着。
女使笑了笑:“院子里现在您还在。”
倚寒霎时明白了,院子里已然设置了障眼法,恐怕路上还会有很多。
“您也别怪长公主把您带过来,若是放置在别的庄子上也没办法保证不是,放到眼前才是最安全的。”
倚寒扯了扯唇角,膝骨间随着走到还在缓缓摩擦,那若有似无的疼意还在提醒着她。
谁知道他在长公主眼皮子底下都敢对自己这样呢。
她只得加快脚步,素白的衣裙掀起阵阵浪纹。
她离去后,长公主很快就得了消息:“你确认怀修已去了宝华寺为我取佛经?”
嬷嬷颔首:“老奴确认,跟着那马车后面亲眼瞧着的。”
“那就成。”
“对了殿下,容成县主明日有一则踏春郊游,她在湖上租了画舫,邀您过去。”
长公主应道:“知道了。”
倚寒手中攥着路引,抱着包袱,马车长时间的颠簸给她带来安全感,她撩起车帘看外面,似乎已经快出城了。
前面就是城门守卫检查路引,马车总共由四人护送,车内还有女使相随。
守卫一个个查看路引,待至倚寒的马车时她递给青云,青云又掀开车帘递给守卫特意点明:“我们是长公主府的。”
守卫看了眼路引:“放行。”
马车顺利的出了城。
踏上官道时她还有些不真实感,总觉得自己还被困在那个小屋子里。
忽而马车一咯噔,被迫停了下来,她心头骤然悬高,车夫撩开车帘向里面道:“车轱辘好像出问题了。”
青云蹙眉:“怎么可能?”
“路上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放了碎瓷片。”青云忍不住撩开车帘探头去瞧,她刚刚伸出头去,一道凌厉的掌风便甩了出来,打在了她的脖颈处。
青云登时晕了过去。
而后车窗处出现了一张叫倚寒魂飞魄散的脸。
砚华面无表情道:“少夫人,下车罢。”
……
一连几日,长公主都能收到她派出去的侍卫传来的消息,他们每到一个地方,书信便会正常传来,还带有当地官府的印。
长公主深信不疑,自己儿子近来安稳不已,她暂且也放心了下,便与他提了与容成县主的婚事。
意料之内的,他直接拒绝了。
宁宗彦直白的说了他不会成婚,以免将来战死沙场徒留对方守寡。
长公主气他嘴上没个忌讳。
“许久未曾回国公府了,今夜我回那边住了。”他淡淡道。
长公主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到底是他亲生父亲、亲祖母她还能阻止人家血亲团聚。
宁宗彦放下茶盏,起身离开。
他并未回国公府,而是直接拐向了凌霄侯府。
寂静的夜晚,空旷的府宅在深夜中幽然而阴森,静的连一丝儿人气都没有,他下了马,径直走了进去。
在重重垂花门后,他走到了他的书房,推开了门,屋内燃着一盏油灯,忽明忽暗,他又走到博古架处,转了转那架子上的瓷瓶,而后,博古架整个旋转了开,露出来里面的暗室。
里面别有洞天,就是一处隐藏的寝屋,这儿暗无天日,不知时辰几何,没有光,只有气孔和进来喂食的薛慈以及忽明忽暗的油灯。
床榻上侧躺着一道身影,倚寒了无生气的躺在床上,听到动静动也不动,直到身畔落下身躯。
宁宗彦侧躺在她身后,拥住了她的腰肢,大掌覆盖在她的手背上,感受着她的温热和气息。
倚寒过了几日暗无天日的日子,这儿比先前住的屋子更隐蔽,更没半点看到外面,再正常人长时间的看不到光、无人说话都会疯的。
她知道他想磨圆自己的骨头,想叫自己低头,想把他变成自己的一切。
他对自己根本不像是喜爱的人,更像是犯人、俘虏,战场上捉到的战败者,囚于一处用熬鹰的手段渐渐让对方臣服。
也许是长时间战场上如此的行事风格铸就了他这样的脾性。
她要面临心理的崩溃和身体上的抗拒。
但是她明白,受过训练的士兵尚且都熬不住他这般雷霆手段,她这样的女子定也是受不住。
她忽而转过身,对上了他的视线。
宁宗彦猝不及防被她水润泛红的眸子对上了眼,心头微微一颤,软了一瞬后立刻恢复了冷硬,平而直的回视。
倚寒闭上了眼,长而卷的睫毛轻轻颤抖,她挪着身躯埋入了他怀中,她告诉自己,或许找一个替身和精神寄托也是很好的办法。
他们是兄弟,流着一样的血脉,相似的神态,只是不一样的脾性。
她的心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
她试探着微微仰头,唇瓣探寻着水源,直到寻到一片微凉,她轻轻含住。
记忆中,衡之身子差,他的唇也是这样凉。
她喜爱与他唇齿相贴,什么也不做,只是唇齿相贴。
耳畔的呼吸骤然粗重了些。
她蹙了蹙眉,伸手拍了拍他,示意他平静些。
半响后他似是忍不住了,更近一步的想含住她,她没有拒绝,二人顺理成章的缠吻了起来。
这是头一回她如此主动,这叫宁宗彦有些受宠若惊。
他忍不住调换了位置,把她放在了自己俯视的视线内。
她被吻得唇色湿红,满脸春意,闭着眼在轻轻喘息。
后来,一切都顺利的可怕。
她的唇舌不再严丝合缝,好像被他撬开了一条缝隙,唇边覆盖着一层淋漓水色,勾的他俯身亲吻。
她有意引导,二人无比默契。
从始至终,倚寒都闭着眼,她脖颈微扬,任由被湮灭。
宁宗彦只披了一身外裳起身倒水,修长结实的小腿踏在冰冷的地上,茶水是温热的,缓缓流入她的腑脏。
“今日这般乖。”他嗓音带着暗哑。
倚寒缓缓睁眼,入目换了一副神色,她懒懒洋洋的说:“你不喜欢?”
“喜欢。”
喜爱极了她,他伸手探入她的唇瓣,暧昧又旖旎地摁压:“你也很喜爱,你背叛了你的衡之。”
他很记仇的,他必然要为那“晓事”而报复回去。
“你这似猫儿发春的声音都快把外面的鸟雀惊走了。”他低头暧昧在她耳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