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各怀心事, 忽而一只雪白的手搭在了宁宗彦的手臂上, 他一怔,瞧了过去。
只见她眉眼怯怯, 满是希冀, 声音柔而缓:“兄长,可否想法子叫崔叔离开, 衡之因我而死, 他的养父养育他十五年,如今又因我受困于临安, 我夜夜想起, 寝食难安。”
她方才出来的路上改变主意了, 她不能叫崔叔等二十多日,她得叫他提前离开。
这样二十多日后她便不会被牵绊住。
宁宗彦凝着她的眉眼,今夜似乎是她这些时日以来唯一的生动, 他细细沉思,原是打算二十多日后送二人一起离开,眼下她不走了,崔长富确实没必要再与她一起离开。
“好。”
见他答应,倚寒松了口气。
他握着她的手,心中思绪万千,这回是她自己再度撞过来的,宁宗彦总归还是对她心软。
他的手掌抚过她的发丝:“旁的女子总是戴着首饰,为何你如此素净?”
“我还在守丧,自是不能穿金戴银。”
宁宗彦没说话,他的目光灼然,倚寒被瞧得颇不自然,马车停在公府的角门处,宁宗彦率先下了马车,倚寒紧随其后。
二人相携进入门内。
已至深夜,公府寂静,殊不知廊檐下的一角朱红圆柱后藏着一道隐蔽的身影。
薛氏盯着二人的背影,只觉嗤然。
倚寒随宁宗彦回了沧岭居,春寒料峭,回来的路上下起了小雨,水珠粘湿了二人的衣衫,她的发丝也湿漉漉的。
“擦一擦罢。”宁宗彦递给她布巾,叫人还是燃上了火盆,“现下不过三月,一时暖和一时寒冷,阴晴不定。”
他罕见情绪温和倒叫倚寒诧异不解。
“是,许久未回临安,有些不习惯。”她漫不经心的一边敷衍答话,一边把发丝拢至一侧身前,拿着布巾细细地擦拭。
忽而,宁宗彦抬起手要接过布巾,倚寒怔了怔,脑中闪过零碎片段。
“矜矜,说了多少次了,沐浴后要擦干头发,否则寒气入体,会生头痛。”
“我懒,不想擦。”妇人很无辜的看着男人。
崔衡之无奈:“我给你擦。”
她便顺理成章地趴在了他的膝头,感受着温柔而缓慢的擦拭。
“在想什么?”低沉如风过耳的嗓音唤回了思绪,倚寒回神,眨了眨眼,悄无声息敛下那抹水光,“没什么。”
她避开了宁宗彦的手:“可以煮一碗姜汤吗?”
宁宗彦登时被转移了注意,叫砚华去煮了姜汤。
“把衣服换了。”他递给她一身衣裙,倚寒不太想在这儿换,“太麻烦了,算了,烤一烤火盆便干了。”
“还是换了吧。”他神色淡淡,不容置疑,这衣服是为别的男人所穿,他看着不喜。
倚寒一顿,对上他的视线,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的接过了衣裙:“好。”
她拿着衣裙进了屏风后,灯罩下的烛火氤氲闪烁,她自以为屏风后隐蔽,殊不知屏风外她的身影映照的一清二楚。
这衣裙仍旧是雪白的,只是较她之前穿的更为繁复,通身都用金线绣着海棠纹样,布料是轻软的香云纱。
她脱了潮湿的衣裳,换上了新的衣裙。
宁宗彦负手而立,视线凝着,一寸寸描摹着她的倒影。
她修长的腿、纤细的腰肢、挺直的脊背。
玲珑身影自屏风后款款踏出,繁复的金丝在她的身上堆叠出华贵的气势。
“这衣裳太惹眼。”倚寒蹙眉。
“但是很适合你。”他眸光泠然,欺身逼近,熟悉冷香叫倚寒明白他又要做那事了,她平静而缓慢地闭上了眼。
微凉落于唇上,他气息略有些失控,他无师自通地撬开了她的齿关长驱直入。
倚寒秀眉微蹙,很快就收敛,默然承受他的噬吻,只不过这吻很快就变了意味,她一时不察竟被他推着仰首躺入了他的床榻。
倚寒心头一惊就要起身,却被他的手掌摁着,阻拦了起身。
他居高临下,跪在她身躯两侧,幽然的冷香笼罩在她周身,这种带有压迫的、冷厉的感觉叫她很不适。
她竭力忍着,小巧的喉头上下滚动,宛如一颗滚珠,让人忍不住抚摸。
他微微福身,指腹摁在她的喉头,倚寒仰头躺着,视线微颤,她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指腹顺着她的喉头往下滑,带起皮肤上的一阵战栗。
她下意识握上了他的手指,阻拦了他继续的动作。
宁宗彦眉眼微沉,被打断后有些不虞:“放手。”
“先别。”她声音颤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宁宗彦没动,他对她的抗拒很不满,神色隐含冷意:“你答应过我,要证明自己,莫不是要反悔?”
倚寒视线莫名,似是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
“我……给我些时间。”
“多久?”他凝着她,逼问。
宁宗彦需要从她无尽的妥协中获得信任,好像只有她听话、乖顺,他才相信她是爱自己,爱理应如此,奉献、燃烧、不死不休。
倚寒侧着头唇瓣小心翼翼印上了他的手腕:“很快。”
她只得如此敷衍,能拖一时算一时。
似是被她讨好的动作取悦,宁宗彦神色缓和:“罢了,既然如此,我便索取一些别的。”
他牵着她的手摁了下去,倚寒闭住了眼,她总是如此,想要逃避便闭上眼,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天旋地转间她被抱起了身,坐在了他的怀中,宁宗彦身躯高大,宽大的衣袖覆盖着她,韧物被她裹挟着,像木炭一样被烧得通红。
她指骨酸涩,手心滚沸,敏感的耳垂忽而被濡湿含住,她不受控制的软了身子,莹润的指尖刮过皮肤,引得他喘息阵阵。
只闻他闷哼一声,她顿住了,脸颊烧红,罕见的愠怒升腾而起。
她忍住了烦躁,耐着性子说:“我累。”
“娇气。”他淡淡评价,而后低头与她接了个湿润旖旎的深吻。
如此,他放才得到满足。
深夜,她起身打算回去,宁宗彦拦腰阻止她,他指腹搭在她的腰间,轻巧的点来点去,倚寒觉得他很幼稚,推开他的手。
也不知道这动作又触及到他的哪根敏感筋,宁宗彦又道:“不许推开我,否则证明无效。”
他冷冷威胁,倚寒只得忍耐:“我也不可能事事都如你所想罢,毕竟有些时候我也没有多想。”
“那你便多想想。”他就是不容她拒绝,甚至有些无理。
倚寒要他做事,不好立刻翻脸不认人,只好嗯了一声:“我二叔你打算何时处理?”
“急什么,你先要我送走崔长富,又要我处理二叔,总得一件件来,太贪心会适得其反。”他平静的提醒。
“我既答应了阿寒,便放心就是了。”
倚寒轻轻嗯了一声:“我走了。”
“慢着。”
“又怎么了?”还能不能走了,黏黏缠缠的,她当真觉得烦。
“这是何物?”
倚寒视线一瞥,瞳孔骤然紧缩。
宁宗彦的手中正把玩着她的一对儿木雕娃娃,她下意识上前厉声:“给我。”
宁宗彦神情顿时冷了下来,似是不满她的语气,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倚寒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好,放柔语气:“给我吧。”
“有何不好意思,你既偷偷雕刻我,怎的还不让我瞧。”
倚寒顿时怔住了,神情凝滞,雕刻……他?
这一对儿木雕娃娃是她与衡之的定情信物,她到底没舍得把木雕娃娃放到衡之的棺椁中,而是把她的头发放到了棺椁里,把木雕娃娃留给自己,以作念想。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她的身上也放了一缕衡之的头发。
她一时欲言又止,神情怔然。
说实话,二人为亲兄弟,模样自是有些相像,但气质与神态还是大不一样,但若是雕刻成娃娃,还真是难以分辨。
但眼下既与他有了那种交易,她着实不想解释与衡之的一切。
倚寒避而不谈:“雕得不好 ,没什么好看的。”她伸手抢了过来,隐藏在了袖中。
索性宁宗彦神色尚且温和,对她的举动没多想。
“冯承礼的事我过两日就着手,他杀害衡之,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三年间他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与弟弟的过往是真切存在,他可以不当一回事,毕竟也有他的原因。
他也容许她对崔衡之在意,但不能过多,也算是全了那三年的相处。
倚寒点了点头:“好。”而后她紧紧握着木雕娃娃回了雪砚斋。
翌日,天色大好,已经在寿合堂多日深居简出的老夫人破天荒的摆了早膳,叫各院的人来用膳。
每逢月中,老夫人这儿传膳已经成了惯例。
倚寒起身梳洗后便与忍冬往寿合堂去,半路上她恰巧遇上了宁宗元。
“三弟。”她客套又疏离的喊。
“二嫂嫂,你也是要去祖母那儿?”
倚寒点了点头,宁宗元便道:“那正好便一起去罢。”
她闻言虽觉不适,二人身份尴尬,毕竟宁宗元也是当初裴氏拟订兼祧的人选,她还没拒绝,宁宗元便说:“走吧,他们应该人已经齐了。”
说完他自顾自的往前走,末了还回头看她:“二嫂嫂,走啊。”
倚寒便只好跟了上去。
一路上宁宗元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她闲聊,倚寒很是敷衍的回着,不过他多数都是围绕孩子的事,倚寒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